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阿悠皱眉,“你不好好养伤,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师傅罚我来的。”
阿悠一时失语,虽然早听说这思返谷是琼华弟子犯错时悔过之所,但到底是犯了多大的错,才会让向来疼爱这家伙的掌门将这种身体状况的他丢来此处?就算掌门肯丢,那极其控这家伙的琼华冰山大师兄又怎么可能不阻拦?不科学啊……
虽心有疑惑,但很显然,这不是她该问的,而太清同样也没有告诉她的义务。
于是二人一时之间都沉默了下来,阿悠本想离去,却又心念微动,下意识觉得此时不应离开,于是就这么在太清的身后静静站了一会,眼见着日暮西垂,天色渐暗,阿悠知道自己不应该再耽搁下去了,阿然回去时若见她不在家,会担心的。
如此想间,坐在她身前的青年突而开口,低声道:“夫人。”
“什么?”本已准备转身的阿悠条件反射地反问道。
太清怔怔地看着怀中的小动物,片刻后才道:“你见过妖兽吗?”
虽然对方看不到,但她还是摇了摇头:“没有。”
“那你一定想不到,明明那样一对作恶多端以人为食的妖兽,所产的幼崽却极其娇小,毛茸茸地缩成一团,看起来无辜极了也无害极了。”
“……”
“和这些小兔儿几乎没什么区别,”太清从怀中缓缓拎起一只兔子,将它放到一旁的草地上,被惊醒的兔子不满地跳了几下,又蹭回他的腿边,“只是几乎——妖兽就是妖兽,哪怕再小,残忍亦是本能!它们就凭着那样一幅无辜的表象骗过了我,我应该一开始就杀了它们的!如此!如此!师弟们就……”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渐渐凄厉,字字泣血,“最可笑的是,它们说自己是在报仇,因为我们杀了它们的父母,何其可笑?!我不该心软的,实在不该心软的……”
阿悠安静地听着对方的话,随着那断断续续的话语,她大致捋情了事情的原委,妖兽为保证孩子顺利降生需食人,修仙者为民除害,妖兽之子又为父母报仇——却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而且,就算她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阿悠敏锐地察觉到,因为这场惨剧,在太清的心中已经树立起了某种准则,那可能是他以后行事的根本和依据。她没有资格评说那种准则是对还是错,在真正遇到这种事情之前……就算某一天她真正遇到,一千个人便有一千种想法,谁也无法将自己的价值观强硬地嫁接到他人的身上。
所以她只能一声不发地听对方说完。
直到最后,他说:“都是我的错,我让师傅和师兄失望了……我已经没有资格留在这琼华之上了……”一边说着,他一边单手捂住脸,似乎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之中,良久后才问,“夫人,你说我……是不是该离开这里?”
“……”总有些时候,想要保持沉默到底却不能,阿悠不禁叹了口气,道,“让他们失望是肯定的吧?这次除妖以你为首,你担负了他人的性命却没有守护好,以致死伤惨重,我这么说,你认不认?”
太清的背脊颤了颤,低声回答:“……是,我认。”
“你的确让他们失望,但你要是就这么走了才真让看不起,哪怕你犯了这样的错,掌门和你师兄都不曾真正责怪你不是吗?”
“他们……”
直接打断了他的话,阿悠一连串说道:“若真责怪你,他们就不该浪费药物来为你疗伤,直接将你丢下山不是更省事;若真责怪你,你伤好后便不会罚你来思返谷,他们该直接让你收拾包裹离去;若是责怪你……你还有机会在这里伤春悲秋说三道四?”
“……”太清终于忍不住转过头,脸上挂着明显的苦笑,“夫人所言甚是。”
“说说看,你都明白了什么?”阿悠板着脸,毫不客气地问道。
太清低头思考了片刻,而后答道:“这几日我皆在昏迷,今日才醒来师傅便罚我来思返谷,一来想必是想让我独自思考些时日,二来……也避开其余师弟师妹……我如今的确无颜去见他们。”
咦?还有这回事吗?阿悠摸了摸下巴,她还以为老掌门和那跟移动冰山似的大师兄是想让他过来和动物玩玩放松心情什么的……咳,幸好没直接说出来,不然可真就贻笑大方了。
正暗自庆幸间,太清小哥不知何时已站直了身体,弯腰朝阿悠行了个礼:“多谢夫人开导。”
“……不用客气。”阿悠干咳了两声,不知为何有些心虚,她紧接着道,“既然你也想开了,我就先回去了,对了,琼华晚间夜深露重,你可别再病倒了再辜负那两家长的一片苦心。”
为了增加下自己的深度,她想了想,又说了几句肺腑之言:“就算心里再难过,也要咬着牙活下去,因为这世上再没有比生命更美好的事了,每天都有那样多人想活而不得,你亦这般艰难才回了琼华,即便是为了那些无法再归来的弟子们,也当更加惜命才是,如若哪日遇上入了轮回再世为人的他们,也许有机会一偿今日之罪过也说不定。”
“……谢夫人教诲,太清铭记在心。”
阿悠心满意足地点点头,脚尖轻轻踢了踢小兔子小鸡仔们,就见它们老老实实地组成了一个不太规则的小队,朝家的方向奔去,她走在最后,背着双手悠悠然像个牧民,就是少了只汪汪叫的牧羊犬,说起来,如果养只狗似乎也不错,什么品种的好呢?
就这样,她漫无目的地发散着思维,直到突然觉得身上有些凉,才停下脚步,四处张望了下,整个人瞬间僵住了。
大大大大大师兄?!
作者有话要说:
哪个青年不受打击,死鱼眼看,当然,这一次还玩不坏他,以后还有二连击三连击神马的……完成连击后阿悠夫妇估计就要离开琼华了,握拳,每次欺负人都让我好愉♂悦XDDDD
以及,月底真心太忙,工作啊弟弟考试结束等分啊什么的……今天这章也是抽空写的,等月初就要好多了QAQ
47托付
要说琼华诸人中,阿悠最怵谁,那白发白须的老掌门只能排第二,第一?没错,就是这位太清小哥的师兄。他是掌门的大弟子,琼华当之无愧的大师兄,比太清大十岁——据小哥的说法,他几乎可以算是自家师兄一手带大的——掌门当爹师兄当妈什么的……咳,阿悠果断地将拐了十八道弯的思绪扯了回来。
在山上六年,因为太清和其他弟子时而会谈到其的关系,她对这位大师兄不太陌生,却也绝不熟悉,至少……她到现在都不知道他的道号是啥,谁让其他人提到他就满眼崇拜一口一个师兄大师兄。况且这家伙看起来凉飕飕的,阿悠曾远远地见过他几次,每次都因被冻得受不了而退避三舍,上辈子少女时期她都没粉过这种类型,更何况现在她已是有夫之妇,更不会没来由去和人搭讪。
没想到,此刻居然狭路相逢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近距离观察这位传奇人物,第一眼的感觉是——很熟悉,大约是真心非常尊敬这位大师兄的缘故,太清着装束发的样式风格和对方非常接近,不过即便如此,两人的风格也是截然不同的,如果说太清小哥给人的感觉是苍翠葱茏的巍峨山峰,那么这位大师兄则是苍茫圣白的万丈冰山,前者沉稳可靠又充满生机,后者则威严肃穆又遗世独立。
阿悠从第一眼见到其就知道,与太清的与人为善不同,他只关注自己在意之人,当然,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这个类型的男人几乎都是这样的性格,再说她有阿然就够了,也从没期望能从别人那儿再得到些什么。
所以说,她这粒尘埃还是自动退散会比较好吧。
阿悠瞧着前方的岔道,心念微动,抬起脚踢了踢地上的小崽子们,示意它们转弯,但是,动物到底不是人,能明白她的想法才怪。不明白也就算了,直接调转方向朝人家那里冲去是怎么回事?是想被做成冰棍吗?!她心中泪流满面地看着那一群围到大师兄脚边卖萌的鸡鸭兔们,只能故作淡定地朝对方露出个微笑,点头示意,而后就准备夹着尾巴溜走,至于那些动物……就当被太清一人吃了,以后让他赔!
“夫人请留步。”
“……”阿悠僵住,木着笑脸回头,“……”张了张口,她突然想到,该怎么称呼对方来着?和太清及其他弟子谈起这货的时候总是说你师兄你们大师兄,现在总不能这么叫吧?想了想,她最终说道,“请问仙长唤我何事?”
好在这个称呼似乎并未引来对方的不满,琼华大师兄只是微微颔首,用那非常符合他气场的寒气盎然的嗓音说道:“师弟为人太重感情,凡事又极易思虑过甚,小时心思尚愿与我说,如今年岁渐长,诸般烦恼只藏于心中,再不肯言。”
“……额,哈哈,孩子大了就不好带了,正常,我从前养的一个孩子大了还总逼我弹棉花呢,手指可痛了!对于这种孩子我们要理解包容!”等等!她都在说些啥啊?果然,她真的挺怵这个类型,头皮都发麻了——一紧张就胡言乱语的毛病又犯了!
“如此就好。”
“……”等等,大哥,说话请说清楚好吗?!她完全没听明白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