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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宫女配 (陈灯)


  林崇舒的书不仅仅限于医术,还涉及僧儒道卜,书画算学,都有藏书,她翻开一些卜算的书,居然发现上头的字,是娟秀而工整的,这书,居然是这身体的母亲所留下的,她十分意外。再翻了翻,却看到一叠厚厚的札记,打开全是手记,应都是林崇舒写下的,林萱忍不住一页一页的翻,全是林崇舒与林萱的母亲的游记,每到一处,均细细记载,而里头称呼林萱的母亲叫“阿筝”,字里行间,伉俪情深,里头又偶尔会间有有女子的字迹记载,文才虽逊色于林崇舒,却十分活泼清丽,活脱脱一个受宠的娇女子和夫君文字戏谑。林萱蹲在地上,看得入迷,直翻了半日,感到有些膝盖酸痛,便索性席地而坐,随着札记上的文字,她似乎看到了一对夫妻,携手畅游四海,情意眷眷,她之前居然从来没有看到这些。
  书箱里还有一些字画,却都不是什么珍贵的名家字画,林萱一一打开,发现许多都是林崇舒自己画的,有些花卉工笔,有的是山水泼墨,却又有人物图,都是同一个女子,其中一幅,上一个女子巧笑倩兮,手里拈着枝黄花,人淡如菊,旁边题着词:“花信来时,恨无人似花依旧。又成春瘦,折断门前柳。天与多情,不与长相守。分飞后,泪痕和酒,占了双罗袖。”惆怅落寞之情,扑面而来。
  林萱知道,这应该就是那让林崇舒记了一辈子的阿筝,自己这具身体的母亲了。
  临睡前,林萱凝视着镜台里自己一日比一日娇妍起来的容貌,她将那萱花玉梳,轻轻插在自己乌发上,玉一般的肌肤上,双目潋滟如春水,双颊自带着那青春的粉润,她想起林崇舒与阿筝相伴一辈子的岁月,想起自己,就这样平静的过一辈子么?她不可自抑地脸红了起来。

☆、93福祸相依

  却说江老夫人知林萱和离后,嗟叹再三,心疼不已,逢年过节常常叫她过去江宅吃饭。王含薰已嫁入江家两年,仍然无出,江老夫人心下不免有些着急,又看林萱年纪轻轻便已有了一儿一女,便想林萱多给含璞说些私房话,教教含薰。
  可惜她一贯精明,这事上也是急糊涂了,含薰虽然面上一片温柔大方,与林萱也是亲近热情,私底下如何不忌惮这个曾经被江文恪喜欢过的干妹子?更何况这个干妹子如今还和离了,那沈官人早两年就没来过唐栖了,只怕早已厌弃,连儿女都不要的,也不知得多厌烦这个妻子,只怕之前那流言都不是空穴来风,那儿女该不会都不是那沈官人亲生的吧?否则怎么会连孩子都不要。
  林萱也不是懵懂迟钝之人,早看出含薰对自己口惠而实不至,也自小心避嫌,轻易不见江文恪,便是节庆,越是当着大家的面光明正大的相处,又出入均带着孩子,倒也把含薰那忌惮之日去了三分。只是自己一直怀不上,心中也暗自着急,早自己两个月嫁入顾家的方竹君,才嫁进门便怀孕,十个月后顺顺利利生下儿子,然后儿子还没满周岁,又怀上了,如今孕已满四月,顾家二姑奶奶时不时也带她来做客,身上绫罗绸缎,穿金戴银,疼她疼得不得了,再不肯让她立规矩受委屈的,听说就连顾恺也是极疼惜她,时常让铺子里送了首饰新花样来成套成套的打了给她戴,又因林萱之前救过她,每次来江家,方竹君与林萱都极为亲热,有说有笑,不是谈育儿的经验,就是在谈开铺子的一些诀窍,倒让含薰插不上嘴,心中烦闷。
  她们之前在江家,就有过一番明争暗斗,后来各自嫁人,她得入了伯母的青眼,嫁给江文恪,方竹君却是被嫡母压着嫁给顾恺,她似是略胜了一筹。不料那病恹恹的仿佛随时要被顾怡取代的顾恺,却是一日比一日的好了起来,也能读几册书,去铺子看一看,反而是顾怡莫名其妙的被送去庄子养病,再也没了消息。竹君进门便生下大胖儿子,然后很快又再次怀孕,顾家只把她当成福星一样的供了起来,什么都不让她干,只静静的养胎,又出资开了个新铺子,让方竹君的胞弟去任了个掌柜,着实稀罕得紧。
  反观自己,进门两年无子,夫君对自己恭敬有余,亲近不足,婆婆虽然慈和,规矩上却是古板严正,生活上又极为简朴清苦,不喜奢华,喜欢清静,嫌仆妇人多口杂,奴仆极少,连自己陪嫁过来的大丫鬟都得亲手洗衣收拾房舍,和自己想象中的官家太太的生活太不一样。
  而为了孩子,含薰开始还羞涩,只由着江文恪喜欢。后来一直不开怀,少不得腆着脸求欢,次数略多了些,夫君就有些不耐,反过来劝说太频繁了反而不利于受孕,又说小日子中间才是受孕的好时间,却与母亲说的不同,她心里委屈,似乎自己变成了厚颜无耻的轻狂妇人,只是一次又一次都不成,她不禁怀疑,夫君如此懂医,会不会心里有别人,故意让她怀不上,怀疑的种子埋下,那嫉妒和委屈日日滋长,这时候偏偏那干妹子又和离了!夫君更加心神不定,常常在诊所借故不回,她心里酸楚不已,面对婆婆着急的眼光,有时候少不得塞了点银子给婆婆身旁的廖妈妈,悄悄说无子是因为夫君在房中时间太少。
  果然婆婆勒令夫君不许在医馆留宿,要夜夜回家,夫君勉强回来不多久,却又嫌累,那彬彬有礼里头克制着不耐烦,床笫之间,时常匆匆完事,敷衍了事,她如何觉察不出!只是心下酸苦,百般温存,却只是越加推离了他,他呆在书房的时间更多了。夫妻之间感情居然貌合神离起来,她少不得借回娘家之机哭了几场,王夫人只是劝她忍耐,一颗心都扑在两个兄弟身上,竟没一点体谅她,又让她将含真、含璞带去住一段时间,想让她见一些名流乡宦,也好议一门亲事,原来含璞自回家后,见过了陈翊那样的贵族做派,如何还看得上乡间庸碌少年,又因她自小长得貌美,王夫人极宠她,略议了几门亲,她哭上一场不肯吃喝,王夫人又心软了,竟是蹉跎到将将十七了还未订婚,含真倒还好,已是议定了另一家耕读人家的小儿子,已是童生的身份,含璞却仍是蹉跎。眼看也有些着急了,不免想到江家交游广阔,便又让含璞随着含薰回了江家,拜托大嫂也帮忙留心物色,为免招眼,仍让含真也一同去了江家。
  不提含璞到了江家,听说了陈翊已和林萱和离,连孩子都没要,肚里又生出多少想头和鄙夷。林萱却数日都没有去江家。
  原来福哥儿高烧不退,倒让她有些慌了手脚,她本身是学医,然后世医学分科极细,小儿高烧她原也不是没遇到过,多是洗洗温水,降温后服点药,多喝水都好了,如今这场高烧却是来得凶猛,到了后来,却是头脸、四肢发出了粉红色的疱疹,她这才反应过来是出水痘了,然后又再次慌了起来,原来她也不知道曦娘出过水痘没有,印象中在宫中似乎没有听说过,忙忙地隔离曦娘,辟了净室来安置福哥儿,又要防止他挠破,又要安慰他别哭,又要哄他吃药,忙得不可开交时,曦娘果然又发热起来,林萱只恨自己经验不足,赶紧又紧着服侍曦娘,因着曦娘是女孩子,更要着紧不能让她抓破头脸,好在香附也一起帮忙,也仍是忙得不行,又还是打发人去请了江文恪来看。
  江文恪自然是尽心尽责,一日数次的来看,不断的给福哥儿和曦娘把脉重新开方调养,又安慰林萱,林萱有了这个古代名医的保证,心里才放了一半的心。
  却说江文恪一日不是在林萱家,就是去医馆那边,倒是又回家少了些,又说是接触了水痘病人,因此并不回后宅,只在前边书房歇宿,倒让本就对林萱不满的含薰又厌恶起林萱来,这日少不得在房里对着含真、含璞发牢骚道:“不过是发水痘,谁家孩子不发过,独她家的两个孩子金贵!简直是和公主皇子一样,一日有大半日都在她家,听说还亲自看着煎药,那药有一些不好的都要回去换了重新煎过!”
  含璞见不得姐姐这副样子,原本那样温良大方的,如今却是变得怨尤不止,尖酸刻薄,面目可憎而不自知,来了几日便听到她牢骚满腹的抱怨过数次,却又一点办法都没有,只知抱怨,忍不住刺道:“可不是之前就有流言那福哥儿是他的种么,不是亲生的如何这般在意,那沈大官人连孩子都不要,可见心里有数,只给他们留一分面子罢了,千里迢迢从京里孤男寡女的逃难,说有老母跟着没准只是遮掩罢了,只怕早就做出事来了,只是看着沈大官人生还了,只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还想涎着脸跟沈大官人破镜重圆呢,那沈大官人那样的人品,就算心知肚明,如何肯与他们计较,不过碍着好友的面子,和离便罢了,依我说,只怕姐姐这么几年没有孩子,正中他们下怀,只等着三年无出,好一纸休书,腾出位子来呢。”
  含真也敛容道:“三妹这话说得到有些道理,我听说姐夫医术极高,别人家的不孕症尚能看好,如何你却一直无孕呢。”
  含薰被说中心中最隐秘的痛处,不禁面色变了,含璞又讥笑道:“姐姐还在梦里一般呢,只知抱怨,不知哪日接了休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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