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惊鸿、傅振鹏二人骑马,路上问商韬商略在福建如何了,问完了,路上遇到太子府属官的轿子,便在路边稍等,等那轿子过去了,才又向商家去。
进了商家,傅惊鸿便直奔阆苑去,他一跑,两只大白鹅便长着翅膀伸着脖子紧跟着他去。
傅惊鸿跑进廊院正房里,没走进去,就听到婴孩啼哭声,再三步并作两步地进去,就瞧见商老太太、商大姑、商琴都在。
此时商老太太抱着元哥儿,见傅惊鸿跑进来,就笑道:“我们就知道你一准来这边,就没在大厅那边等。”
傅惊鸿忙先跪下给商老太太、商大姑磕头:“惊鸿不在家的时候,多谢奶奶、姑姑替我照看琴儿。”
“一家子说什么两家话。”商大姑笑了,打量一番,看傅惊鸿老了许多,便道:“原本岁数就差得大,如今旁人看了,还不以为是老夫少妻。”
商老太太道:“行了,打趣他做什么。”伸手叫傅惊鸿来接孩子。
傅惊鸿先将手在衣摆上擦了下,然后才伸手,只见抱在花布襁褓里的傅秉元脸上满是奶膘,白胖胖的一团,先是一喜,随后担忧地看向商琴,见她还没保养好,此时脸色依旧有些蜡黄,“这小东西生下来没这么大吧?不是叫你少吃一些吗?”
商老太太笑道:“瞧你这爹当的,放心,孩子生下来跟猴子一样大。亏得我这老人是带惯孩子的,才一个多月,就将你们家瘦猴子养成了小胖猪。”
商琴一直不说话,默默地打量着傅惊鸿,忽地抿嘴一笑,“奶奶要不要试试看能不能我们家这大瘦猴子养成大胖猪?”
商老太太啐道:“我老人家拿小孩子玩笑可以,你这做人娘子这般取笑夫君却不行。有违妇道。”起身拍了拍傅惊鸿肩膀,又对商大姑嗔道:“还不走?”
商大姑笑道:“看我欢喜的都忘了识时务了。”说完,便搀扶着商老太太出去。
等他们出去了,傅惊鸿才跟商琴一起坐在床上,搂着她肩膀说:“辛苦你了。”
商琴将头靠在傅惊鸿身上,仰头笑道:“看来咱们三个里,还是我最聪明,我只卖些小首饰,也不怕招来什么祸事,你跟雪艳两个……”看傅惊鸿一下子沧桑了许多,不由地心疼起来,几眼眶一湿,贴着他的肩膀便啼哭起来。
傅惊鸿道:“你放心,经过这事后,我再也不强出头了。便是凌郡王,我也要劝他少出头才好。”
商琴道:“可见古语都是对的,出头的椽子先烂,这就是为什么许多人看似没有才干,却依旧被上峰倚重。果然聪明的人,上峰想到五样,他想到十样,最后做给旁人看的时候,定是叫人以为他的上峰想到了十样,他才只想到五样。”
傅惊鸿点头,又伸手在商琴手臂上掐去,“告诫过你不许去见雪艳,为何还要去?倘若他拼着鱼死网破,要揭穿你也跟他一样,要留下你跟他一起被关在靖王府呢?”
商琴伸手逗着儿子的小嘴,笑道:“鱼死网破我不怕,只要能将你救出来就行。我生秉元的时候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傅惊鸿问。
商琴道:“我梦见自己死了,在水里拉着你的手,想把你拉近一点也不能。我这些日子一害怕,就感觉自己在水里慢慢地漂着。”
傅惊鸿无语凝噎,将儿子放在床上,便握着商琴的手也仰身倒在床上,“别害怕,我拉着你,你漂不走。”
商琴噗嗤一声笑了,又趴在傅惊鸿胸口,闻了闻他身上的味道,才要说话,又住了口,摸着傅惊鸿的脸叫他安生睡了。等到傍晚听说商韬摆下了宴席,便赶紧向前头去。
众人对这次无妄之灾都是感慨颇多,感慨过后,傅振鹏思量着对商大姑说:“姑姑忙着娶侄媳妇,是不是不大有空?”
商大姑笑道:“我知道你的心思,杨家姑娘不错。你儿子满月的时候,我见着了杨家人,他们家就这么一个姑娘一个小哥,本意是姑娘嫁人后,能替他们老两口管教他们家小哥,因此不求什么达官显贵,只求人好。我琢磨着他们家跟你们做了多年邻居,有意要等你呢。”
傅振鹏道:“那依姑姑看,什么时候上门提亲才好?虽有杨家老前辈准许,到底私底下来往有些不上台面,有损杨姑娘清誉。”
商大姑说:“暂且等一等,等你的官司彻底了了。免得又将他们家牵连了。”
傅振鹏眉开眼笑地连连点头,又道:“也不知道我种的蔷薇有人照看没有。且要回去再瞧一瞧。”
商韬道:“便暂且住在这边,等官司了了再回去吧。这么着,凡事也有个商量。”
傅惊鸿也惦记自己的菜园子,毕竟商家虽好,却不是他心里的家,“多谢岳父,落花巷子在凌王府后面,没人敢去那边造次。再者说,我们是被告,又有凌王爷、温郡马、郭大人替我们奔走,便是回去也无碍。”
商韬道:“那就过了今晚,明日叫人将落花巷子收拾妥当了再回去吧。”
傅惊鸿、傅振鹏连忙答应了。
这边厢,商家人言笑晏晏,那边厢,太子府里,太子愁眉不展,身边太子府属官太子太师、太子太傅、太子太保乃至于太子宾客等人都围着太子。
太子太傅道:“太子怎会跟那些不成体统的亡命之徒有瓜葛?如今太子与外官往来的证据落在皇上手上,这可如何是好?”
太子太师道:“莫非太子当真跟傅惊鸿兄弟那个案子有牵连?”
太子自然不会在这些属官面前承认自己做下的那些事,冷笑道:“两位也太小看我了,那傅惊鸿无才无德,不过是个无名小卒,本宫为何要害他们?”
太子太师道:“太子莫说这些气话,傅惊鸿到底如何,我们都心里明白。倘若太子没有因为怕……”
“怕什么?养虎为患?也太抬举傅惊鸿、傅振鹏了。”太子明知道太子太师说的虎,是傅惊鸿、傅振鹏之上的凌郡王,却故作不知,又叹息道:“当初几位一心谋求太子太傅、太子太师的官位,绞尽脑汁要推举我做太子,如今一点子风吹草动,几位就动摇了?”
太子太师忙道:“臣等对太子忠心耿耿,怎会动摇?太子这般说,太叫老臣寒心。”
太子太傅道:“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请问殿下,那些亡命之徒,当真是你的门人?若是,需要尽快想出对策才行。”
太子沉吟道:“孟尝君门客三千,门下还有些滥竽充数的鸡鸣狗盗之人。我一时不察,叫人钻了空子。定是那些人借着我的名头中饱私囊。”
太子的言下之意,便是承认了太子太傅的话。
太子们下众属官不觉都有些着急,最后众人推举太子太师出来劝太子:“太子快些去皇上跟前好好磕头认错,趁着言官们还没察觉这事,及早认错,方能大事化小。”
太子心中冷笑,暗想锦衣卫既然去抄孔逢春等人,就是皇上已经不知从哪里得了风声,知道孔逢春等人是他的人;皇上若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就该是不动声色地只敲打他,责令他小心谨慎,何至于这般大张旗鼓地令锦衣卫去抓人?又看太子太傅等人眼神殷切地看他,便敷衍地答应道:“几位老大人的话我听进去了,等会子换身衣裳,便去见父皇。几位老大人安心回府吧,免得旁人听到动静,知道咱们太子府的人都聚在一处,还当出了大事了呢。”
太子府众属官不敢将太子催得太紧,垂手退了出去。等这些人走了,便立时有人跟太子说:“郭大人说秀水村的凶手已经有线索了,不是傅惊鸿、傅振鹏,已经将人给放了。”
“放了?”太子眉头一挑,郭大人敢放人,那便是孔逢春已经将洪成招了?两只手放在腰上玉带上,此时去皇上跟前认错,不单是将私交外官、收留匪类的罪名领下,还有那秀水村上百条人命。皇上肯叫锦衣卫去抓孔逢春,就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因此认错是没用的,该斩草除根,看没有证据,自命明镜高悬的郭府尹如何定他的罪。
作者有话要说:这篇文白开水一样,没啥起伏,多谢大家不离不弃呀
☆、86因材施教
倘若太子如今跟凌郡王一样受皇帝重用,那太子断然不会将自己逼到如今这地步。可他是储君,皇帝怕哪一日被储君逼宫,是万万不会重用他的。因此,太子走到这一步,旁人不知道,他自己明白自己一肚子的无可奈何,甚至,他无可奈何地想,他什么事都没做——秀水村的事在他眼中算不得什么大事,单说皇帝要造战船征召水军,为之倾家荡产的人就数不胜数,秀水村的上百条人命跟这比起来,就是小巫见大巫——因此太子觉得皇帝在吹毛求疵,认定了自己万万不能留给他什么借口叫他废了自己,而不留借口的手段,就是杀人灭口。
太子一句话发下,当日深夜,就有几个穿着捕快衣裳的人混进大牢边,看守着大牢的人在打瞌睡,先伸手将狱卒拍醒,然后大张旗鼓地说:“郭大人要趁夜过堂,快些将孔逢春几个领出来。”
狱卒不解道:“三更半夜过堂?”
那人虚张声势:“你以为这审的是谁的案子?这案子差了一星半点,郭大人都得遭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