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山再起】
“仙子!月宫仙子!”十公主到底只是个孩子,看见这样的场景,早就耐不住性子绕出桌子跑到了瑶台边上去了,后面宫女忙不迭的跟上,生怕这小祖宗出什么差错。
湖上停着一尾小船,那女子就站在船头上旋身起舞,身姿婀娜,姿态柔弱,一举一动尽皆柔媚曼妙。远远瞧着就能想象那女子是何等的倾国倾城。
凤池白雾萦绕,莲灯耀出熠熠流光,整个瑶台都静了下来,舞姬极有眼色的停止了舞动,往两边退了去,唯有铮铮的琴声如流水般泻出,清灵优美。
小船犹如从天边而来,载着月下仙子缓缓向瑶台而去,水纹一圈圈的荡开,湖面上莲灯此起彼伏,随着小船缓缓靠近,女子的容颜才足以让台上众人看清。
萧君雅有些怔愣,侧脸去看苏珩,见他眉目间隐有柔靡之色,望着下面的连可欣静静出神。
银白柔和的月光照在连可欣脸上,显得肌肤莹白如玉,唇角勾起浅浅的弧度,梨涡浅现,笑靥如初雨梨花般动人心魄,特别是那双眼眸中流转的潋滟柔情,顾盼生辉,一如往昔般惑人。
琴声渐止,连可欣臂上轻纱染水,从她臂上软软滑下,夜风一拂,柔柔软软的落于水面。
鸦鹊无声中,苏珩略有失神的看着台下笑靥如花的女子,眉目痴迷之色尤重。连可欣抬头与之相望,好似越过了世间一切般与之缠绵在彼此的眼眸里。
白亮的月色下,她身着一身月白色轻纱广袖,隐约露出里面绯红衣裙。一头乌发绾了简单的髻,斜插一支莲花簪,余下青丝散在衣上,随着风拂而扬。
小船缓缓后退而去,苏珩神色愣了一下。
袅袅白雾再起,如来时一样,缓缓退了回去,再不见踪影,只留了月下烟波浩渺和方才难以尽述的绝代风华。
月宫仙子也不过如此。
连可欣复宠已是必然之事,即使是众人皆不待见。
中秋过后,苏珩往来连可欣那处愈发勤快,他那日眉目间的缠绵柔靡,诸妃是瞧得清清楚楚,各个心里都恨不得将连可欣千刀万剐。好好一个中秋,成了连可欣邀宠的地方,她当着这么多人面来这么一出,分量果然十足。
整个中秋宴是萧君雅亲自吩咐人布置的,冒烟的莲灯是怎么来的?小船又是哪来的?那船无人撑着就能自动,连可欣是哪找来的人在水底下拖着船走的?能在水下闭气这么久,且将船拖的这么稳,武功底子自然不用说。而在宴中奏琴是较为得宠的孙芳仪,此番过后,苏珩好像更待见她了,常去她那听她弹琴。
这一日用完午膳,春分和青竹纷纷凑到了萧君雅身边。
“娘娘,那日连顺仪用的东西多半是从宫外运来的。”春分低声道了句,“布置宴席的宫人何其多,也不知里面那些是她的人,那些是她花钱买通的。”莲灯皆是宫里宫人亲手制出来的,要在里面做手脚,这却不是其他人能得知的。
“那小船今儿的也查到是那儿的了,是南角月湖边上的小船。”春分话落,青竹立马补充道,“估摸着十公主也是被她利用了去。”
萧君雅扶额,闭眼揉了揉眉心,这些事情大抵都是能想得到的,纵使连可欣心思玲珑,想了这么个法子在苏珩面前眼前一亮,但此等耗费人力物力的法子,凭现在的连可欣,怎么可能做到?若是没有人帮她打点好一切,一个在宫里失了一切人脉的从六品顺仪是怎么做到的?这么简单的道理,苏珩怎会想不到?
除非……他认为是她在帮连可欣?萧君雅蓦地睁开了眼,怎么会,这么傻的想法,就算连可欣说,苏珩也不一定会信。
眼见萧君雅面色愁色略重,春分在旁宽慰道:“娘娘,您放宽心。此番连顺仪复宠,您不是一早就料到了吗,只是没料到她会如此哗众取宠……”
何止哗众取宠,简直是把苏珩的魂都勾了一半去。
“罢了,事情已经这样了,就由着她去吧。”萧君雅摆了摆手,叹了一口。至少连可欣复宠,苏珩没有冷落她这个皇后。当夜中秋,亦有不少妃嫔还等着她这个皇后出丑,然苏珩却依旧按照宫规宿在了凤栖宫里,但他却是明显的心不在焉。
殿里气氛有些冷凝,外面王福安进来报,婉贵妃求见。
春分和青竹一对眼,都露出了警惕神色。
闻纪诗云来了,萧君雅笑着摇摇头,“到底还是来了。”
连可欣东山再起,要说谁最不乐意,除了一个德妃外,那就剩这个婉贵妃了。
纪诗云一身檀色宫装,雍容华贵,上挑的凤眼中带着凌凌的气势。
进殿后只是甚不在意的欠了欠身子,萧君雅斜靠在软榻上,指了指下首的美人凳,说:“无需多礼,坐吧。”
纪诗云自然不会客气,萧君雅话一落,她便走到凳前盈盈坐了下来。
纪诗云抬眼扫了萧君雅一眼,唇角勾着笑,“臣妾心下奇怪,娘娘您着手操办了整个中秋宴,是怎么让外人趁虚而入的?还是说,是您帮了连顺仪想了这么一招,给她提供了方便?”
这话说的直白且言辞间讥讽颇重,听得萧君雅不由得皱了皱眉心。
殿里宫女皆是两个人的心腹,所以纪诗云不用防什么,“往日臣妾与娘娘俩人操办中秋宴,从未出过任何差错,怎么好端端这次就让连顺仪顺着杆往上爬了呢?好好的一个中秋宴,全让连顺仪添了堵去!”
她这话讽刺了萧君雅不说更是隐隐有了些醋意,狠辣的神色在脸上一闪而过。
萧君雅黛眉一挑,倚在榻上看着纪诗云眸中恨色,说:“连顺仪心思玲珑,极为应景的当了回月宫仙子,饱了大伙的眼福不说,更是让皇上龙心大悦。”
纪诗云抬眼,讥笑,“娘娘果然宽宏大量,臣妾比不得。”
萧君雅一笑,不再和她绕圈子了,纪诗云既然这么坦白找她来说,她再绕下去也是不妥,于是便轻淡淡的说道:“你我都是明白人,何必再说这些没用的?”
闻言,纪诗云转眸,有些古怪的看了她一眼,后说:“连氏狐媚,这个宫里容不得她继续张狂下去。”
“你能阻止,还是本宫能阻止?”萧君雅淡笑反问一句,抬眼暼了纪诗云一眼。
纪诗云喉头一噎,萧君雅又笑道:“皇上这般喜欢她,你我阻止不了,更何况……”她正了神色看向纪诗云,“连氏身后有几股势力,你也是清楚的。”
“哼!”纪诗云极为轻蔑的冷哼了声,“不过是个狐媚子,又仗着家族势力入得皇上的眼,要不她什么都不是!”
这位原来不知道那俩人早就相识了,萧君雅看了看小指上的护甲,说:“连氏在宫里积年树敌不倒,妹妹应该看得比本宫清楚,何必说这种话?”
纪诗云转了眸子,细挑的凤眸里染上一层意味深长,双眼直视萧君雅,道:“原来皇后娘娘也知情?娘娘这样的城府,臣妾瞧了都觉得不可置信。”
萧君雅勾唇,并未将其听进心里,纪诗云就是这么个人,就算她存心找你来合作,也要在言语上讽刺挑衅你才是,况且之前这位可是在她手里吃了亏。“话不多说,妹妹心里有数便是了。”
既然知晓连可欣背后势力,又清楚她极得皇上喜欢。且不论这个喜欢是真是假,而今在这个宫里,连可欣的地位算是无人能撼。
有帝宠,在这后宫便是有了一切。
纪诗云将心绪平了下来,心平气和的和萧君雅闲聊了几句,最后临走时,道了句,“太后那处我来说便好。”
萧君雅一时没反应过来,再看时,纪诗云已经迤逦而去了。
连可欣在中秋宴上的那一出,太后必然得知,第二天就单独留了萧君雅下来问话。她老人家厌恶连可欣多时,原以为连可欣的气焰彻底灭了下去,没想到这么快就死灰复燃了。彼时在场之人何其多,让皇帝一干兄弟看了去,像什么话!
萧君雅劝了太后许久,才算让太后缓了缓神色,但到底没有什么效果。话头一转,便又转到了当时气氛营造上,少不了又说教了萧君雅一番。
此事是萧君雅大意,她自然垂下头悉心听太后说教。
太后与纪诗云一心,萧君雅劝太后可能起不了什么作用,但纪诗云去劝,说不定就有作用。
而纪诗云说出那句话,多半是要与萧君雅联手的意思。想到这儿,她无不好笑的低头拨了拨腕上的翡翠手镯,高傲如纪诗云,不也对连可欣束手无策了。
怡景宫内,陈嫔双手捧着瓷杯,指腹摩挲着杯壁上的梅花纹路,眉眼间略有忧思。
一旁坐着的白容华劝道:“姐姐现在有了身子,勿要太过忧思了。”
陈嫔眸色一滞,摇了摇头,看向白容华,“妹妹不懂,连顺仪复宠,我必会遭殃。”
“我也不瞒你,我初入宫闱,因着折下了任淑仪最喜的一株桃树上的桃枝,得罪了任淑仪,若不是那时连氏路过,我怕早受了责罚。此后我便依附了连氏,才得以入了皇上的眼。”她低头看了眼小腹,“如今她东山再起,怎会放过我……”
“姐姐多虑了。”白容华微折了眉心,淡声道:“你现在身怀龙嗣,极得太后看重,皇上又宠着你,皇后亦是万般小心。那连氏可有天大的胆子敢在这三人眼皮子底下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