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疆这一天忙到很晚才匆匆进了府。又与幕僚们商议了一些事后,他回到寝房已过了子时。
躺在卢萦的身边,他搂着她的腰扳起她沉睡的脸看了一会,最后在她鼻尖上轻轻咬了咬后,才把她的脑袋挪到自己手臂上,沉沉睡去。
第二天,刘疆一大早又出去了,卢萦也是一醒来,便赶往了市集。
她联系了当场官府,从官府那里借了些人手后,便开始统计长安各市集的物价。
统计物价之事琐碎而细,一直忙到下午,卢萦还没有顾得上吃饭。
正当她忙得天昏地暗时,一个护卫急匆匆地朝她走来。
见到这护卫,卢萦挥退那些小吏,转眸问道:“你行色匆匆,可有要事?”
那护卫低下头来,他迟疑了一会后说道:“有一件事,当让郎君知晓。”
见他神色不对,卢萦挥退左右,走上前认真地问道:“什么事?说吧。”
“是。”那护卫措词半晌,才详细地说道:“这两日主公约见大儒单公,相谈甚欢。今日用过早餐后,主公饮了几盅酒便整个人有点昏沉,刚倒下休息不久,一婢女扶着单家大姑子进来了……主公睁眼时,那单家大姑子已宽了衣,正准备入塌。”
听到这里,卢萦脸色刷地一青。
那护卫低着头继续说道:“主公坐起后,便斥喝那单家大姑,这才知道,她亦是喝多了几盅酒,昏沉中被婢女强扶来的,单家人说,一切是那婢女自作主张,那婢女说自家姑子天下无双,只有太子殿下才配得起她……因单家大姑一向品性纯良,人又美貌无比,才学更是出众,又有那样声望的爷爷。众臣以为,单家姑子在太子面前宽衣解带过,名节已失,太子当纳下她。”
在卢萦静静地注视中,那护卫的头越发低了,他轻声说道:“郭家郎君说,主公定然不想在此时惹你不快,于是让小人前来禀报。看看郎君可有良策处理此女?”
说到这里,那护卫从腰间的一个布袋中取出一叠卷帛,把它呈给卢萦,他低声说道:“这是单家与单明月的资料,郎君你看看吧。”
卢萦接过那资料,她现在也无心再处理市集事,当下招来自个的马车。
一坐上马车,她便把资料翻了下来,细细查看着。
仿佛是知道她要询问,那个护卫一直策马跟在马车旁。
卢萦详细地翻看着。越看,她的眉头便越蹙得深。
这个单府也罢,单明月也罢,几乎没有缺点。
单仁孺这个人,年已六十有余,他十几岁便是名震一地的神童,一生雅好儒学,一心一意只想把圣人之学灌溉于天地间,于是短短几十载,他走遍神州的书院,会名师,交名友,著书数部,桃李无数。西汉被王莽所吞后,他隐居山野,以著书育人为乐。这个人,无论是品行才学,都可以说是江北一地的儒学翘首。
至于这个单明月,她年方十六,长相极美,是长安城出了名的大美人,她从十岁开始写诗赋,才学惊动江北,性情也是极好,一直以来,她每逢灾年,必定为灾民舍粥,有时赶上几百里都要去舍粥。她也信道,曾跪在长安最有名的道观前一天不起,只为那些在雨灾中茅屋被冲塌的百姓祈福。
她纯良美好,对下极慈,对上极恭,对同龄伙伴亦温柔敦厚,深受长安一地的少年们所倾慕。有时候,她说一句话,那威望甚至要胜过她的父亲。
把资料看完后,卢萦慢慢合上。她朝后靠了靠,问道:“这资料翔实无漏?”
那护卫在外恭敬地应道:“执三郎君的人亲自调查,自是无漏。”
卢萦恩了一声。想道:这么说来,这单明月就是个完美的人了?这么完美,简直没有任何缺点可供利用啊!
见她久久不语,那护卫小心地问道:“郎君你……”
没等他说完,卢萦的声音已传来,“先回府,我沐浴更衣后,你领我一并前往单府。我卢文,也对这个单明月很感兴趣。”
“是。”
回到府中,卢萦沐浴后,换上她惯常穿的,都成了卢文标志的白袍。然后坐上马车,在那个护卫地带领下,朝着单府赶去。
她一边走,一边问道:“主公还在?”
那护卫回道:“主公有点不耐,已与单公外出访问长安众儒。”
卢萦恩了一声。
如此走了一个时辰后,那护卫说道:“郎君,到了。”
马车晃了晃停下,卢萦慢步走出。
单府建在一个半山腰上,府第不大却很精致,府后面便是一个书院,因单公这些年退隐后,其名声太大,引是无数学子前来求教,他干脆在自己的居处后建了一个书院。
卢萦外形太过显目,这一走出不久,便引得单府的婢仆们打量不已,暗地里更是被人奔走相告。想起在市集中那双悄悄打量自己的目光,卢萦朝着单府仆人风度翩翩地说道:“在下卢文,有一事想求见贵府姑子单氏明月,还望相告。”
“是,是。”
不一会,一个绝美的少女,在两婢地扶持下娉娉婷婷地走来。
卢萦负着手,站在亭台上静静地看向这单明月。
这少女,不但生得美,还有一种静谧温文的气质,眼神温和慈悲,仿佛那胸可包容万事万物的道家神女。
这样的美人,光是站在那里就是一道风景了。怪不得能引得长安那么多人追捧了。
正文 第二百四十八章 名节事,名节了
单明月娉娉婷婷走上亭台,朝着卢萦一福,“见过卢家郎君。”
卢萦兀自背负双手,她打量着单明月,扬唇笑道:“姑子识得我?”
单明月温雅地说道:“听人说过郎君大名。”
卢萦盯了她一会,突然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悠然笑道:“昨日在市集中,姑子便一直看着卢某来着……卢文本来还以为能博得长安明月的青眼呢,哪里知道,却还是来迟了一步?”
……
卢萦这话,说得直接,而且直接得近乎无礼!这种登徒子调戏良家妇女的态度,在这种书香门第,是怎么都不合宜。一时之间,扶着单明月,本来还向卢萦偷偷瞄来的两婢都是脸色一沉。
卢萦却是老神在在,说完那话后,她便含着笑看着单明月,目光于温柔多情中,隐有锐利。
在一婢站出准备斥喝时,单明月温雅地说道:“你们退下,我与卢家郎君说一句话。”
“姑子,这等唐突之徒……”
“退下吧。”
“是。”
等到两婢退下后,单明月玉手持斟,给卢萦和自己合倒了一盅酒,然后在亭台的石桌上坐下,浅笑道:“郎君勿恼,我这些婢女被我放纵惯了,说辞有难听处,还请多包涵。”
明明卢萦冲撞了她,她还反过来向她道歉,这个单明月,果然好雅量。
卢萦也是一笑,她举起酒盅,仰头一饮而尽。
就在她把酒盅放下时,单明月温雅和缓的声音传来,“早听过郎君大名了。”她腼腆而笑,看向卢萦的目光温润。
可这种温润,却与卢萦见过的任何姑子不同。想她着男装时如此出色。最绝色的美人,在见到她时,也会带有几分异样。
可这单明月却完全不同,她看向卢萦的目光。便向看向一个最普通的男人,也如看向一个同性一般。
玉手轻持酒盅,单明月轻抿一口,柔柔地说道:“昨儿偶遇郎君。明月也是一时好奇,便多观察了一会,这事明月做得唐突,也难怪郎君误会了。”
她浅浅一笑后。又说道:“不过,若不是昨晚那么一睹,明月都不知道。原来卢文郎君与太子殿下。是真的关系不一般!”
卢萦双眼陡然一眯!
她自是从单明月的语气中,听到了无比的肯定!这个少女,仅凭一眼,竟然就判断出自己与刘疆有关系!?自己的男装惟妙惟肖,刘疆不好男色的名声传于天下间,她是看穿了自己是女儿身,还是另有判断?
可不管如何。这女子好利的眼神!
在卢萦暗暗震惊时,单明月抬眸看向她,她的眼神温润平和中,带着浓浓的友好和善意。看着卢萦,单明月轻启樱唇,软软地说道:“郎君请细思,殿下那是何许样人?他不久之后便会站在最高处,而世间所有的美人,无论男女,都应为他所有。”顿了顿,单明月腼腆诚挚地说道:“卢文郎君,明月知道你才智过人,是出类拔萃之人,你这样的人,是有自负的本钱的……可阿疆这样的丈夫,世间只有一个,郎君能不能不要见怪于我,与明月真心交好?你我两人若能如兄妹般共处,也能让阿疆安心愉悦……”
她竟是一开口,便要卢萦高高兴兴地与她共侍一夫!而且,在卢萦还是卢文的时候!
卢萦定定地看了她一会,良久,她露出雪白的牙齿灿然一笑。笑着笑着,卢萦长叹道:“单家大娘子能倾倒长安,果然不凡!”
说到这里,她站了起来。朝着单明月拱了拱手后,卢萦挑眉一笑,“今儿见了姑子,也算是偿了宿愿了。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