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看到蝉衣的那一刻,玉清除了震惊之外,只想逃。
她怕蝉衣。
或者说,她怕看见蝉衣就联想到方夙银。
玉清垂着眸子在琴后坐下,抬手轻拨琴弦,清幽的曲声从琴弦中扬起,在心头荡过涟漪。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
日日思君不见君,共坎长江水。
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最后一个音落,玉清眼中微涩。
自从离开方夙银后,这首《卜算子)她便再也没有弹过。
之前接近方夙银,傅得他的信任,她费尽心思让他以为自己对他是爱幕,将那份本来只是假的心意藏在琴曲之中。却不知道从何时开始,这份心思既然一分一寸变成了真。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她终是得了方夙银那一颗心,却也终是负了他。
抬手忽的按住兀自颤抖的琴弦,玉清心里一片涩然。
“玉清姑娘。”门外忽然有人敲门,“楼下有人找你。”
玉清站起身来,走到门口,拉开门,见是楼里的姑娘,“谁找我?”
那姑娘接话,“是一位公子,说是姓方。”说完,又对玉清笑道,“是个极好看的公子,比邵公子要好看。”
邵公子便是那日陪着玉清的那人。
听到这姑娘的话,玉清的脸上有惊喜一闪而过,极快的一掠,接着便换做惊慌,是不加掩饰的惊慌,“他在哪儿?!”
看见玉清神情的变化,那姑娘先是愣了一下,答道,“在楼下。”
玉清握着门的手紧了紧,她咬了咬唇,说到,“你和他说,我不在。”
“可是——”那姑娘迟疑了片刻,方才明明看见玉清有一瞬惊喜的,为什么现在又是这般模样。
玉清敛了神色,对那姑娘说到,“没有可是,就说我不在。”
那姑娘愣了半天,终于点点头下楼去了。
玉清在门口站了半天,忽的关上门转过身,也不知道惦记什么,急急走到窗边。
在窗边迟疑了半晌,玉清将窗户推开一条缝,隔着那细微的缝隙向下看去。
有人进进出出,皆是陌生模样。
她站了一会儿,终于看见门口出来一个挺拔身影,隔着夜色看着那熟悉的身形,玉清忽然觉得有热意涌上眼眸。
方夙银出了怡红坊,往前走了几步,突然下意识的停住脚步,扭头仰首看向顶楼。那一豆灯光忽的熄灭,像是他一瞬的期待落入深渊。
方夙银苦笑了一下,转身大步离开。
玉清捂着胸靠在墙上,周围一片漆黑,像是将她捆缚在最深寂的地方,每一次呼吸都能割断人肠。
好半天玉清才回头去,从缝隙之中窥见的范围没有那道人影。她抬手将窗推开一些,依旧是不同的人进进出出,却再也不见方才那人。
就好像,之前的一切只是错觉。
玉清转回身,闭眸咬唇,然后借着窗外月光抽出火折子,将方才急急熄灭的烛火再度点燃,就好像是要保留最后那一抹自己都不曾知道的期待。
宋祁将书合上,抬头看了看天色,然后站起身来,将书册收拾好后便朝门外走去。
刚走到门口,忽然看见门被推开,何掌柜一脸淡淡的走了进来,视线在桌面上一抓而过,然后落在宋祁面上,声音低沉道,“温习完了?”
宋祁点点头。
何掌柜走进来,又问,“要出去?”
宋祁答,“看书看得闷了,想出去走走。”说着,又想了想,继续道,“舅舅有没有什么需要的东西?我一会儿带回来。”
“有。我只要你把你的心带回来就行。”何掌柜沉着脸道。
闻言,宋祁心头一跳,却仍是笑道,“舅舅在开玩笑么?”
“我有没有开玩笑你最清楚。”何掌柜背着身将门关上,然后几步走到屋里,转头看向宋祁,盯着他的脸看了半天,才开口说到,“烟森楼那边和咱们定了几批首饰?”
虽然隐隐知道何掌柜问这话是什么意思,但宋祁还是如实回答,“一批。”
“你什么时候送过去的?”
宋祁低了声,“十天前。”
一时沉默。
何掌柜忽然爆发,“那你这些日子天天往烟森楼去是做什么?!”
不知道是被何掌柜突然的这一吼给惊吓到,还是宋祁自知理亏,找不到话来回,便干脆低着头不说话。
宋祁不说话,何掌柜不乐意了,“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不是对那尔蓝姑娘生了心思?你娘将你托付给我,一来是方便你上京赶考,二来也是让我这个舅舅好好看着你!可你说你温习温出个什么来?!竟然给我温出这般不该有的心思!”
听到这话,宋祁有些不乐意了,便出声回到,“怎么是不该有的心思?舅舅,我也二十有一了,若不是一直忙着科举,如今怕是连孩子都该有了。现在我不过就是喜欢上一个人而已,舅舅何以这么生气?”
“何以这么生气?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那尔蓝姑娘是什么人,烟森楼的掌事!你放着好好的姑娘家不喜欢,去喜欢一个青楼女子算什么话!”听完宋祁的话,何掌柜的火蹭蹭地冒起来,对着宋祁吹胡子瞪眼睛。
宋祁被何掌柜吼地缩了缩头,声音仍是没低下来,“舅舅之前还以为我说了尔蓝姑娘几句不该的话训了我一顿,如今怎么自己倒嫌弃起尔蓝姑娘的身份了。”
“我哪有嫌弃?”
“你瞧瞧,刚刚就是嫌弃。”宋祁回嘴极快。
何掌柜瞪了他一眼,道,“我不是嫌弃她。她身世可怜,感情路也坎坷,这话如今说来也是一个样。但是,同情归同情,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是将来要当官的人,看上一个风尘女子,日后进了官场想别人这么说你?!”
宋祁嘟嚷道,“这试都还没考,当什么官。”
“呸!没志气!”何掌柜吼道,“总之,你谁都可以喜欢,就是她不行!”
“为什么?”宋祁不乐意了,“我就是喜欢她。尔蓝姑娘哪里不好了,温婉贤淑,待人谦和,我这日日去烦她她也不恼火。我就不明白了,舅舅到底不喜欢她哪一点。”
何掌柜一掌拍上桌子,吓得宋祁抖了一下,然后听到何掌柜提高的声音,“混账!这不是我喜欢不喜欢的问题!我们家是不允许一个青楼女子进家门的!”
“舅舅!你这是偏见!”宋祁也有点生气了。
“偏见就偏见,反正不许。”何掌柜也懒得和他多说,“从今天起,你不许离开家一步!”说着,何掌柜转身就朝门外走去。
宋祁急道,“舅舅!”
何掌柜顿了顿步子,头也不回地说到,“还是那句话,同情归同情,我不是没有怜惜之心,但这和你娶她是两回事。宋祁,我跟你说,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随着何掌柜的话音落下,摔门的声音紧接着响起。
肆 身世卷 与君相陌路 第三十五章 我如今对你便是清深,只对你
烟森楼。
蝉衣房里。
贺兰千看着刚刚午觉起来的蝉衣,眼眸迷蒙,神态慵懒,当真是赏心悦目。
看着突然出现在房里的人,蝉衣揉了揉睡得有些酸痛的脖子,在心里暗骂蕊儿那家伙吃里扒外,现在简直是将贺兰千当做了这房间的主人。
“怎么?巴巴等着我睡醒,不就是为了看我一眼吧。”蝉衣兀自走到桌边倒了杯水,润了润嗓子,才缓缓开口道。
贺兰千扯了扯唇,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开口道,“这方夙银天天在我怡红坊楼下晃荡,就是不进来。闲王殿下挂着闲职没有俸禄,连风流一下都显得囊中羞涩。你说你这师妹怎么当的,攒了这么多银子,也拿出来让你那师兄享受享受一番。”
闻言,蝉衣抬眸白了他一眼,道,“他将来也是你的师兄,你怎么不好好孝敬一下他。”
贺兰千微微敛眸,说到,“我也想啊,却也实在不好意思不是。”
蝉衣懒得和他玩口头游戏,扔了杯子直直走到他身前,微低头看着坐着的贺兰千,一字一句道,“玉清虽然现在不是你赤火的人,好歹也是怡红坊的姑娘。你这当老板的,难道连指使一下楼里姑娘接待个客人的权力都没有?”
看着近在眼前的美色,贺兰千笑了笑,道,“我虽是做老板的,也不能违背其他人的意愿。”
“哼。”弹衣在他身边坐下,往一旁靠去,双腿交叠,“真不知道这玉清怎么想的,师兄日日在怡红坊楼下等她,她却连见一面都不肯。你确定她真的对师兄有情?我瞧着她怎么像是在耍着师兄玩。”
“若你这么认为,那便这么认为吧。”贺兰千答的随意。
蝉衣眯眸冷冷瞅他一眼,道,“你回去告诉玉清,若她真的只是耍着师兄。呵,那她欠师兄的那一剑,我会亲自替师兄找她要回来。只多不少。”
看着蝉衣眸中的冷意,贺兰千有理由相信她不是开玩笑,顿时默默地为玉清捏了把汗,
还好蝉衣提了一下便转了话题,“真想不通,我家师兄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段有身段,要权势有权势,怎么会看上玉清那女人?我瞧着她的模样也没有多好看,心肠狠毒更不消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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