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心思不言而喻。
雪姝自回宫后一直住在揽月殿,她把公孙玲和金鸣母子送出了宫外与金城团聚,却把颜坡死活留了下来,让他做了宫中带刀侍卫。可颜坡到如今还是不愿看颜木青一眼,雪姝便天天抱着颜木青刺激他。直到最后,即便雪姝有事再叫他,他也不出现了。望着颜木青浑然不知爹爹嫌弃的胖嘟嘟可人的小脸,雪姝心里便更是心疼,对颜木青也更加怜惜。
她知道颜坡还在别扭,他一直固执地认为是孩子夺去了木青的生命,岂不知,他这是自欺欺人。或许他心里是不能原谅他自己,他颇懂医术却依旧留不住木青的性命,他这是自责,是恨自己。他当时没有疯狂地殉情而去,还想着把颜木青带到皇宫交给他就算不错了。
但雪姝相信,时间会冲淡一切。毕竟还有颜木青在,骨肉亲情,是这个世上最令人牵挂难以割舍的东西,不是谁想抹煞就能抹煞掉的。颜坡不可能永远对这个孩子视若无睹,他只是还不能适应木青的离去和颜木青的存在而已。相信时间定能抹平他心中伤痛,而凭着颜坡的心性,这个孩子必定也是他珍之则重的。木青用生命换来的骨血,他不可能永远撒手不管。
而雪姝要做的,就是在他回魂之前,好好地照顾颜木青。她觉得自己责无旁贷,因为她也早把颜坡看成了家人。
揽翠湖,红花翠柳,是皇宫最美的景致之一。
此刻揽翠湖畔,大明殿突出在湖上的汉白玉围栏前正坐着一个丰绅如玉的人儿。他一身绛紫的琉璃锦袍,玉带缠身,即使只是闲适地坐着,也给人一种伟岸如山的感觉。一头白金色长发用同色的带子束着,人神共愤的一张绝美俊脸,碧眸如炬,此刻正狠狠地盯着一个方向看不停。
皇宫里的人都知道,太子殿下失忆了,人也变的象木头,象这样呆呆地坐在围栏旁几个时辰,大家早已见怪不怪。只是没有人看到孟珏冉真实的表情,此刻他的眼眸里冰锋肆虐,似乎对某个人恨的不行。
站在他身后的月魄一叹,他的目光也随着主子的目光向那个方向望了望。那个方向,掩在一片参天古木下的宫殿,正是太子妃居住的揽月殿。
月魄很不明白,太子妃都回宫五天了,怎么还不来看望主子?主子思念若狂,早就到了忍耐的极限,但碍于‘病’,又不能主动去找她,可太子妃偏偏没心没肺象忘了他一般,这让月魄心里很害怕。若是再这样下去,月魄不保证主子会不会真的疯掉。
他小心翼翼地吸了一口气,“主子,慕容飘如今在朝堂越来越放肆,程丞相都快要压不住了。”无法,月魄只能没话找话说,因为主子身上的威压已经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孟珏冉眼眸一眨回过神来,“月魄,她要怎样才肯过来?”他不答反问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事。
月魄便朝着雪姝居住揽月殿又看了一眼,“主子完全可以晚上神不知鬼不觉地去找太子妃。”
“怕是她不能原谅我。”孟珏冉头一次有些忐忑地低下头。
月魄轻趿了下鼻子,“反正主子也是将计就计,也没失身,太子妃应该能够理解……反正当时的情况,主子百口莫辩也是骑虎难下,谁能想象慕容烟竟趁主子昏迷做出这等不要脸的事……”
看来月魄对慕容烟不是一般的厌恶,言语间,话说的很难听,没有丝毫客气。
孟珏冉不但对他没有丝毫责怪,反而倏地缩起了眼眸,语气渐冷,“慕容飘野心勃勃,他现在做的还不过是冰山一角,我们只需耐心等待他露出狐狸尾巴就好。他想借着孟公国来完成他的复国大业,简直就是做梦,哼!”说着,孟珏冉的眼眸中划过一丝杀气。
“主子,常叔传来消息,昨天慕容飘又对雪灵山下手了,幸亏我们早有部署,让他们全部有来无回一个都跑不掉。小王爷安然无恙,圣雪狐对他寸步不离,稍有异动,它就长啸不止,比人还要警惕。”
“告诉常叔,在山下再布两道暗哨,我要让他们来多少就杀多少,全部扔到后山去喂狼。”孟珏冉此刻的阴狠哪里还象个失忆的木头人?简直比阎罗还毒辣。
慕容飘意图对孟熠下手以此来威胁孟公国,简直是自不量力。若不是暂时还需要隐忍以图最后一举歼灭,孟珏冉早把他粉身碎骨。
当初结为异姓兄弟,是迫不得已。他早窥出他野心,所以装着失忆,果然慕容飘就急不可耐毛遂自荐在朝堂收买人心为已所用。这样也好,孟公国长治久安,富贵太久,官员们早就贪婪腐败,他一直在愁找不到机会整治朝纲,如此,得来全不费功夫。
慕容飘只所以如此笃定他是真的失忆变成了木头人,完全得力于慕容烟。他们慕容家有一祖传密药,也是一种毒,若是经常服用,即便是真正健康的人也会变成呆瓜。而慕容烟就是在把这种毒涂在自己唇齿间为他渡药时为他服下,因为在路上他的药皆是由程枫亲手煎熬,他们没机会下手,所以慕容烟才会不惜损毁自己名节对他施毒。在他醒来后变的木呆,慕容飘根本就没有怀疑。
只可惜,他们完全不知道,他的身体非常特殊,早已百毒不侵。此次被毒狼王咬伤昏迷,纯是因李斡太了解他的体质,对症下毒,但也只是让他昏迷而已,根本危及不到生命。而慕容飘此举,简直是自寻死路。
他居心叵测,与其让他暗地里做手脚,不如索性让他明目涨胆地去做。复辟之路,简直是痴人做梦。不说慕容氏族人经过两百年早已人丁稀落,就说当今天下形势,怎还能再容下一个慕容王国?姬无夜和李青泽都不是好相与的,即便不用他出手,他们也绝不会让孟公国出事的。雪姝,在他们心中,也同样是珍之则重。是以,他才决定把雪姝推到前面去。当然,由他在暗地里护着,绝出不了事。况且,孟公国的事,他也容不得姬无夜和李青泽插手。
若是把燕世子推到前面去,两人智谋相当,针锋相对,势必会引起朝堂动乱。此刻天下还未刚刚安定,孟公国绝不能再出差错。而此刻雪姝名望如日中天,她便是最好的人选。虽然孟珏冉万分舍不得她受累,但为将来长久安宁着想,此刻也只能委屈她了。反正以后他有的是招弥补她。
想到这里,孟珏冉眼睛一眯,竟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
“主子……”突然,月魄在身后轻轻一唤,顿时朝着一个方向对着孟珏冉做了个眼神。
孟珏冉抬眼一看,绕过九曲回廊,慕容烟正打扮的花枝招展带着一纵丫环婆子端着个托盘而来。1想必不死心,又要对他用药了。
孟珏冉直接冷哼一声,坐着动也没动,泰然处之。
慕容烟一阵香风扑来,月魄顿时抬起一臂就冷酷地拦住她,“请慕容侧妃靠后,主子今儿心绪不宁,怕是受不得你这气味。”
“什么叫气味?这是稀有的凤仙花香好不好?”慕容烟恶狠狠地瞪了月魄一眼道。她心里也很纳闷,这一个多月,每当她想靠近孟珏冉的身,他都会反应激烈。本来木木的一个人,瞬间就会变得很狂躁,甚至大打出手。上次若不是她躲得快,就被她扔出窗子了。
后来她寻问孟御医,孟御医说可能是她身上的香气刺激了太子殿下,所以他才会令他性情大发,变得狂躁不安。如此,她已经让哥哥不惜花重金在民间为她寻得不下于十八种绝世稀有的香粉了,可他似乎还是不能接受她。
这让慕容烟很郁闷。如今已嫁了他,光看不能用,岂不是要急死她?再者,颜雪姝已经回来了,她绝不能让她再次得了他的宠。
是以,慕容烟把月魄冷冷地往旁边一推,“今儿我做了莲子玉露羹给太子殿下,月侍卫是不是该避避嫌?我想和太子殿下说些悄悄话儿。”
月魄冷冷地望了她一眼,“我这可是为慕容侧妃好……”他的意思是说,待会若是太子殿下性情大发,怕是没人会救人。
“月侍卫何必危言耸听?你瞧,太子殿下此刻性情温柔不是也没犯病吗?这凤仙花香应该是他喜欢的。”慕容烟不禁有些欣喜道。
“月侍卫难道是不放心侧妃娘娘吗?如今她与太子殿下也算是新婚燕尔,说些柔情蜜意的悄悄话也是应当,月侍卫板着脸站在这里岂不是大煞风景?真是没有眼神。”旁边的荣妈妈鄙夷地瞪着月魄道。
月魄真受不了她们这般阴阳怪气,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其实他心里在祈祷,慕容烟待会你就自求多福吧!
待月魄的影子不剩,慕容烟才小心翼翼地靠近那个一直坐在白玉栏杆前丝毫没动的人儿,她悄悄拉了拉他的袖子,“太子殿下,我是烟儿……”
见孟珏冉木木地没动,慕容烟有些得意地回过头对着荣妈妈一个示意。荣妈妈急忙把莲子玉露羹递上去。慕容烟接过玉碗,直接就坐到了孟珏冉的面前,此刻,他似乎正低着头对着湖里的一株荷花出神,木木的表情,呆直的眼,让慕容烟心里一喜。
她直接用勺子妥了一勺粥吹凉了送到他嘴边,“殿下,这粥很好喝的,你尝一口好不好?”她温柔至极的语气,别人不知,还以为她定是个贤惠温柔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