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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言]女户 [金推] (我想吃肉)


九哥皱着眉,与李长泽换了个眼色,李长泽便问:“北方可有灾异?”
李长泽声音却不似九哥那般温和,监正叫他冰得回了神儿,答道:“并、并不曾见天象有异。至如北方情形,还须看地方回报。”
李长泽亦皱眉,索性直问:“北方近年可会有旱情?”
监正此时才醒过味儿来,见这一君一相面色皆不甚好,才认真道:“臣才疏学浅,眼下实是看不出来。”顿一顿,才又将天象上太皇太后似寿不久之语隐讳说出,亦不敢直说太皇太后将死,只说星象不利。
九哥长叹一声:“知道了。”便命他回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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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说这监正美梦破灭,却说九哥与李长泽在紫宸殿内却犯了难,两个宁愿监正说的是实,却又不能不防着北方真个有旱灾。李长泽道:“只得早做些个准备,总好过措手不及。广积粮,于国家亦有益。”九哥无奈,只得允了。
因不能确定必会成灾,便不能当做真有了灾情来准备,泛泛而已。也是国库并不丰裕,小有节余,却不能这般挥霍。九哥原是想径下令修葺御苑,与玉姐个惊喜,此时便提也不提了。李长泽原筹划着将那商路再行扩修几千里,也只得暂搁置。
九哥只得与李长泽商议:“北方兼并只有愈演愈烈的,没有能变平缓的,叫狼不吃肉,还不如叫它去死!若大开经商之门,又恐人皆向往,致无人耕种,不若屯田,也是一条安置人的路子。西南等地,地广人稀、气候也好,只是见效慢些儿。”
李长泽道:“可分批而迁,一道修路、一道迁人。若今年真有个旱情,有过不下去的,可引其往西南而去。臣却又有个想头,头五年免租赋是成例自不必说,只消他们能种得过来,凭他占多少地,都算做他自己的,往官府里备了案,便与他们田契!”
九哥点头道:“昔年祖龙便使黔首自实田,此乃善政。若非穷奢极欲,苛政酷吏,秦断不致二世而亡。”
李长泽将头一低,九哥道:“卿便去拟条陈来。”
君臣二人虽有些个对策,然旱情实确不是件好事,九哥与李长泽等心头,压着这件事,实是开怀不起来。两人待得委实心焦,又想着这监正说的另一件事情,这会儿两人又都不想太皇太后即时崩了,却盼着她好多活两年。
国家将有灾并不是件好事,九哥只暗中警醒,却不敢露出来。玉姐与他夫妻多年,瞧见他面色不对,笑也是带着累,吃饭也要叹两声气。终于忍不住问他:“可是遇着为难的事了?瞧你这几日便瘦了一大圈儿,可是心里焦的?”
九哥话到口边又咽了下去,强笑道:“没个事,担心娘娘身体罢了。”
玉姐放下碗筷,将九哥仔细打量,道:“你这话儿却不肯很信,若是朝廷大事,你不方便与我说,我便不问了,要是旁的事……只消不是朝廷大事,便没有过不去的坎儿,你说是也不是?”
九哥咕哝一声:“那还问。”
玉姐道:“好叫你埋怨我两声儿出出气,免叫你憋出毛病来。”
九哥本不是迁怒之人,听玉姐这般挤兑他,却笑将出来:“不过是北方各地报着要有旱情,我心里不痛快。”
玉姐不好出这等主意,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你不痛快,难道便能管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已。”
九哥道:“你倒宽心。”
玉姐冷笑道:“我便不说我家原本有多艰难,街坊邻居都要襄着哄着讨好着,才能在江州立足,熬到我兄弟出世。如今看,如何?若那时便愁死了,也没个今天了。你看朵儿,我当初遇着她时,险没叫她那狠心的后娘活饿死了,如今也活得好好的。性命攸关也熬了过来。还有甚事比命还要紧?我们妇人都能扛得住,何况你须眉丈夫?事还未曾到哩,你先愁上了!休管做人还是做事,你气势上弱了,事便不成。气势强了,便外邪不欺。”
九哥又叫她说得起了豪气,一拍桌儿,大声道:“正是!”
玉姐便笑,她这丈夫实是生了一副好脾气,因抚其肩道:“你心思正,肯做正事,老天必不会薄待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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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夫妻两个吃个饭儿,也要说这许多话,若叫苏先生瞧见了,必要念个“食不语”。如今苏先生不在,旁人管不得,也只得由着他们了。
九哥便干劲十足,与李长泽对着舆图,看这大好河山,又比着各种志书,看各地方情形。常召原任地方之京官,问各地风俗,名这考察民情,实是为着移民开垦做着准备。紫宸殿灯烛常经夜不熄,玉姐每使人三催四请,方在紫宸殿里安歇。睡不多时,又要起身上朝。
那商路因国家要留些个钱粮备荒不好支持,只得以征收之路费之节余更修新路。于户部之下另建一司,单管这商路之事。因少了国家拨钱,新路之修建便不甚快。九哥又与户部尚书等商议,须斟酌那往来客商最多的几条路先修了,渐次及那人少的地方。
九哥如此勤政,却不曾叫上天垂怜,眼前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到得六月,北方再报,便是已有六分灾相。原来,自入夏以来,北方大片地方儿只下了两三场雨,庄稼皆萎。又有些个浅些的河渠已干,只余湿泥,再不下场透雨,只靠着仅余的水源,能有往年三、四成的收成便是侥幸。
自九哥往下,朝廷都颇焦躁,急了一回,复将钦天监监正唤来逼问一回,问他何时能下雨。监正这回却是用心,仔细推算一回,也只能回一个:“近期无雨。”
不得已,九哥便用了郦玉堂之兄、六安郡王之议——祈雨。
宫内外斋戒三日,设坛祈雨,祷而复祷,终未得雨。一时间朝野上下,都有些个心慌。

141稻种

九哥祈雨,宰相作陪,皆斋戒沐浴。虽都是读书人,祷告之时却是真心诚意。哪知老天爷偏不与他们这个面子。官家祈雨而未得,天上一丝云朵也无,众人心头好似压着厚重乌云一般。
李长泽回来,耐着性子足候了七日,依旧不见落下一点半点儿雨来,便召了钦天监监正逼问:“我问你说,你不是说这数日便可下雨?如今雨从何来?”
原来这祈雨的吉日也不是胡乱选的,并非推算着哪一日真个吉利,乃是命这钦天监使出浑身解数,推算着监近数日究竟哪一天好下雨。纵不能算准了某日某时,算个大概也是好的。待看出日子,便在这日之前摆开了架式,请官家亲往祈雨。届时一祈而得雨,好显得官家得上天厚爱。
这也是诸人默认了的法子,保不齐先贤也是这般干的,否则何以有这般多祈雨得雨的好事?官家是开朝廷的,又不是开天庭的,收税归他管,下雨却不由他作主,只得另辟蹊径。
不想终日河边走,没有不湿脚的。这官家夫妇二人,因与僧道相熟,为着造势,好人为弄些个“吉兆”,往日皆成,也积了好些个口碑。今日却失了手,足足祈雨三日,未得滴一滴。先时玩熟了的手段,这一回不灵验了,必不是官家有甚不妥,寻来寻去,定是这监正学艺不精。
监正无故叫首相训了一通,也是憋了一肚怨气。平日里以他一五品清闲官,得蒙首相相召,当喜上眉梢。今日却是叫召来骂,却是怒在心头。想他昔日也是个进士出身,只是朝廷以其才华有限、他又没个门路、不大会做官儿,如今五十岁了才蹉跎成个五品官儿,且非要职。
既是进士出身,叫他推个历法尚可,叫他算个天气,却非他所专精。手下这些个人,又因他好装个相儿、自以进士出身,瞧不起人,也不与他尽心去算,叫他丢了个人。
自以“我是进士,理应立朝理政、为民请命,何以做此勾当”,听着李长泽训他,也憋着一肚子气来。他平素便瞧僧道不起,以其“神棍近巫”,纵不悟未出家前乃是少年状元,他如今也瞧不悟不起。如今李长泽以算雨不准责他,更触其心事。
监正将脖儿一梗,也硬气起来:“官家与政事堂诸公素喜僧道,如今天旱不雨何不请大师真人来求雨?”监正眼里,这僧道便如骗子一般。偏这骗子竟颇有圣宠,自己这读书人却要叫宰相训斥。
监正既非天帝又非龙王,便是将他骂死,他也变不出雨来。李长泽叫他噎得眼前一黑,恨声道:“你荒唐!国事岂事多问僧道?”他敬不悟,因其是状元;不逐清静,盖因其守法不逾界。叫监正这一说,竟是要责他们不务正业、专一结交僧道了。
恨恨将监正挥了出去,李长泽扶额而叹。时至今日依旧不雨,再拖延几日,这旱相已成,须得备着北方有荒年了。李长泽心里,对梁宿之好运,委实艳羡得紧。梁宿为相之日,国家虽小有挫折,却不似今年这般这许多地方干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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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已是几日未曾得好睡了,见着李长泽来,抬眼道:“卿且坐。”李长泽看他双眼之下皆有青痕,面色青中带黄,不由劝道:“官家且保重身体,休要熬得太狠。年轻时仗着底子好便不在意,到老了便要吃苦头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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