小弟听闻,赶紧脱下了鞋,还使劲掸了掸灰尘,再还给她。
她从包袱里拿出了十文钱给他。他赶忙摆手,“只需六文钱。”
“去买双鞋吧!”她把铜钱硬塞在他的手里,顾自走了。
他呆着双眼,感激地目送着她渐渐走远。
赵云绮一路走着,瞧着路旁各种摊子的新鲜。只觉卖包子的不少,想买个来吃,摸了摸包袱,发现铜钱已经花完了,手里现钱只有十二两碎银子了。她拿出一个碎银子给卖家,卖家却直摇头说他家没有秤来称银子的重量,不知该找多少铜钱给她。还告诉她,她需去锻银铺子里去秤,再换成铜钱。
想吃个包子也这般费事,她只好算了。再往前走着,只见有几个人围在一户人家的院墙上瞧着什么。
她凑了过去,瞧了瞧,上面写着:吾家不幸遭难,欲搬离此处,打算卖掉本宅院,价钱为六十两银,如有实意买者,可敲门进去商谈。
众人都走开了,余下赵云绮一人还呆望着这个榜。
她寻思着,若自己买下这个宅院,岂不甚好?如此,自己就有落脚之地了。要是错过了,还不知何时能买到住处。而且这个宅院看起来是个小门户,也适合自己一人居住。
只是价钱要六十两银,这一下得花去身上一半多的盘缠,以后的生计还是个问题呢。
再思来想去,觉得这六十两银能买下这个小宅院算便宜的,将来的生计将来再说吧。没有住所,她就只能住客栈,而一位小女子是不宜长久住客栈的,来来往往各色的人且不说,那样也是很费银子的。
思定下来,她撕下了这张榜,走到门前,晃动着门上的那个铁环。
作者有话要说: 古代走水路速度真的有这么慢,那时候的船不同于现代用燃油的船。
据查,明清时,广州要给皇宫进供,用的可是官家的船,两个月内能到就算快的了,慢的时候三个多月,而这种拉客的船,只会比这更慢。
☆、重遇是缘
思定下来,她撕下了这张榜,走到门前,晃动着门上的那个铁环。
稍等了一会儿,一位二十岁左右的青年男子开了门,他看上去温文有礼,眼里却闪过一丝疑惑,这样一位小厮模样、满脸是灰的小弟能有六十两银?
他脸上不禁有了些许失望。
赵云绮见他盯着自己衣裳,还有他脸上那种失望的神情,她已猜出几分。
“这位小弟,是你欲买宅院么?”他疑问着。
“是我家老爷谴我来买的,让我按着他描绘的模样寻院子,等买好了,他再带家眷一齐搬来这里。”
如此解释果然去了他心中的疑惑。他敞开大门,将赵云绮让了进去。
扫眼一看,这座宅院也就北面三间正房,东西各一间厢房,南面靠着院墙有一小间倒座房。东厢房看起来应该是厨房,因为顶上有烟囱,门外还有一口水井。不过院子也不算很小,东边种着一些花草,还有一颗大杨树,杨树底下有一张石桌,四个石凳;西边应该是一片菜园子,可能是很久无人打理,只见一片杂草里稀稀拉拉长着几棵青菜。
令她奇怪的是,怎么不见这位男子的家人。
青年男子见赵云绮并没有不满意的神情,遂问:“不知是否合你家老爷描绘的模样?”
赵云绮点头,说:“相差无几,此院肯定符合我家老爷的心意。令我不解的是,你家就你一人么?”
青年男子脸上覆了一层愁云,轻叹了一声,说:“我爹娘带着弟弟妺妺搬回乡下祖父母那里住去了。”
“不知你家遭了何难?”问出后,赵云绮才意识到自己多问了。
青年男子并没有避开这个话题,悲悲戚戚地慢慢道来,“两个月前,我的一位在山东的母舅来信说,他识官府门路,只要供足上头银两,可助我爹爹谋得一介小县令官职。我爹爹习读温书几十年,早盼着有这么一日,就带上多年积累下来的银两,还问亲戚盘借了不少。哪个能想到,刚到山东,银两就被匪盗劫了,还被打伤了膀子,万幸的是性命无忧。如此一来,因没了银两,开头定好的事也泡了汤。我爹爹伤着身子回家来,见家里实在无力偿还盘借的银两,思虑着只能卖宅院了。”
县令没做成,却倾荡了一辈子的家产,还伤了身。此为大难也!
叹惜之后,赵云绮见他身上似乎有着书生气息,便问:“哥哥也是读书之人么?”
他点了点头,眼里闪着些许希望,说:“明年春,我就要参加乡试了。”
争名夺利几时休?更无一个肯回头!
赵云绮着实不好道出这一番说辞,就与他商谈房契之事。两个进了中堂屋,也看了房契。她拿出那张一百两银票,可他说无钱找还。
于是,两人一起出门去城中,找了一家银庄,兑出了一百两银。在回来的路上,她还瞧见有锻银铺子,就拿出三个碎银子进去称了一称,刚好一两,就与店家兑换了一千文铜钱,
回来后,两人在房契上互按了手印,再一手交银两,一手交房契与铁钥,这桩交易算是成了。
青年男子肩挎着包袱、手搂着好几层厚粗布包裹的布袋子出门了,里面可是装着卖宅院的六十两银子呢。道别时,他说要搬到在城东的大伯家住,离此处不远,而且,现在最紧要的是赶紧去把银两还给众亲戚。
此时赵云绮抬头瞧瞧天色,日头已下山了。
刚才只进了中堂屋,其它各房间还没仔细瞧呢。来到东屋一看,就一张梁床,一个旧木衣柜,一张红漆木桌,几个凳子,紧要的是,床上连被褥都没有,硬板上怎么睡觉。再来西屋一看,也就一张木板床,一张木桌。
出了正房,来到东厢房,也就是厨房,她自小就很少进厨房,还真不会烧火做饭呢,此时厨房倒也没什么可做的。
西厢房里也是一张木板床,几个凳子。
连着院墙的南面倒座房里只有几把锄头几个篮筐。
看来这家把能卖的全卖了,能搬走的也全搬了,欠了一身债,能不如此么。
她出门去街市上买被褥,只是此时天色已晚,店面都打烊了。她只好空手而归。
天全黑了,她找了个灯盏,发现里面没油了。她只好赶紧找出一块破布,从厨房水缸里舀些水将东屋里的床擦了擦,坐那吃了些点心,再喝几口凉水。然后把包袱里的几套小厮的衣服铺在床上,新做的里衣和外裳盖在身上,这一晚就这么睡了。
实在太困,她一个人睡个宅院,竟然也不知害怕了。
次日一早就醒来了,她知道这一天有好些活要干呢。先将各个屋子扫了扫擦了擦,然后上街市了。
在一家店铺了吃了两个包子喝了碗粥后,她就开买了。
几床被褥、床布、铜镜、女子布衣裳、鞋、帕子,灯油、火折子,油盐酱醋茶。来来回回跑了七八趟,才将这些东西买齐活。
她只觉自己腰身累坏了,脚也起泡了。这一天可是在外面吃了三顿包子与粥,好在晚上有了被褥床布,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又是一日,她照样起得早。不过这一日,是她改头换面的一日。因为她要还回自己女儿身了。
她对着铜镜,将前半部分头发挽了个斜髻,并将从家里带来的镶红宝石的那根银钗插上,后半部分头发拢在一起系好垂了下来,身上穿着昨日买来的普通衣裳。
对着铜镜照看了半天,她觉得挺满意。
如街上平常女子的装扮。
虽质朴,却掩不住她的冰肌玉骨,月样仪容。
今日她要开始自己做饭了。来到厨房她才想起忘了买米面、菜。
快要走到菜市时,见几位百姓对着一位低着头的男童唉声叹气。男童身边还有一头驴。莫非……是那位小弟?
她走近了瞧,果然是他。他抽抽搭搭的啜泣,面前地上还摆放着一张草纸,上面写着“卖驴葬父”。
赵云绣蹲了下来,看到他还是穿着旧草鞋,只不过把鞋帮子绑了绑。她顿时心酸得很,眼泪已在眼眶里闪动。
“小弟。”她轻唤了一声。
小弟抬头,却并不识她,两眼汪汪地瞧着她,说:“姐姐是要买驴么?”
愣是谁也无法将眼前的俊俏姑娘与那日脏兮兮的小厮想成一个人。
“你还想不想穿我的那双布鞋?”她又仿着男子的声音。
小弟眨巴着两眼,怎地声音好像哪里听过,再仔细瞧了瞧她的眉,她的眼,而她还说起“那双布鞋”。
“你是……你是……那位哥哥?”小弟惊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