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剑嘲笑道:“你先前还不是刺杀我吗?怪我谋逆?你的忠心呢?”
离澈回答:“我已经刺杀过一次了。就当我失败,已经死了罢。我对先帝忠心已尽了。现在我要为自己而活。我向来认你是当今天下第一英雄,英雄身边总是要有许多女人……美人。而我不管你之前留情过多少,之后你肯定不会忘记我。我要作你身边举足轻重的妃子。”
一字字,掷地有声。
云剑眯了眯眼睛,重新审视她。
龙婴打扰了他们的相处时间,气急败坏跑过来:“云华不见了!”
云剑倒是知道他去求亲的,只当云华不愿意,跑了,安慰他:“算了,大丈夫何患无妻。”
龙婴不觉得很安慰。
“我们还是谈正事吧。”云剑道。
龙婴顿时振作精神。他是草原的少主,精神得像一轮初升的红日,不会为了个姑娘一直颓唐。就算她是扎在他心口的小刺……这可以激励他更加奋勇的和云剑商谈。崔氏帝国气数已尽,谁都知道,现在的问题就是怎样赢取更多的好处。
原本,草原考虑过把中原一口全吃下来,现在大家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官兵,在皇帝老儿的调度下,虽然显得臃肿、羸弱、处处破绽。但是当官府对下面的子民减少或者失去了控制,那么这片古老土地上子民的狡诈和凶残就完全释放出来,一扫在皇帝手下死气沉沉的样子,变得可怕多了。光靠草原上的勇士,可吃不下他们呢……或者说吃下去也会付出太多代价。
不如找个代理人来吃。
就是说,龙婴保证代理人吃得顺畅,代理人保证吃完后,用他的铁胃把垃圾都消化成金坷垃,然后利益共享,回馈草原。
大原则是这样。细则就是拉锯战了。譬如,汉奴的问题。
龙婴早跟云剑说好,中原要提供大量劳力给中原。以便治沙种草。北胡的草原退化了,必须花上大力气才能整治回去,能不能恢复旧貌那只好走着看,总之就保持这样是不行的。北胡的问题、西部的问题,都是一个问题。云剑答应把西部的地也割给龙婴,给他一总治理。
这对云剑也有好处,譬如说,他可以把一些不听话的人,造反者、犯下重罪死不悔改的家伙们,都丢给北胡驱使。如果不幸死了,官府还省下刽子手、大刀折旧费什么什么的费用……
“要搁以前,别说对你有好处。就算对我们有好处我们也不会谈判的!”龙婴恭喜云剑,“你赶上了好时候!大概戎商在我们那儿也渗透得太深了,我们的很多人感染了他们的想法,觉得可以互惠的,就不用打打杀杀。可是。你也要多给我们一点实惠,不然。你知道草原男儿热血,坐是坐不住的,肯定要扩张。”
“你可以跟他们讲,祖先和神灵留给他们的草地他们都没守住,扩张有什么用?不被祝福的!”云剑含笑道,“会遭降罪的!这样鼓起他们的信念,让他们把原来的地盘先经营好。”
“我是打算这么干。”龙婴耸耸肩,“不管怎么说,让他们蹲在一个地方种树肯定是办不到的。我又不能用剑和火逼他们,同是草原的子孙,干这种事。”
“所以我借给你人。”云剑道,“你可以用剑和火逼他们。请!尽管去,不必客气。”
“多谢。”龙婴笑得前仰后合,“你六妹要求我下过保证了,我们不会逼他们太甚。”
“她不见了,所以你不用维持你的保证。”离澈端了一盘小糕点进来。
“谢谢,”龙婴拿了一块,“其实这对我们也没坏处。奴隶,像工具一样,省着点用,对主人没坏处。必要时我们甚至可以用身体来护住一个铁锅,为什么不能对奴隶也同样如此——咦,你!”望着离澈,目瞪口呆。
“哦,你见过我?”离澈笑盈盈。
龙婴艰难的咽下嘴里的糕点:“是。在京都,你是我重点考察对象之一。”
“结论如何?”离澈好奇的问。
“你会是另一个余夫人。”龙婴目光移向云剑,“不过显然我还是低估了你。”
这意思是说,离澈给自己找的男人,比余秋山好太多。
云剑安之若素。他本来就知道自己比余秋山好太多。
“那么,初步定一个契约吧,先给我这么个数字。”龙婴道,“就当我们打战,还不是得花这个钱。”
“这个数目……”云剑说了一半,又停下。
“这个还太多?”龙婴怒目圆睁,准备开始讨价还价。
“不,恰恰好。太恰好了。”云剑抿了抿漂亮的双唇,就这么同意了,只不过附加一个条件:等云剑拿下京都。
当时云剑以为,他还需要一些时间才能成功。但很快,消息传回来了:云华在京都,跟刘晨寂一起。他们准备把京都交出去。
有时候,进取是好品质,有时,知道如何放弃才是聪明人所为。
云华他们都知道,京都是要交出去的,但如何交、交到谁的手里?
周围并不是只有云剑、云柯两支势力。他们是比较重要的两支,但离京都还远,附近还有其他称王称霸的家伙,对京都虎视眈眈,但云华总觉得,他们成不了气候。而且,容他们进京都,恐怕是京都的浩劫。
“偏偏这里连找个人商量都没有。”刘晨寂遗憾道。
宗室北渡时。京都里但凡有点份量的,都走了,还留下些小官儿、所谓的名士……还真靠不住。
“怎么没有?”大难当前,云华倒俏皮起来了,“你不算一个?”
刘晨寂泛起轻浅的笑意:“我没有能力计算这个。”
他也不是大将之材。
“一定要出主意的话,除非这样,”他便待说,想一想,算了,“也不是什么好主意。”
云华同意他:“总觉着会不会有更好的方法。”
“是什么?”唐静轩在旁边受不住这个哑葫芦了。拜托!云华跟刘晨寂心有灵犀。一句话说半句就够了,他可不行。
“是这样,”云华同他解释。“现在谁都吃不准大局,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但谁也不知道分要分多久,也不知道合是怎么个合分。分合之间,战事难免,死伤难免,但有一件:想坐长久基业的,总比临时劫掠的懂得爱惜人民。因此,不拘南北。寻一个人,送出信去,叫他速速来接收。已是上上之策。但接收过程中,其他人不服,又会有打斗,那就不是我们所能控制的了。”
唐静轩恍然大悟:“那就送信去!反正不管南北……都有你们谢家人。”忍不住又酸又涩。
“问题是我也不知道他们关系怎样。”云华愁苦道,“都是谢家……说不定打起来比仇人还凶呢?这要选得不对……爷爷若还活着就好了。说不定能拘住他们。”
真的能?云剑云柯都已经羽翼丰满,还会听一个老人的话?其实云华也没把握。
反正讨论这个也没有意义。
“掷铜钱吧!”唐静轩提议。
“好啊!”没想到刘晨寂同意。云华就去找铜钱。
“喂喂。我只是随口讲的!这等大事不能如此草率吧!”唐静轩慌张了。
云华犹豫不决的站住。
“其实也没差。”刘晨寂表示。他在司命时,见过多少人,计算得很辛苦,最后结果也不如掷铜钱。
“说到底,为什么我们中间连一个当皇帝的材料都没有啊!”唐静轩喟然长叹。
“以为自己能当皇帝的已经够多了。”云华反驳,“我们还是有点自知之明好。”
他们三个在抱头苦思时,有人飞快的向京都来。
蝶笑花。
他好像根本不是来打战的。他带的兵不多,不过也已经足够截住云柯。
“我哪里对不住你?!”云柯气坏了,瞪视蝶笑花。
他们隔着一座山头,说话都能听得到,就是打不着。谈判的完美距离。
当然,如果非要射箭的话,还是能打得着的。但两位显然都是生意人,能用谈的,就不用打的。
“你们遭了水患,日子过得也不容易啊,”蝶笑花先开口,特别温存体贴。青翘对云柯的口气都从没这么体贴过,“南边那么多地主,每个都有一亩三分地,你要把他们都压服,也不容易啊。”
“好说好说,”云柯回敬,“你们前阵子在中原闹腾了一阵,也不容易。”
“好说,好说,”蝶笑花语气该死的缱绻,“同北方草原,我尊敬的同盟者不同,同我那心气高傲的帝兄也不同,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们吃不下中原。所以,我所控制的势力,从一开始就在于掠夺。什么是商业?商业就是以你之所有,换人之所有。什么是战争,战争就是你有权力去拿你要的。问题就是你要的是什么?帝兄耗尽了我们本来就不算多的战士,也没有拿到土地,而我的势力,从一开始抢夺的就是贵重金属、矿物、木材……所有一切立刻可以转化为真正财富的东西。所以帝兄下台,而我上台。你知道戎境临着西域诸国,那些国家不禁止人民流动,有的是想禁也禁不了,所以我随时可以用我的钱换取无数士兵,再进行新的掠夺,而你,”轻柔得像哄孩子睡觉,“你没有那么多兵。你没有那么多粮。你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