韵秋一席话话,冲散了林氏心头的难受,“可不是,都是娘想左了。小鸟养大了,总是要扑棱翅膀自己去觅食的。全哥儿虽说是个老幺儿,我也不能总把他拴在身边。况且,他又不是个闺女,是个将来要自己撑门立户的男人。当年,你大哥十二三岁就扛了锄头去深山里挖草药、去泥瓦班子掂泥兜了......”
林氏重新高兴了起来,立刻又想起了另一件大事,“哎呦,瞧我糊涂的,眼看这天儿都大亮了,我要赶快去找邻村的乔媒婆说说,这才是咱家现在的头等大事儿。不,还是先去找罗二媳妇,她家住得近......”林氏嘴里自言自语地嘀咕,又一溜烟的出了院子,去办自家闺女的大事儿了。
真是养儿养女都是债,可怜天下父母心。
作者有话要说:很快,韵秋就会明白她自己想错了,胡家根本用不着出手为难她。
38树欲静
家里恢复了平静。
刘氏喂了兔子,又拌了猪食,就去东里间和韵秋一起做手工。大宝在炕上利索地爬来爬去,不时地捣乱。
大宝尤其对花花绿绿的珠子和剪刀有兴趣,老是想抓一把。韵秋她们姑嫂既要做活,还要分神看顾他。
刘氏边做边随意说,“小姑,咱家的布头可不多了,估计顶多也就能再做个三四十朵了!”
韵秋闻言笑起来,“想当初咱总共才花了十文钱就从镇上乔裁缝那里买了这么多布条条!”
刘氏兴奋地提议,“那咱就再去乔裁缝那里多买些回来!”
韵秋笑着摇头,“嫂子,镇上一年能有多少人去裁缝铺子做衣服?就咱买回来的这一包袱布头,估计他家可是攒了小两年的了。短时间内咱们就是再去,也弄不到啥好的布头了。”
林氏焦急,“那可咋办呀?”
韵秋安慰她,“嫂子你别急啊,你想想,城里的裁缝铺子生意肯定比镇上好。到时候,我们托了干娘去城里的裁缝铺挑些更好更漂亮的布头出来,做成绢花肯定也更值钱些!”
刘氏开心道,“可不是,一朵咋地也能多卖一文钱!”
韵秋和她商量,“嫂子,今天你把这些布头做完了,就比照我做好的珠花学着慢慢地串珠子吧?颜色上不要改动,就按我做出的成品的颜色来。”
“哎,好!”刘氏一听这话,更是干劲十足。
因为林氏交代了大郎送完郭大娘和全哥儿,顺势儿在镇上买些盐和灯油啥的,所以等林氏从邻村乔媒婆那里赶回来的时候,大郎还没有回来呢。
林氏满脸带笑,走路都带风地回来了,“我把相看的日子就定到了明天,乔媒婆子已经笑哈哈地一步三扭腰地去给刘木匠家捎信儿去了。她说前个儿刘木匠家的还催促着赶紧探探咱家的口风,赶紧的定个日子好相看。那刘家肯定是听说上门求取二丫的人家多,怕这事儿给黄了呢!”
听说明天就要相看,说韵秋一点也不紧张是假的。
虽说前世她被许家二爷给收用了,还怀过孩子,但相亲可是她两辈子以来的头一回。
心田的波澜平息后,冷静下来的韵秋觉得有些奇怪,“娘,你不是先去找的罗二媳妇吗?咋地就把和刘家相看的日子排到了前头?”按理说,娘先找的罗二媳妇,自家和罗二媳妇一个村子的,又是相熟的邻里,咋地也要把相看的日子排到刘木匠家前头啊!刘木匠家是外村的,就算在脸面上输给了罗二媳妇,排在了后面,也是理所当然的,刘木匠家可是啥错也挑不出来的。
林氏随口说,“还不是因为我去的时候错过了,罗二媳妇前脚刚回了娘家了。我估摸着,她回娘家肯定是商量相看的日子了,等那边定好了来知会咱一声。我想着,咱家急着定亲啥的,反正她娘家那边还没定下相看的日子来,咱就赶早地相看了刘木匠家,也是无可厚非,让人说不出来啥不是的。”
林氏说的很是在理,刘氏也说,“可不是,罗二媳妇也没啥可以挑剔咱的,咱娘可是先找的她,谁让去的时候她赶巧不在呢!”
韵秋向来心思缜密惯了,她听了婆媳两个的话,仍然心存疑虑,有丝不好的感觉。
自家早就同意了见面相看,按道理罗二媳妇早就往娘家传了信儿才对啊?怎么,恰巧是赶在昨个儿周婆子来闹了一场,今个儿一大早罗二媳妇就回了娘家了。这其中,恐怕八成有啥关联吧?
可这番揣测,韵秋却是不好说出口的。一来是不想扫了林氏她们的兴,二是不想再增添家里的愁云。
走一步说一步吧,反正无论如何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
大郎没有回家,而是归还牛车的时候顺便托了朱大娘把买的东西送回来,他自己直接去帮人家盖房子去了。
昨个儿他陪林氏回娘家,可就误了一天工了。如果他去上工,不仅一天至少能挣三十个大钱,中午主家还会管一顿饭,也省了家里的口粮。而且,盖房子可算是农家的大事了,就是再抠门的人家,也会割些肥肉,有那大方的人家还会买上些烧酒啥的。
朱大娘坐在韵秋家东里间的炕沿看韵秋姑嫂做活,韵秋她们也不避讳,这些事一直都没有瞒着朱大娘。
这会儿,林氏正和朱大娘说起来今个儿借牛车送的这个郭氏是韵秋新认的干娘,又是个如何种种的爽利人。
说着说着,刘氏就有感而发地想到了昨天的闹剧,“朱嫂子你看,连个半道上认的干亲戚都知道护着二丫,偏偏周婆子那个亲妗子的黑了心的非要害了二丫不可。”
可昨个儿,朱大娘想念大儿子和孙子们了,就跑去看望,错过了周婆子的闹剧。
原来,朱大娘的大儿子眼皮子活泛,一家子在十几里地外的和尚庙山下头开个茶水铺子。那个和尚庙平日香火不错,茶水铺子又紧挨着一条官道。上香的人和南来北往的路人,可有不老少的都会在那里歇歇脚,喝口茶水再备些干粮啥的,就那个不打眼的小铺子可没少挣钱呢。后来,朱大郎更是干脆的在那里盖了房子,还能揽了路人住个宿啥的。慢慢地也就在那边落了户,也就是年节下才有空回来看看朱大娘他们。
朱大娘是昨晚个儿回来才听自家老头子说起了韵秋家的事儿,大概知道了是周婆子和林氏因为二丫的亲事打了起来。这回听林氏说起,就细细地问了起来,“李家妹子,这到底是咋回事啊?”
林氏心里本来就还窝着气没消散完,就又愤恨地诉说起来,“周婆子本就是个手狠心黑的......光说那个表妹是个不会生的填房,又那么年轻,好像比那胡家的儿子也大不了几岁,肯定是想找个好拿捏的继子媳妇狠劲儿的揉搓,我家二丫嫁了过去可不是要被作践死......凭胡家家大业大的,咋就找不着好媳妇了?再说,胡家老太太还活着呢,咋就会因为继婆婆顾忌继子媳妇,就会找个咱这蓬门荜户的乡下闺女做媳妇?虽则俗话说啥‘高门嫁女低头娶媳’的,可这门户可差到天边儿去了,咱这小盖子可是咋地也搭不上胡家那口大锅不是?说啥,这门亲事我都不会答应的,早晚的肯定会害了二丫不可。”
朱大娘操劳了大半辈子,平日里又是经常出远门的,自然是个心中有成算的。
她听了林氏的话一下子就捉住了胡家的痛脚,“李家妹子,天上哪有白白掉馅饼恁好的事儿?这事就是蹊跷,要我说,问题八成就出在胡家那个小子身上,弄不好是个傻子瘫子啥的!这事儿你做得对,自己身上掉下的肉 ,自己都不疼还指望谁会疼?咋地也不能让二丫被周婆子给坑了。说句不怕妹子笑话的话,自从二丫赎回来之后,我可是没少后悔给我家那小三早早地定好了亲事。不然,早就舍了老脸来提亲了。”
毫无预兆的,林氏突然“呜呜”地捂着脸哭了起来,一腔心酸可算是找到了发泄口,“朱嫂子,还是你知道我的心思,也看得起二丫,是个心疼她的。当年我真是被逼的没法子了,迫不得已的卖了二丫,那可是硬生生地在我心头剜走了一块肉啊,我真是恨不得蹬了两条腿随了孩子他爹去了清净。别看二丫虽然啥都不说,可我知道她给人当丫头肯定受了不老少的苦,我这当娘的心中有数,就指望着她将来能过得和和美美的,多少弥补些我这个当娘的对她的亏欠......这回要是拼了老命还护不住她,她要是有个啥不好的,我也就不活了......”
韵秋对林氏深深地愧疚起来,前世自己一时鬼迷心窍地不愿意家里赎她出府,结果也没有落个好下场。自己死了倒也干净,两眼一闭什么都不知道了,只是可怜林氏白发人送黑发人,还不知道心里要愧成什么样子,不知道要怎样的悲痛欲绝?
这样一片朴实的慈母拳拳之心,心酸的不仅让韵秋扑在林氏怀里大声哭出来,就是旁边的朱大娘和刘氏也禁不住地跟着潸然泪下。
昨个儿的肉菜还有不少,林氏死活拉扯着非要给朱大娘捎上一碗。
朱大娘一看这一大碗肉自是不肯收,“李家妹子,你可别!你们家平日里可是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这么多肉说啥我也不能拿,况且还是二丫那干娘买来给孩子们吃的。说句托大的话,我家可是三不五时的就割肉打牙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