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在他眼里……她和她的家族完全一样,都在和他抗衡着。
可她只想做个好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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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切的误会都源起瑶妃,都是瑶妃擅做主张,皇帝才会对她有那样的误会。雨孟心里真正恨极了瑶妃,必要除她。
她去见了宁贵姬,将先前的一切全盘托出。
两人结盟结得顺利,要一起逼瑶妃对岳凌夏下手,然后一并除之。
这其实不难。岳凌夏的孩子是为萧家而存在的,生下来后必要交给这姐妹俩中的一个,而她们谁……也不愿对方得到这个孩子。
雨孟就刻意地待岳凌夏好,日日让蓝菊往映瑶宫走动去陪岳凌夏。直让瑶妃觉得,这个孩子……族里还是打算交给长姐的。
偏生先前还商量好了,这孩子会交给瑶妃。
临了的变卦让瑶妃乱了阵脚,她本就不平族中自小待长姐更好、好那么多,进了宫,她断不愿再低她一头。
她必须得到这个孩子。若得不到,就不能让他平安降生……
雨孟自若地看着瑶妃一步步走进她与宁贵姬设下的圈套。
岳凌夏的孩子没了,宫正司扣下了所有相关的人和物,雷厉风行地彻查之下,瑶妃逃不过了。
废瑶妃为宝林……雨孟心里说不出的畅快。
她到底留了这个庶妹一命,是她作为长姐最后的心善。可萧雨盈为了嫁祸宁贵姬,竟给帝太后下了毒,终是赐死了事。
雨孟想……这辈子的斗争,到此为止了吧。旁的妾室,无一人敢这样同她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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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家人子入宫、姜家覆灭……一切都如过眼云烟,再也在她心中掀不起半点波澜。宫闱斗争再惊心,见得多了也麻木。何况她是皇后,她总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一切,很多时候,她都任由着妾室去斗。
直到宁婕妤被废,她才再次觉得心惊。她以为,这六宫里头,皇帝废谁也不会废宁婕妤。
原来一切真的都是过眼云烟。起起落落,谁也逃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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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一连数日,皇帝心绪颇是低落,她便在旁轻劝了一句:“陛下莫要心烦了,戕害宫嫔、毒害皇裔……她罪有应得。”
皇帝淡睨了她一眼,只回给她一句:“晏然没害娆谨淑媛。”
她愕住。
哪怕他废了她,还是要为她说话、还是叫她“晏然”……他有多久不叫自己的名字了?
她沉吟着,福身告退。
那天,她几乎觉得自己当初下错了注,晏然才是她的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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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然不在的日子,后宫平静了很多,一时甚至没有什么能称得上“宠妃”的人了。皇帝对谁也不上心,又对谁面上都过得去,她心里愈发地不是滋味。
就这么过了一年,她在冬去春来的时候大病一场。
她到底是皇后,她的病,皇帝不能不上心,这几乎……是这几年来他对她最好的时候了。
没有任何人夹在他们中间,没有瑶妃、也没有晏然。
她甚至会想,就这么病下去吧。她觉得这样挺好,甚至在太医告诉她她大概时日不多的时候,她也没有太多伤感。看了这么多起落,还有什么可值得伤感的呢?
眼下守在她眼前的,是她的丈夫和她的儿子。若她真的时日不多,他们会这样守着她到她咽气。
这是种说不清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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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时,已病得起不来身的雨孟,听说晏然回来了。还带了个帝姬,名唤齐眉,晏然一举受封充容。
齐眉,举案齐眉……她到底想干什么?
病中的她,第一次这样愤怒,当着皇帝的面摔了药碗。
“梓童。”皇帝扶住她的肩,镇定地向她解释,“晏然不是不敬你的意思,她只是希望阿眉日后能有个好夫家。”
是,这是解释得通的。晏充容是妾,她的女儿又生在宫外……命运如此多舛,怎能不希望女儿日后过得好?
雨孟凝视着眼前的夫君,苍白的病容上,双眸盈盈含泪:“好,臣妾信充容是这个意思。可陛下认下了这个名字……陛下您又是怎么想的呢?”
皇帝扶在她肩上的手一滞,沉吟了一会儿,才告诉她:“朕没有想那么多。”
她的神色黯淡下去:“哦,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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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除夕。
病了将近一年的她,忽的精神格外好。她起身走到殿门口,望着逐渐暗下去的天色出神。这一年……又发生了好多事。新一届的家人子进宫了,殿选那天她没能去,之后也因病没怎么见这些新宫嫔……
晏充容回宫了……
她长声一叹。
“娘娘,皇长子来拜年了。”蓝菊轻轻道。
元汲走进来,朝她一揖,又跪下去郑重下拜:“母后大安……”
“快起来。”她笑着扶起他。这些年,除了个贤后的名声,她最值得骄傲的,大约就是这个儿子。
即便皇帝疼皇次子更多些,但她这个儿子也没给她丢人。
他们一同用了晚膳,她照例给了压岁钱,元汲很是欣喜地看着她说:“母后今日气色好些……”
“嗯。”她点点头,笑对他说,“你一会儿去给你皇祖母拜年、陪她守岁好不好?”
元汲一愣:“那母后……”
“一会儿你父皇要来。”她说。
不需要太多的解释,元汲足够懂事,他知道什么时候不该打扰父皇和母后。用完晚膳,他就听话地告退了,往长宁宫去。
如同那年的除夕她并不知他是否真的会提前回来一样,今夜的她,也并不知他是否会来。
如同那年的除夕她见到提前回来的他时的欣喜一样,今夜的她,一样的欣喜。
“陛下大安。”她盈盈一福,他立刻扶起她,蹙眉说,“怎么不好好歇着。”
他要扶着她上榻,她却指了指窗边已铺好的席子:“陛下陪臣妾坐坐可好?”
他们一起在窗边坐下,就如十二年前一样。
她倚在他的肩头,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从家长里短到家国天下。说着说着,一阵咳嗽,他搭在她腰上的手陡然一紧:“别说了,歇一歇,晚些再说。”
她犹不停。
十二年前的那一晚,只是单纯地觉得好像怎么都说不够。如今……却是一旦停下,就再也没有机会说了。
窗外绽开一片片烟花,短暂的绚烂转瞬即逝,然后……又是一片新的绚烂。
她抬头遥望着这一片五光十色,笑意迷离:“十二年前,也是这样。”
“梓童……”
“陛下有多久没唤过臣妾闺名了?”
皇帝迟疑了一会儿:“阿孟。”
她抿唇一笑。
“陛下因为臣妾的病而未办宫宴么?”她问。
皇帝点头:“是。”
她笑得愈发厉害了:“这不合规矩。”
皇帝不言。
“陛下,十二年前,咱们看到的烟花……是晏然、怡然、婉然她们放的吧?”她说着又是一笑,“总是三朵三朵的一齐往上窜,必是她们三个。”她定了定神,笑吟吟望着她,“由着她们这样在府里玩……陛下,您一直待晏然很好。”
皇帝回看着她,静默不言。
“这么多年,是不是因为阿孟不会吃醋、不去争宠,陛下就一直只把阿孟当皇后看?”她直言问他,问得他一怔。她又说,“只是皇后,不是妻子。”
他无话可答。
“可是阿孟拿陛下当夫君,一直都是。”她双手摆弄着他的手,手指在他手心里划来划去,“但是阿孟又要为萧家想着,好多事情不得已……我想做个好妻子,他们却只想我做个好皇后。”
皇帝听得心里一阵难受。皇后,他到底忽略她太多了。他并不爱她,但她到底是他的发妻。
“我死之后,夫君还是要再立皇后的。”她轻巧地说着,不带半分不悦,“我听说了,大臣们早开始议论这件事了。有推举琳仪夫人的,也有举荐静妃的,是不是?”
“……是。”皇帝点点头。
“可是我想说,陛下再立后,立自己喜欢的人吧。因为皇后不仅仅是大燕的皇后,还是陛下的妻子。”她垂下眼睫,有一瞬的黯淡,“陛下还是立一个自己真心想许之为妻的人吧,不要像我这样……”
“陛下喜欢晏充容就立晏充容,真立不得就不立后,总不要再违心了。”她大睁着眼睛望着他,眼中的热切期盼犹如十二年前,“好不好?”
他笑了一笑:“好……”
她很满意。靠回他的肩头,她觉得有些困,顺势滑到了他膝上倚着,平躺着看着他,又道:“我若死了,陛下会待元汲好吧?”
皇帝神色一震,禁不住有些颤抖,看着她的眼神前所未有的怜惜:“自然,他是朕的长子。”
“那就好。”她愉快地笑出了声,“其实,臣妾觉得他不是担得起大任的孩子,但求他过得平平安安的。”
皇帝颌了颌首,答得有些艰难:“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