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元宫里头没人希望皇后在这儿出事,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整个仪元宫都要被拖累。
瞧见皇上进了内殿,任淑仪这才娉娉婷婷的上前来,神色担心的朝王清问道:“敢问王大人,娘娘可是没事了?”
“回娘娘,皇后与小皇子皆已无恙。”王清作了一揖。
任淑仪佯装感激,“如此,本宫就放心了。王大人医术过人,由你看顾娘娘的胎,我等姐妹实在是放心。”
“娘娘言重了,微臣奉命看顾娘娘与小皇子,自当是会全力护娘娘与小皇子周全。”王清低着头,声音淡淡。
任淑仪张了张嘴,心知也问不出什么话了,于是客套几句便又站回了原位。
苏珩进去时,萧君雅正由春分扶着靠在床头,如意手端着一碗药汁,用勺子轻轻搅动时不时吹吹热气,薛建着手写好了药方,抬头就见皇上进来了。
“免了。”苏珩皱着眉头,摆了下手,免了几人的行礼。
他从如意手里接过药碗,坐在床沿上,舀了一勺药汁,吹了吹才送到萧君雅唇边。
萧君雅由春分扶着,迟疑了一下,还是乖乖的喝了药汁。
就见苏珩一边喂药一边问薛建。
薛建作了个揖,答道:“回皇上,娘娘胎象不稳,又加之受了惊吓,身体尚为虚弱。微臣已经开了压惊的方子,给娘娘服用。且娘娘尚在孕中,不易劳累伤神,应好好静养,宽慰心神才是。”
苏珩面如沉水,眸色不明的看了眼萧君雅,见她低着眸子喝着勺里药汁,叹了一口,便让薛建在外守着。
直到萧君雅喝完小半碗的安胎药,苏珩才伸手握住她的手道:“今晚就先歇在仪元宫吧。”
春分皱眉,有些不满的看了看这侧殿,一旁站着的如意说到:“皇上,这殿里火炉刚刚点上,不但不暖和,而且味道还有些大,于娘娘身体多少不利。”
萧君雅抬手掩了一下唇,拍了拍苏珩的手背,说:“臣妾无事,稍微休息一下即可回凤栖宫。”
这道话落,外面便有人来报,说是太后亲自来了。
萧君雅惊讶片刻,旋即就要下床迎驾,苏珩一把按住她,略带责备的说到:“你好好躺着。”说罢,便起身步出内殿。
太后由明慧搀扶着一路进了殿,平日里这些小宫殿哪里能迎来太后大驾,任淑仪自是急着表现,行礼之后便去搀扶太后。
明慧不着痕迹的避开,没让任淑仪过来,任淑仪吃了暗亏,只得暗自咬牙。
太后显然是急匆匆赶来的,看着苏珩的眼神叠了一层沉痛一层担忧,眼角的几丝纹路都显得清楚,“皇帝,雅雅她如今怎么样了?”
太后平日里唤萧君雅为皇后,只有亲昵之时才会唤一声雅雅。苏珩听见太后这声“雅雅”,一瞬间心里有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忙搀住太后胳膊,说:“母后放心,都已无恙了。”
太后松一口气,“这便好这便好,哀家这一路赶过来就生怕雅雅出什么意外。快带哀家进去看看。”
眼见着俩人往侧殿去,任淑仪嘘唏不已,遥想上次皇后小产,太后也没想现在这般急吼吼的,皇上也不像这般焦心不安。
还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太后进去坐在床沿上好好看了看萧君雅,拉着她的手说了几句“苦了你这孩子了”,萧君雅面上勉强的笑着,只得陪着太后老人家说话,宽慰她的心。
最后还是苏珩开口,让太后先行回去。
太后难得装糊涂一次,说自己心里急,扰了雅雅休息,好生交代萧君雅一番,这才准备起身离开。
末了,太后突地想起来了什么,问起了容修仪。
提及容修仪,苏珩一直缓和的面色陡然一变,似乎是在忍着怒,问太后,“以母后看呢?”
太后神色肃然,眼含怜悯的看了萧君雅一眼,说:“宫中严令禁止巫蛊人偶此类东西,容修仪简直罪大恶极。”蓦地太后眼眸一转,看向萧君雅,“容修仪暗自行巫蛊之术,不但害南婉仪失子,更是险些害了雅雅。她是从雅雅宫里出去的,雅雅是她主子,她居然还有那歹毒心思去加害。雅雅你说,要怎么处理容修仪。”
萧君雅愣了愣,倚在床头,状似虚弱,道:“由太后和皇上做主便是。”
太后那一眼,萧君雅自然是懂得是何意思,苏珩收了容笑,本就让太后心存不满,甚至怀疑是萧君雅故意让容笑勾引苏珩,实则是做为眼线监视苏珩。尤其是那会儿苏珩对定国公府猜忌过多,冷落萧君雅多时,容笑在这个时候出现,就显得耐人寻味了。
太后找过苏珩说过此事,苏珩也只以自己懂得分寸,依旧对容笑宠爱有加。容笑身为下等宫女,能一次侍寝就封为正二品修仪,犹见得苏珩对她多喜欢,然更多的是其中掺杂了一部分对萧君雅的不满,故意封高位膈应萧君雅。对于容笑是不是萧君雅派来的眼线,自是做了一番调查,最后自然得知,容笑和萧君雅半分关系也无。
“那便褫夺封号,赐灌铅!”太后严厉着神色,一字一句,声音平静中带着威严。
乍一听灌铅,别说一向淡漠的如意眉心一阵跳动,春分更是露出一个惊愕表情。殿中气氛冷冽肃穆,太后眼角往萧君雅那处看了一眼,旋即高华庄严,目光极为严肃,“宫中怕是被容修仪给腌臜了,皇帝你回头请几位高僧来,保宫中安定才是!”
苏珩神色如常,自是应下,随后把太后送了出去。
春分拍着胸口说:“刚才还一直恼太后一直拉着娘娘说话,这下里一听要将容笑行以灌铅,心里头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灌铅这种酷刑,也难怪春分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是,奴婢心里是高兴的。”春分眼里闪过光亮,微微带着一丝恨色,脸上挂着笑容,“容笑叛主,死有余辜。”
听着春分坦然的话语,萧君雅没有做声,在如意的搀扶下躺到了床上,“若皇上来了,就说本宫睡了。”
春分如意点头,应了下来。
良久后,苏珩进来,脚步放的极轻,殿里已经稍许暖和了起来,便吩咐春分和如意俩人先出去。
小心了手脚坐在床沿上,看了萧君雅一阵,突地叹出一声,似蕴含了许多思绪。
因了喝了药,萧君雅身上懒惰,先前又被太后硬拉着说了会子话,早就昏昏欲睡了,根本没有多余的力气回凤栖宫,只能在这个小侧殿将就一晚。
苏珩看了萧君雅半晌,伸手摩挲她的眉眼,最后终是脱鞋上了床,挨着萧君雅躺了下去。
彼时,萧君雅早已经睡了过去。
翌日一早用过安胎药,又接过如意递上的一番米粥,问到:“皇上昨夜何时走的?”
“回娘娘,皇上是戌时走的。”如意回道。
从外面进来的春分听见这话,接道:“皇上是去了连顺仪那儿。”
萧君雅抬眸,春分又道:“今天秋萱来时说皇上昨夜从仪元宫离开后去了连顺仪那儿,听说皇上发了火,最后怒气冲冲的回了长生殿。连顺仪在皇上走后把殿里东西摔了不少,听那处侍候的宫女太监说,哭了一个晚上呢。”
春分脸上笑意明快,可见的对连可欣这般处境极为待见,话语里都透着一股子舒心,“对了,皇上下了旨,说娘娘要安心养胎,往后后宫琐事都由婉贵妃和德妃代掌,除非是有拿不定的大事才可叨扰娘娘,此外还有应酬一概都免,不允许任何人打扰娘娘休养。”
“德妃?”萧君雅略觉疑惑。
“回娘娘,正是德妃。今天一早圣旨就下到长乐宫了,让德妃协理六宫。”春分回了句。
“德妃身体不是不好么?”
“娘娘,听说御医昨天去看过德妃,说是已经无大碍了,平日里只要不是太劳神就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协理后宫,这不正是劳神累心的事么?”萧君雅笑。
春分道:“皇上是什么心思奴婢是不知道,可德妃确是千恩万谢的应了下来。”语气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
如意在一旁静静听着主仆俩的对话,外面便有人来报说是任淑仪求见。
皇后在仪元宫住了一宿,身为一宫主位的任淑仪岂有不见之理。
若不是因着皇上旨意不让打扰皇后,任淑仪都要领着殿里一众妃嫔来拜见了。只不过任淑仪来的时间不对,这边刚进来,那边就有人领了明慧进来,说是奉太后旨意来问安的。
明慧来了,任淑仪自然要退到一边去,脸上笑容明媚,心里却悻悻的。
此后明慧走了,任淑仪才和皇后说上话,无非都是一些客套话,讨皇后开心的。
萧君雅心里明白,笑眯眯的听她说完了,就说要回宫了。任淑仪忙不迭的又差人通知殿里妃嫔来送,场面一时甚是热闹。
待回到凤栖宫时,闻惯了荼芜香的味,如今一换成别的,还略有些不适应。
“娘娘,昨天皇上派孙公公过来把殿里从里到外收拾了一遍,这香也全换了。不仅如此,孙公公还遣人去各宫把容笑送出去的熏香收了过来,让御医院的御医挨个给各位主子诊过脉才算完。另外还有,凡是宫里有人偶的,也都被强行收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