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皇帝也是人,也是男人,就算炼造了颗铁石心肠,遇见心爱的姑娘,也禁不住软了。只是眼前的妙人,显然并不把他这腔柔情蜜意当一回事,倒是对他提的牵制元稚,起了极大的兴趣。而他也晓得,这股兴趣的背后,则是一心一意想离开玄武的念头。
“皇后,”慕景轩觉得心肝脾肺都在疼啊,像被人用细针,一下一下扎着,嘴里冒出的每个字都不是他真的想说的话,可为什么却偏偏蹦了出去呢,“朕给你机会,也应允之前的约定。单看你如何处置。朕要个理由,元家么,呵呵,手伸的太长了。”
“嗯。”颜清岚眼珠一转,忽笑问,“敢问皇上,朝上一切都安排好了么?”
慕景轩微微沉吟,头一次正面回应颜清岚的话:“放心,朕已全然部署。”
唔,既然慕景轩这么信誓旦旦,倒是可以信上一信。颜清岚伸出手掌,五指玉葱摊开:“击掌为定。”
慕景轩就这么看着她的酥手在眼前摆放着,禁不住踏前一步,小心翼翼覆了自己的手掌上去。怎地那么小呢,碰触的感觉,是如此柔软,是不是就是这双手曾紧紧扣住他的肩膀,又曾牢牢抱着他。
不过在念头微转时,手指勾起,一时间就这么和颜清岚五指相扣。又在她还没留神间,用力往身上一拉。柔软的身体撞进怀里,手指依然紧紧扣着,不舍得放开么?低头就去寻那想了许久的香唇,只是碰触的一瞬间,嘴唇剧疼。诧异抬起头,手指擦过嘴唇,现出一条触目惊心的血痕。
再抬眼去看颜清岚,就见她抬起被扣住的手指,眼眸中带着不屑,带着鄙视,甚至还有些好笑的,毫无留恋的挣扎开。
慕景轩觉得手上一空,而心上更是空落落的,像被人挖出一个空洞,呼哧呼哧,冒着凉意。只是此时面对着颜清岚满脸的嘲讽,那想要为他自己辩解的话,却说不出口。怀着丝侥幸的期待,僵硬的将身转过去,背对着她,冷冷说了句:“皇后,朕等你的好消息。”
“是,臣妾告退。”
颜清岚毕恭毕敬的退出紫宸殿,她原本就算对慕景轩有一半的相信,此时大约也只剩了三分之一。她想过,会不会慕景轩喜欢上了她。可是不过一闪念间,就将这念头给赶出脑海。慕景轩后宫各色美人,就算此时眼神多在她脸上驻留片刻,可等外戚平复,那下一步动作又是什么?
自然是对玄武虎视眈眈的建德,正是她来的故乡。与其将来,愧对故土,或是心痛爱人,还不如,从最开始时,便不想不思不爱不在乎。
颜清岚在踏出紫宸殿同时,便选定了她今后的立场。只是此时,还在玄武,还需要扮演好她玄武皇后的角色。却不知为何,在抬头看着殿外枝头上,吱吱吵闹的雀鸟,心里忍不住微酸。看着它们受惊后,往天空一跃飞起,消失在云间,手无意识的抬起片刻,却无力放下。
“娘娘,你怎么了?”
侧过身,却是一直候在殿外的绿袖,淡淡问了声:“你想过家么?”
“娘娘。”绿袖犹豫又惊诧的低低唤了声,上前扶住颜清岚的手臂,压低声音,“皇上给您受气了?”
“走罢。”颜清岚不想多谈,刚走两步,王盛在身后小跑过来:“娘娘,皇上让奴才跟您说。明日,皇上摆宴落英苑,宴请各位臣工,还请娘娘一同出席。”
颜清岚“嗯”了声,倒是绿袖追问一句:“王公公,除了咱们娘娘,皇上还请了哪位娘娘去么?”
“还有,还有,”王盛快速瞥了眼颜清岚,“还有元贵妃娘娘。”
颜清岚不过略略皱眉,似乎有些明白慕景轩的意思。只是让她用皇后的头衔去压元稚,在众位大臣面前,特别还包括了元稚的老爹兄弟,有点不妥吧。就算她答应了要帮慕景轩牵制元稚,也没必要一下子直接将自己推到风头浪尖。
一路走着,却想不出要怎么下手。甚至猛然会觉得,她的一举一动,说是饮鸩止渴也不为过。等慕景轩清扫了元家的干扰,她会不会就是他下一个目标,那还能顺利回去么。忽然又冒出一个让她都忍不住吓了一跳的念头,还好,还好,慕景轩给她喝了那碗药。
手捂住肚子,却正巧见着余贵人和白美人相携在前走着。摆出笑脸,冲绿袖使了个眼色。绿袖领会,笑吟吟的招呼:“给余贵人,白美人请安。”
两人停下步伐,转过身,见是颜清岚忙屈膝行礼:“给娘娘请安。”
颜清岚快走几步,迎了过去:“许久不见了。”
“因为后宫通传娘娘身子不适,让嫔妾们不准打扰。嫔妾才没有来拜见娘娘,还请娘娘勿怪。”余贵人瞧着脸色偏白,带着浅笑,低头回应。
“余贵人,另一个贵人,可还太平?”颜清岚搭住余贵人的胳膊,上下打量,“瞧着气色好多了。听说皇上近日可宠你的很。”
余贵人脸上露出一抹尴尬的笑意:“皇上朝上繁忙,到嫔妾那里,不过是小聊片刻,便,便歇息了。”
诶?余贵人的言下之意是,慕景轩并没有临幸她么。这么个色鬼加昏君,美人在侧,居然能忍住么?
余贵人转过眼神,勉强笑了几声:“大余贵人,还算安静。嫔妾的爹爹几次在朝上替她求情,想必很快,皇上会消气罢。皇上来的时候,大余贵人都哭着跪倒在嫔妾的屋外,嫔妾也实在于心不忍。还请娘娘,饶了大余贵人。”
颜清岚掩嘴笑了笑:“余贵人,本宫看你这个一宫主位可当得不够格呢。怎么能在皇上来时,让侧殿的嫔妾跪求皇上呢。就算皇上兴致勃勃而来,被她这么一哭,哪里还有兴趣同你说些心里话。嗯,不过这大余贵人的事情,行了,本宫会替你做主。对了,你让人送信出去,让令堂进宫一见罢。”
说完后,却见白美人安静的站在一边,歪头笑道:“白妹妹真是与人不同,不争宠,不献媚。真正是莲花出尘。”
白美人淡笑:“多谢娘娘夸赞。嫔妾榆木脑子,不会讨人欢心,还不如就这么和姐姐妹妹在园子里逛逛,要么在宫里绣绣花什么的,来的痛快。”
颜清岚抿嘴笑了笑,在后宫太过清高的女人,无非是要么心有所属,要么嘛,就想换一种姿态博得皇帝的喜爱。看不出白美人有心上人的样子,恐怕也是博得慕景轩高看一眼罢。却又想到还没有法子去要对付元稚,不由皱了皱眉头。见白美人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忙展开笑脸:“嗯,是呢。妹妹们慢慢逛,本宫还有些事,改日再寻妹妹们聊。”
白美人余贵人行礼之后,颜清岚不过走了几步,白美人从身后匆匆赶上。单刀直入问了句:“嫔妾见娘娘愁眉深锁,可有什么事情,嫔妾能为娘娘效劳?”
颜清岚歪头看去,见她脸上神色依然淡淡的,倒是同很久之前,她掌掴陈嬷嬷时一样。
“白美人,倒是晓得为本宫分忧。”颜清岚没有直面回答她的问题,笑着搭上她的手,带着她往红枫林而去。
宫里的红枫林平日里,少人往来,幽静的很。“娘娘,您直说罢。”白美人仰首站在红枫树下,身侧那条幽径,被遍地红叶铺满,偶有秋风拂过,将那落叶翻滚着,飞入空中。
“本宫只是为皇上担忧。”颜清岚心里琢磨一番说辞,可没想到,不等她开口,白美人神情似乎有片刻恍惚,却又露出坚毅的神情:“嫔妾晓得。皇上在朝上,被元家逼的厉害。娘娘在后宫里,被元贵妃逼的厉害。”
咦,颜清岚皱了皱眉,白美人能晓得朝上动态并不奇怪,只是奇怪的是,她竟然大明大方说了出来。
“娘娘,嫔妾晓得娘娘为难,若娘娘有什么差遣,尽管直说便是。”
白美人这么开口,反倒让颜清岚不知说些什么才好。何况,她心里暂时还没有主意,又怎么能随意开口差遣白美人做什么。陆嬷嬷的事,还在眼前,而此时,白美人如此大胆,却不知是真是假。
“嫔妾晓得娘娘或许会想嫔妾的用心。”白美人顿了顿,忽牵扯出一丝晃晃荡荡,模模糊糊的淡笑,“嫔妾的爹爹是小小州官。那年皇上刚刚回朝,爹爹被小人陷害,差点嫔妾满门被灭,是皇上一力拦了下来。”
“那你爹爹如今是?”
“嫔妾的爹爹被发配去了南林,做巡察督使。虽说比之前辛苦许多,但全家性命得存。嫔妾感念皇上恩德都来不及,怎会和元家狼狈为奸。”
白美人抬起眼,直视满脸疑惑的颜清岚:“娘娘,嫔妾明白娘娘的疑惑。只是,要晓得,报恩的方式,并不是仅仅以身相许。”
作者有话要说:白美人的故事,哎哎哎,有时间写个番外。
VIP章节 42第41章
对于白美人的说辞,颜清岚不知是不是该信。只是面上却依然挂着淡淡的笑容,握着白美人的手,摇了摇:“妹妹,本宫真不晓得该说些什么。皇上对你有恩,你又入了宫,那你,那你又为何要拒恩宠于千里之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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