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立刻应了一声,“在这儿。”是酩香先生的的声音。
我遁着声音直冲入屋内。
眼前是一间小小的屋子,陈设清雅,一床一几一屏风。屋子里只有两个人,一个是酩香先生,一个就是阿南。
此时的阿南半躺在床上,半睁着眼睛,轻轻的哼着。她脸色苍白得吓人,连唇上都失了血色。
“阿南,你这是怎么啦?”我扑上前去。
“皇上别动她!”酩香先生本坐在阿南脚边床头,此时出声警告我,“阿南头上挨了人的闷棍,肿了好大一个包,皇上小心。”
我定住了,呆呆看阿南。
阿南也呆呆的回看我,我很怀疑她此时还认不认得我,因为她的目光散漫,似乎不能聚焦。好在,她终于低低叫了一声:“皇上,我没事。”
我立刻俯□去抱住了她。阿南的眼睛不似平日灵活,但她还有专注的盯着我,“我不该走进梅林里的。”她喃喃地说。
“别说话了。”我小心搬动她的头。用手轻触她的后脑。指尖轻轻拂过,觉得有一处鸡蛋大的肿包。
阿南嘴里嘶嘶地吸着冷气,我的手忙离开了。
“谁干的!”我的声音忍不住又高了起来。
阿南张着大眼睛看我,一脸的茫然。
“阿南不知道。”邓香代替她回答了,“有人从后面袭击阿南,阿南脑袋受创,她只记得自己掉进结冰的溪水里,后来的事全不记得了。”邓香向我解释。“好在梅花坞的溪水不深,只是冻着了阿南的脚。归命侯把她送到我这里来时,阿南的脚已经没了知觉,我想这么冷的天气……”
这时我才发现,阿南的裤腿此时被挽得好高,两条白嫩的小腿露在外面,酩香先生邓香,正用黄豆在给她搓腿。豆粒滚过阿南腿上的筋络,阿南因疼痛而不时的哼一声。
“热了吗?”邓香问阿南。
“疼!”阿南哼哼着说。
“疼说明刚有知觉了,还不够,得搓到热起来才行。”邓香说。她手上动作不停。
我的眼睛瞪得滚圆,看着阿南两条白腿发呆。
邓香的手正肆意在阿南的腿上揉搓,我直着眼睛却不知该说什么。
“我来吧,”我突然反映过来,一把推开邓香,自己去占了他的位置。
邓香被我推开,只是略愣了愣,接着嘴角便噙起一丝笑意。“皇上别太用力气。”他说着便也退后几步,坐到几案边去。
我当然不会太用力气,阿南的腿这么白皙细腻,我怎么舍得用力?!
“其实……”邓香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支玉笛,拿在手上把玩着,“我若是皇上,便先问问,为什么是归命侯把阿南送到我这里来了。”
☆、70阙
这回轮到我发笑了。我一边仔细观察阿南的脸色,一边小心的为她揉腿,同时嘴上反问邓香:“你以为归命侯的口中会有实话吗?”
我不是看不起南人,但归命侯这人,绝对不是个南楚好的代表。从他在歌舞升平中败我大肇,我就从来没正眼瞧过此人。在我看来,他这人,若非真痴,就一定是个心狠手辣的角色。
记得当年他儿子买通宫中太监妄想造反夺宫,事已败露,我的人打上门去。他竟是正在搂着一群姬妾在裸戏。见了我的人,他只推说不知儿子们在哪里,还说他与儿子早无联系。就此把事情推得干干净净。我杀他儿子时,他还跪地高颂我的英明。从那以后,别人都道归命侯昏聩,只有我不大相信此人。在我看来,人岂能真的如此全无心肝!
邓香手上捻动玉笛,似乎陷入了沉思。我看不出他对我的话有赞成还是不以为然。这个人太沉静了,让人看来出他真实的性情所在。
过了一会,邓香还是告诉我:“归命侯说他是在公主府的大门口拣的阿南。他本是想来公主府这边看看这宅子的。”说完他不动声色的收起他的玉笛,站起来向门外走去。“皇上既是不想见归命侯,我这就打发他走。”
我想起,他这是先问了我才去找归命侯,可见他自己对归命侯也是心存保留。只不过,归命侯是他南楚的代表,他和我对此人的看法终究不太相同。
我冷笑了一声。“他大约还指望与我交换点什么,就这样让他走了,他定然心有不甘。”我知道归命侯想拿什么来与我换。只不知道他想换到的是什么。
邓香站住了,若有所思的看我,“皇上若是觉得人言可畏……”
“没什么,”我打断他,“不就是他会四处乱说阿南与你的关系吗?”我挑起眉来看邓香,“朕早就不怕人说,也相信你们的人品。”我们都是聪明人,他肯定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邓香歪头想了一想,淡笑一声,转身出去了。
我根本不信归命侯只是来看宅子,他肯定是知道邓香已经来了公主府,至于是怎么知道的,那我可不想去猜。
我专心为阿南揉腿,渐渐的,阿南的小腿皮肤现出了红色,阿南的哼哼声也渐渐减弱。又过了一会儿,阿南竟然就在我的眼前睡着了。我停了手,摸摸她的脚丫,皮肤还是有些凉。怕再揉下去惊醒她,我索性解开衣襟,把她的脚揣进了怀里。阿南的脚给我胸口带来微微的凉意,我掩好衣襟,又拉过被子来为她盖好身子。自己就这么抱着阿南的脚坐在床头,傻傻地看着阿南的睡颜。
阿南无大碍,这比什么都好。至于有人在背后玩的把戏,我根本不屑一顾。
我得好好想想以后要应付的局面。
邓香的出现再也不可能瞒人,归命侯会将今天的事宣扬出去。不知道的人,还不知会怎么编排阿南。母后那边以后肯定会有压力。保持现状倒也还罢了,一旦想动冯嫣儿,那朝堂上就会群议汹汹,拿出阿南来给冯嫣儿垫背。
总之,以后每走一步都得万分小心。我心里明白,冯嫣儿肯定是想有所动作了,今天听到的那两人谈话,十之□与冯嫣儿有关。说不定这就是拖阿南下水的先兆。一想到这一点我便有些头疼,本来是该冲我来的,为何会连累到了阿南呢?
不一时,我身后的门被风吹开了一点,我不想惊动阿南,便没有起身去关。我听到外面有人说话的声音,伴着药香气一起传了进来,我听得出是邓家兄弟。
“阿南竟在宫中被人打了。”忿忿不平的是邓芸。
“此事的确有点蹊跷,”另一个四平八稳的,是邓香,“宫人怎么会有这么大胆子?”
“宫中又怎样,哥哥不记得当年归命侯最钟爱的李氏夫人了吗?后来查明,她根本就是元家皇帝安插在归命侯身边的细作。”
我不由得侧了耳细听,知道他们说的元氏皇帝应该是说父皇,那时父皇攻打南楚,简直可以说是势如破竹,归命侯军队的调动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现在想来是有原因的。
那时,我总以为自己不得宠,许多事不敢问父皇。后来再细想想,就知道许多事并不是仅仅战场上的争夺。
“不管是谁,想欺负阿南,我们都不能答应。”邓芸说,“被我知道,我定让她全家付出代价。”
我听到邓香叹了一口气,“在宫中,阿南有不少劲敌。”
“当年阿南就不该落入元家的手中,这全怪归命侯。”邓芸恨恨的说。
就在此时,我听到白鹤拍打翅膀的声音,又听到碗和罐子撞击的声音。邓香说“别在这里熬药了,这些鹤儿以为是给它们吃的,专来淘气。”
邓芸嗯了一声,似乎在收拾东西,又过了一会儿,邓芸说,“想当年,那李夫人见了男人就勾引,势力一直延伸到朝堂,连……”他们的声音小下去,好像是走出院子去了。我暗自叹了一口气,原来后宫全都这样,栽在石榴裙下的,也不只我一个。
门被真正的推开了,弦子手里捧着一只陶钵走了进来。见到屋子里只有我一个人,他似乎还有点意外。那双和他姐姐十分神似的大眼睛转了几转。
“你香哥哥和芸哥哥去煮药了。”我告诉他。
这孩子把手上的陶钵放在了几案上,“是热粥,姐姐能吃东西吗?”他用指尖捏自己的耳垂,可见粥还是烫的。
我看看熟睡的阿南,不忍心叫醒她。
弦子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了,他没有去叫醒姐姐,反是在看我,一双眼睛里全是好奇。
我想了想,“朕一定会抓出打了你姐姐的凶手,不会让你姐姐白白吃苦。”我向这孩子保证。
楚弦眨了眨眼,“我姐姐也不会放过那个人的。”他说的很笃定,“敢欺负姐姐的人,没什么好下场。”
他这么说的时候,目光落在了我怀里,看看我怀里抱着的阿南的脚。他很快又把目光挪开了。毛绒绒的睫毛垂下去,脸微微的红了。这孩子!
在很长时间的沉默之后,弦子又开了口,“我也不会放过那人的。”这一回声音很轻,脸也更红了,好像多么害羞似的。
我有个不好的感觉,这个看起来温和柔顺的乖孩子,恐怕也不是个好惹的。他此时不用咬牙切齿,就给人莫名的压力。
“没错,谁敢欺负阿南,就得让她后悔都来不及,不然我这陪嫁之臣岂不是白当了?”邓芸大声嚷嚷着走了进来,显然他听到了弦子的话,他这一叫嚷,把阿南叫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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