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抬头,眼神晦暗不明,声音却很平静,“亲家母说得对,我也正后悔着呢,都怪我一直惦记着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太义气用事了。只是,我已经和周婆子闹翻了,现在说的再多又有啥用?反正,我是不会像周婆子磕头认错的。”
“好说,好说!周婆子可是当面跟我保证了,只要亲家母转过了这个弯,以后还是亲亲热热的一家人!自家亲姑嫂,哪有隔夜仇啊!人家周婆子都亲口跟我说了,哪有上牙不磕下牙!要是因为和你的心结耽误了二丫的富贵路,她那个做亲妗子的可是非要愧死了不可呢!”王翠花喜笑颜开地拍着自己的胸口打包票。
林氏扯了扯嘴角强笑,“可是,我可是把胡家老太太给得罪狠了呢?只怕吗,周婆子说的也不顶事啊?这事八成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不怕不怕,周婆子去京城求了情,直到昨下午才回来呢!二丫她表姨说了,让咱们只管快快地把二丫送过去,剩下的事儿都交给她。放心,保管不会让二丫吃亏。亲家母,你看,这两天就送二丫过去怎么样?”王翠花殷勤小心地讨好着林氏,期待林氏赶快点头。
“咋地是让咱送去?不是该明媒正娶才对吗?”林氏很惊讶。
王翠花脸色一瞬间不好看起来,但下一刻就又恢复了灿烂,“亲家母,等成亲的时候哪能不八抬大轿地抬了二丫去。只是胡家老太太这回可是真的动了怒了,非要整治整治你们家不可……周婆子和二丫她表姨可是拼了脸面不要,磕头下跪,赌天发誓的求情,头都磕出血来了,才求了老太太消口气,说不和你们家计较。二丫她表姨说先私底下接了二丫过去调教调教,哄了老太太的欢心,也好将来一进门就掌管家事。”这样说应该没错吧,这可都是周婆子教的说辞。
林氏合并双手念声佛,“阿弥陀佛!还是胡家老太太想的周到。只是,亲家母,我这心里总是不太踏实。你说,胡家咋就看上咱二丫一个乡下丫头了呢?”
问到这,王翠花得意起来,神秘兮兮地说,“亲家母。这你可问对人了。咋地,二丫也是俺家四娘的小姑子,四娘的妹子可也算是我的闺女不是?周婆子可是给我交了老底呢,不然咋地我也不能帮她从中说和不是?说来,还不都是二丫她表姨受宠爱,胡家的老爷啥都听她的,可她偏偏命中无子。胡家老爷怕她做继母的将来受继子媳妇的委屈,就想着给儿子取个二丫她表姨娘家亲戚里的女孩子。按说,也不是只有咱家二丫合适,只是周婆子的话在二丫她表姨跟前最管用……亲家母,你听听,这可是一连串的赶巧了,还是咱家二丫命好!”说道后来,王翠花抑制不住地大声笑起来。
林氏脸上的笑怎么也遮不住,“原来如此。只是我想不明白,就算亲事成了,也是我们老李家和周婆子家跟着沾光,你一个外人高兴的跟吃了蜜蜂屎一样有什么用?外人就是外人,有了好处我们还会分你一份不成?”
王翠花不妨林氏突然翻脸,一时惊愕起来,“亲家母,你可不能过河拆桥啊?你和周婆子明明已经撕破脸了,可是我说了车轱辘的好话做的中人啊。”周婆子可是保证了,等成了事,首先就让她家的宝贝小儿子去胡家的产业学着做生意,跟李金柱他们一样的体面。
林氏嗤笑,“我就是翻脸你又能怎样?我不仅要翻脸,我还要告诉你,二丫不会和胡家扯上关系的,你和周婆子都趁早死了那份心吧。”
王翠花虽说倚逞刁泼、胡搅蛮缠、尖酸自私,但没什么心机,平日里全靠着死猪不怕开水烫混日子。
可就算她脑子不太好使唤,这会儿也明白自己从头到尾都是被林氏给耍了!
作者有话要说:呼唤地雷手榴弹!!!!!
41蛮缠
其实,周婆子连胡家老太太的面都没见到。
确切地说,这回是连胡家的门槛都没能迈进去。
胡老太太面上被怠慢了,自然是心里面不痛快。
那胡家老太太是什么人啊那可是连安乐侯见了都给三分脸面的人呢!
可林氏一家和胡家离得远、没来往不说,一穷二白的也确实没啥可拿捏的。偏偏胡老太太本就厌恶周婆子,这回更是全部迁怒到了周婆子的头上,而且是越想越觉得全是周婆子没事找事儿,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就上赶着插手福哥儿的婚事,反而让胡家跟着她没脸,怎么羞辱她都是她活该。
周婆子在胡家门外被胡家得了嘱咐的粗使婆子毛刺了一番,而钱氏惧怕于胡老太太的威势也不敢出门搭话。
就算周婆子在贵人面前一向的皮糙肉厚脸皮堪比鞋底子厚,这回也被臊得老脸红中带紫,憋着粗气,要不是身负重任她早就夺路而逃了。这京城里的人骂人不带脏字,却句句往死穴上刺呢!
偏偏那个婆子“哐当”一声合上大门的时候,还趾高气扬地喊叫,“我们家老太太仁慈,那些阿猫阿狗的来打惯了秋风,就真当自己是个能上台面的玩意儿了不成?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胡家的门儿可不是那犄角旮旯的乡下野婆子能登的起的,更不是可以随随便便就跑来攀亲戚的。你也不撒泼尿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以后有胆再敢上门说三道四坑蒙拐骗偷,打死打残的可怪不上我们胡家不通人情了!”
胸闷气短差点晕厥的周婆子在大儿子大儿媳那里住了下去,偏偏林金柱那个没成算的,先是嫌她上赶着的去自找没趣,“娘,被人堵在门外头指着鼻子骂,多磕碜啊!这要是让熟人知道了,儿子我的脸都被您给丢尽了!反正胡家有表姨在,就是您不去巴结胡老太太也耽误不了啥事……”还满不在乎地劝说她,“行了,娘您老至于这样求爷爷告奶奶的嘛!算了就算了呗,二丫就是嫁进了胡家又能顶啥事?少不得,还要靠我在胡家的脸面给她撑腰,这不是明摆着的出力不讨好,还要继续倒贴嘛!早知这样,当初我就该拦着您去胡家说亲。现在就算二丫上赶着哭着求着要进胡家的门,我还不乐意给她当枪使呢!从现在起,可不许再提这不着边的想法了!”
周婆子听了林金柱这没心没肺的混账话,又不能挑明了说自己私底下的计较,只能更加难受,连心口都疼起来了。想着最有出息的大儿子不体贴她,二儿子远在庄子上更是个没成算的,小儿子只知道玩乐,周婆子颇感后继无人,眼前一阵发黑。
又气又急,加上连日的颠簸操劳,当下周婆子就病了,浑身虚软无力地躺在床上,这也不舒服那也难受的,哼哼的林金柱夫妻赶紧的去请了郎中。
好在没有什么大事,郎中说只是“虚火上升,心肺郁结”所致,开了几副去燥安神的汤药。
林金柱媳妇在给周婆子熬药的时候,趁人不被,连着往药罐子里吐了几口吐沫又放了一撮子土,“你个黑心肝的老虔婆,怎么不直接死了算了?那样才干净呢!”
她想到当年自家男刚得了胡家的体面,周婆子可就不顾亲孙子孙女,一心想着要休了她再娶个嫁妆丰厚的城里媳妇呢!好在,自家男人是个有良心的。
直到第二天下午,钱氏才偷偷赶来和周婆子见上面。
万般无奈的周婆子熬了一个晚上也没有想出好法子,这可真是李家堵死后路,胡家老太太拦断前路。
她只能抱着侥幸的念头告诉钱氏,眼下只能先仗着胡大乾的宠爱,把二丫不明不白地塞到福哥儿身边伺候着,等以后有了机会慢慢地再图名分了。早晚的,那个老妖婆都会死的,哪能一直占着茅坑不拉屎?
其实,周婆子哪里知道,这件事成与不成的,钱氏并不怎么放在心上,她自以为手里面握着林大可就是一种最大的保障了。而且,周婆子的小姑子能让死老太婆面子上下不来台,她可是心里正偷着乐呢。
更何况,刚开始钱氏不反对这门亲事,是信了周氏说的,那个二丫可是个逆来顺受,没主意的人。
可如今,钱氏可不相信周婆子能把那个二丫服服帖帖地送过来,那二丫头都不露一下,她娘更不是个省油的灯。
现在,钱氏是一点不想接个烫手的山芋,简直是惹火烧身嘛。
万一闹出岔子,家里的死老太婆还不生生活剥了自己。别看福哥儿那个病秧子一天到晚半死不活的白白糟蹋补品,那可是胡家最后的香火了。要是明摆着断在了不安分的二丫手里,就是胡大乾也不会饶了自己。
说白了,这门亲事就是成了,也是周婆子能多捞好处。搁在自己身上,可是无伤大雅的。毕竟,无论是谁做了自己的继子媳妇,自己都不允许她真能怀孕生子,少不得都要被自己费一番功夫狠狠踩在脚底下。唯一的差别,无非就是多费一些心思或少费一些心思而已嘛,没什么大不了的。
钱氏打定了主意,现在先顺着周婆子的意思来。
周婆子要是不能逼了二丫就范,只能怪她自己没本事。要是真把那二丫给送来了,自己再以家里的死老太婆为借口随便打发几句,就是不让那个二丫进府做丫头,那周婆子是不信也没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