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颜玉知道,果然就同自己猜想的一样,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开口请求,他在乎的,只是他的身价性命,他的荣华富贵。
“很好,胤禄,是我王颜玉有眼无珠,居然会爱上你这个男人!你不配!你根本就不配任何一个女人的爱!你这个自私自利,无情无义的小人!我这辈子,一定不会放过你的!你等着!就算是我死了,我也要你给我陪葬!”她的眼睛通红,那是一股仇恨的火!那股火焰,已经快将她整个人燃烧了!
胤禄没有说话,他知道,此时的他不管说什么都是错的,她不会再相信自己,更不可能原谅自己。
“抱歉。”他伸出手,本来想拍一拍她的肩膀,最后,还是缩了回来,只说了这两个字——抱歉。
胤禄走后,王颜玉觉得自己的世界塌了。她想起小时候,父亲曾握住她的手,教她一笔一画地写下自己的名字,他说,颜玉代表着,最美好的女子。他不仅是第一个教自己写字的人,还是第一个听自己弹琴的人,其实那时候她弹得不好,可是父亲很开心,说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有才华的女子。小时候,他很喜欢抱自己,还喜欢用胡子扎自己的脸,他总是很爽朗地大笑,好像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会令他沮丧……
关于过去的种种,一点一滴,在这一刻都浮现在了王颜玉眼前。他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深爱的男人,可是?他就要死了……就要死了……身为女儿的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
她想起了胤禄的弟弟,十五爷胤禑,像是在黑暗中见到了一丝光亮,王颜玉匆匆地出了门。可是?就连贝勒府的门,她都没能进去。世态炎凉,这个时候,人人都只求自保,谁又会豁了性命地去帮一个外人。
王颜玉一步一步又走了回去,那以后的每一天,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过来的,每一天,都像行尸走肉一般,直到父亲抵京的消息传来。
她走到街上,看到父亲被所在一个木枷里,一身囚衣,胡子邋遢,几乎都不是自己记忆中的那个父亲。街上有人开始往他身上扔菜叶,鸡蛋,他眉头都不眨,木木的,像是傻掉了。
她滚烫的眼泪大颗大颗地砸了下来,冲上前去。
“爹!”她喊他,他抬起头,呆滞的眼神在见到王颜玉的那一刻,有了神采。
“颜颜,快走!”她冲到了中间,菜叶和鸡蛋也就打到了她的身上,王巡抚心疼女儿,直赶她走。
王颜玉哭了,跟着囚车:“爹!爹!你怎么样啊?你好不好?你怎么这么瘦!你身上怎么这么多的伤!爹!女儿怎么办?女儿该怎么办才能救你!”
见女儿这般伤心,王巡抚也是眼中有泪。“颜颜,爹爹不能再保护你了。你要好好地啊。”
“爹,不可以!颜颜要你保护我,要你在身边陪我!爹,颜颜需要你,不要离开颜颜!”
两行清泪从王巡抚的脸上淌了下来:“对不起,闺女。”
“干什么呢?快点走!不要耽误我们的正事!”押解的官兵过来,要赶走王颜玉。可王颜玉,却死死地抓着囚车,怎么都不肯松手。
“让我跟我爹爹说说话,求求你们,让我跟我爹爹说说话!”
“走开,再不走开别怪我们动手了!”
“颜颜,走吧!算是爹爹求你了!”
“爹!”
“难道你想看着爹死不瞑目吗?”
……
王颜玉妥协了,她松开了囚车,看着囚车离自己越来越远,她跌坐在地上,失声痛哭。这是第四天,明天,便是午门斩首的时刻。
正文 32 午门斩首
这一晚,王颜玉没有回去,她就等在路上,等在去午门的必经之路上。半夜下起了雨,她就找了个屋檐下,躲了起来。靠着墙,迷迷糊糊地竟然睡着了。醒来时,身上多了一件衣裳,一件男人的衣裳,用的是上好的料子。她四处看了看,没见到人,只有那件衣服,似乎还有着淡淡的温度。而此时,就在旁边的墙后面,站着胤禄。这一整天,其实他一直都在跟着她。
午时,王颜玉终于看到了许多的官兵押着自己的父亲经过。看到父亲的那一刻,她忍不住再次泪流满面。
“爹……”她喊了一声。
王巡抚顺着声音看过去,竟然又看到了王颜玉:“颜颜,回去!爹不要你看见爹的脑袋,掉在地上……”
“爹,就让我……就让我送送你吧。”
“颜颜,你从小就怕见着血……还是回去吧。”看着最最疼爱的女儿,王巡抚的眼神变得极其温柔。
“爹……你等我。”王颜玉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就往后跑。
她抱着那一坛酒,搂着用荷叶抱着的鸡,一直跑,一直跑,好不容易,终于到了午门。拨开层层的人群,却只看到铡刀扬起、落下,然后父亲的头,便滚啊滚,滚啊滚,一直滚到了台下。
一坛子酒:“啪”地就碎了。酒水流出来,香气四溢,这是他最爱的竹叶青。王颜玉突然特别痛恨自己,为何那么晚才想起来,没有给他买最爱吃的鸡和最爱喝的酒,如果早一点想起来,她至少可以亲眼看着他吃得饱饱得上路,可以多看他几眼,多和他说几句话!都是自己的错!都是自己的错!不仅救不了他,就连吃的,都没能送上一口!她不配当这个女儿!
“颜颜……”有人喊自己的名字,王颜玉茫然地抬起头,是胤禄。
她恨他,恨之入骨,可是此时,就连恨的力气都没有了。她所有的力气,都用来伤心了,支离破碎的心,让她只有痛,只剩下痛。
“我们回家吧。”
家?哪里还有家?王颜玉冷笑了一声,讥讽地看着胤禄。
见王颜玉这样不搭理自己,胤禄只得弯下腰,将她打横抱起。
“放开!”她说。
“放开!”她说。
他好像没有听见一般,只顾抱着她往前走。
她侧着头,狠狠地在他肩膀上咬下,他吃痛,皱起眉头,却还是不肯松开。她终于折腾得累了,便不闹了,安静地由他抱着。她想起当初她在梅园里跳舞,那一天,她崴了脚,他背着她,一直到了琉璃阁,那个时候,他的背很温暖,她知道,已经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后来的很久,胤禄总是回忆起这一刻,这一刻,他们至少还在一起。至少,她就在他的怀里。
*****
“贝勒爷,你真的不能再留着她了,抗旨不尊是大罪!”房里,敏格好不容易逮着胤禄和自己吃饭的机会,说起这件事。皇帝的旨意已经下来,王颜玉这个侧福晋是必休不可。可是胤禄,却迟迟不肯行动。
胤禄慢悠悠地将自己口中的豌豆黄咽下,说道:“你就这么希望她快点离开吗?”
“我这也是为我们贝勒府着想,为贝勒爷着想。皇上看中您,并且册封您为庄亲王,仪式不久就要举行了,若是这个时候出了什么岔子,不仅爷的前程没了,还会让皇上起疑心,怕是后患无穷啊!
敏格字字句句,苦口婆心,胤禄却不置可否,扬了扬眉毛,问道:“那你自己呢?你怎么想?难道,你不是时时刻刻盼着她离开?”
敏格万万没有想到胤禄会问得如此直接,一时间竟有一丝慌乱。缓了缓,她倒是神色自若了,说道:“就算我有这样的想法又如何?别忘了,是她害了我们的孩子!那是我第一个孩子!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她!如今,我只是想让她走,而不是让她死,已经是仁至义尽!”
胤禄久久没有说话,只是不停地摆弄手中的茶杯,似是漫不经心一般,他抬起头,说道:“当真如此?你心里真的从没想过要让她死吗?”
敏格不知道胤禄怎么会这么问,她看着他的眼睛,感受着那个眼神中传来的似乎洞察一切的力量,突然有些心慌。而胤禄,却只紧紧盯着她那紧握的双手。
将手心松开,敏格叹了一口气:“如果我说,我曾这样想过,爷会不会觉得我是个恶毒的女人?”没等胤禄回答,敏格又自顾自地说道:“我对她那样好,可她竟然谋害我的孩子……爷,你知道吗?我真的很难过……为什么会这样呢?为什么会是她?呜呜……”
她哭着抱住胤禄,满脸梨花泪,这个样子的她,也许会让很多的男人心生怜爱。可是胤禄的手,却始终没有抱住她,甚至连一句安慰,都不曾有过。他看着这个女人,眼神近乎冷漠。
仿佛做了一个好长的梦,梦里自己竟然失去了所有,亲人,孩子,丈夫……总以为睁开眼睛,还会回来,至少,父母健在。醒来时,心口的绞痛清晰地告诉了自己,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血溅三尺,父亲的头颅就像球一般,在地上缓缓地滚动。这一幕,仿佛已经烙在了心上,终其一生,王颜玉也不可能忘记。在这一件事上,胤禄的袖手旁观,终其一生,王颜玉也无法原谅。
王颜玉看着自己的手心,清晰而又复杂的纹路,那些蜿蜒着,纠缠着的曲线,它们有些曾经紧紧缠绕,仿若不死不休,可终于还是沿着不同的方向伸展出去。也许,这个世界上,本就存在宿命,谁与谁,注定共度一生,谁与谁,注定天涯相隔。而她和胤禄,注定是刻骨铭心的,不是刻骨铭心的爱,而是刻骨铭心的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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