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晏:“……”
——
“你睡了我的床,我睡哪里?”洗完澡之后,新一轮对话开始。
“你随便找个地方睡。”简晏身着轻薄的单衣,头发尚未干透,便长手长脚地霸占了宁天歌的床。
随便找个地方?
宁天歌站在原地片刻,一言不发地转身开门出去。
听到门的开合声,本闭上眼睛的简晏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出去了?去哪里?
这外面都是他的人,以她现在的能力根本就出不去。
再者,谅她也不敢有逃跑的想法,她那样聪明的人,绝对有自知之明,不在自己能力范围内的事,绝不会去做。
或许是生气?
简晏复又闭眼睛,到底是个女人,她总不可能站在外面过一整夜,不信她不会回来。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简晏都有了浅浅的睡意,还不见宁天歌进屋,他眉头一皱,起床走出屋外。
“主上。”外面的人立即行礼。
他眸光迅速一扫,未见到那个纤细的身影,冷声道:“人呢?”
众卫一愣,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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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朔风乍起 第二百三十三章 他的女人?
简晏脸色一沉,“那个女人!”
众卫立即恍悟,“回主上,她好象进您的房间了。”
进他的房间?
简晏眸光生寒,他的房间向来不许任何人进,也没有任何人敢进,是谁给了她那么大的胆子,又是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放她进去?
大步走向隔壁主房前,门外的士兵正心有不安,见他面沉如铁,更为忐忑。
“人在里面?”简晏冷目扫过。
“回主上,半个时辰之前便已经进去了。”众卫额头开始冒汗。
“你们胆子不小,竟敢忘了规矩!”简晏声音冷厉,“自行下去每人领一百军棍!”
面对这飞来横祸,谁也不敢违抗,众卫当即领命,但终有人不想受这平白之冤,单膝跪地禀道:“禀主上,宁姑娘说,是主上让她进去的。”
是他让她进去的?
简晏拧眉一想,他何时说过这句话?
“属下们见主上就在宁姑娘房里,不敢有所怀疑,想宁姑娘再怎样也不敢以主上的名义说谎,只好放了她进去。”
“她说什么,你们就信什么?”简晏心中有丝恼怒这女人胆大包天,竟敢拿他的名头打幌子,更怒他的这些手下被她轻易骗过,冷哼一声,“一百军棍,一棍都不能少,下去!”
偏房门前的士兵们面上不露半点神色,心里头却个个胆战心惊,庆幸自己不用受这军刑。
“还有你们!”简晏一转身,衣袖用力一拂,负于身后,冷然掠过他们,“不经允许便放她出了房间,虽不同罪,但也有过,下去各领五十。”
“……”众卫目瞪口呆。
他们主上刚才自己就在房里,如果不允许她出门,他当时就不应该阻止么?
如果他们错在没有阻拦,当时主上怎么不怪罪,过了这么久才说?
他们这些当差的,实在是难做人,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他们是拦好,还是不拦好?就象被赏一百军棍的那些弟兄一样,是让进,还是不让进?
左右都不是,左右都是他们的错!
转眼间,两个房前的人都走了个干干净净,守在院子里的没有一个不是提心吊胆。
主上向来赏罚分明,有事说事,今儿个怎么就有些是非不分了?
简晏抿唇盯着那扇房门,修炼了二十多年的沉稳性子有着从未有过的浮躁,他有多久没有象今晚这般沉不住气了?
记忆久远到自己都记不清。
平稳了气息,他十分清楚地意识到他不该有这种情绪上的波动,如果在此时都能如此轻易受她影响,以后在战场上,又该如何?
双手推门,房内悄声一片,未见宁天歌的人影,反手将门关上,他稳步走向内室,如果她敢在他房间里动手脚,他不介意将她再关入大牢。
抬眼向某个地方一扫,一切如常,他这才转过屏风。
内室的情景一目了然,行走的速度却蓦然一顿,脚步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他那张相较于她的床来说,大出一倍的金尊玉石柱大床上,一线窈窕的曲线正侧卧其上,柔软的衣料服帖地包裹着那一抹纤细的身姿,冷硬的床,香软的人,看似矛盾,却又有着说不出的和谐。
放轻了脚步,他缓缓走到床前,女子面朝里而睡,背影轻轻起伏,呼吸声轻浅而平稳,已经睡着了。
光线柔和,斜斜地打过来,透过淡青色的纱帐映在她身上,她的脸侧向床内,露出一侧精致的耳廓与如玉的耳珠,侧脸线条优美至惊人。
他久久地凝视着她的容颜,在床前静立了许久,才长腿一跨,越过她在床里侧躺下。
一手支着头,他眸光如凝,注视着近在咫尺的女子,她此刻安静如初生的婴儿,密长的黑睫遮盖住了眼里不经意间闪现出来的光芒,那一张犀利的嘴轻抿着,不会说出令他或恼或怒的言辞。
甚至于在一瞬间,他无法确定,那个战场上奋勇厮杀的人,真的是她么?
现在的她,敛去了所有凛冽的锋芒,带刺的言词,毫无防备地睡在他身边,就如他的女人一般。
他的女人?
他因这突如其来的想法而怔住。
她是他战场上的敌手,他如今的阶下囚,怎么可能成为他的女人!
——
夜愈深,房内寂静,有人早已入眠,有人在久久凝望之后也有睡意袭来,阖起眼眸。
夜阑人静,正是好眠时。
静得连落叶声都能听清的院子里,突然响起一阵低喝,“那是什么东西?”
“没看清。”
“好象是只狐狸。”
“狐狸?跑这么快?”
“它钻进那个房间里了,快捉住它!”
“你们从后面抄过去,堵住窗子!”
“小声点,别吵到主上。”
一阵杂沓的脚步声,打乱这夜的宁静。
简晏倏地睁开眼眸,狐狸?
“发生什么事了,连觉都不让人好好睡?”宁天歌皱了皱眉,睁开眼睛来。
一睁眼,便对上了对面的简晏,她猛地坐起,低头看了眼身上,遂松了口气。
简晏因她这动作与神情而大皱眉头。
他就这么让人不放心?
外面的抓捕行动还在继续,宁天歌托着腮听了会儿,穿上鞋子下床。
“做什么去?”简晏身子往前一倾便抓住她的手。
“外面那么吵,我去看看。”她去掰他的手。
“不过是捉只狐狸,有什么好看的。”他将她往回一拉,她便跌坐回床上,“睡觉!”
“那就更要去看了。”她一听,眼睛一亮,“用狐狸毛做皮领子,冬天的时候不怕冻,我正好缺一条。”
简晏眯起眸子,仔细地打量着她,“你还会缺皮领子?”
“我怎么就不能缺?”她斜睨着他,嗤笑道,“就因为我父亲是宰相?”
“安王就没有送给你?”他倚靠着床头,似乎是随口而说,“听说他对你十分宠爱,你想要什么,还不是他一句话。”
宁天歌眸光一垂。
“传言害死人,君上英明,难道还不懂传言最不可信这个道理?”她笑了笑,颇为自嘲,“我只是一介小小主簿,何以得此荣宠?退一万步说,安王断袖,这是世人皆知的事实,若他真喜欢我,也是以为我是男子的缘故,此番我女子身份已被君上识破,要说宠爱,只怕更不可能了。”
说罢,她叹了口气,动了动被他抓住的手腕,“我还是想想我那根皮领子才是实际,可别让那狐狸给跑了。”
简晏的眸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缓缓起身,“我与你一起去。”
——
偏房内一片凌乱。
一团白球满地乱滚,不时逃蹿于桌脚凳下,速度并不太快,却又刁钻之极,每每眼看着就要捉住,到手的时候一看,手里还是空的。
抓捕的兵卫们并不敢随便动房间里的东西,因此想要捉住它难度更大,那白球却似知道他们的忌惮,窜上跳下时专拣那些易碎的花瓶古董落脚,于是,兵卫们更为忙乱。
不但要忙着捉它,还要忙着保护这些古董。
闹了半晌,那白球似乎也累了,嗖地一下钻进床底下,便再也不肯出来。
宁天歌进入房间时,便见一群兵卫趴在床前蹶着屁股,嘴里还喊着“出来!出来!”,毫无形象可言。
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简晏脸色一黑,沉声喝道:“你们都在做什么?还不起来!”
一听这似乎来自阎罗殿的声音,众兵卫哪里还顾得上抓狐狸,行礼还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