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寒夜倒是没有注意阿澈正在嘚啵些什么。他只是敏锐地察觉到在这家客栈中有种不平凡的气息。具体是为什么,陆寒夜警惕地暗中看了又看,也没有看出什么异端。
想必是自己太敏感吧!陆寒夜捏捏眉心——韩冥能知道墨玉现在在他手里,那就保不准别的势力也能得到风声,继而觊觎不舍。
他必须要谨慎,墨玉自身有非凡的意义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对于他的阿澈。陆寒夜想好了,一回到南辰,就亲自取出墨玉谴人派送到北辰韩冥手中,以换取阿澈体内北辰秘毒的彻底解除。
这其中他怎能容忍有变。
晚膳过后,众人分别进了各自房间休息。陆寒夜霸道地拉着阿澈走到一间上好房间去休息,阿澈却不满地嘟着嘴。
“又怎么了!”陆寒夜烦不胜烦,他知道她是想祈求自己带上莫盈——有完没完!
“既然这样,赫连澈,我倒是该新帐老账一块儿给你算算了。”陆寒夜索性往椅子上一坐,面目冷峻,笔挺得像一尊雕塑。
“什么账?”阿澈迷糊了:这新帐吧,就在眼前;这老账嘛——多了去了!他陆寒夜指的是哪一条?
“阿澈,你是知道我对你的心思的。你之前一直被另外一个灵魂困扰,没能及时知道跟你一起分担,是我的错。”陆寒夜神色认真:“但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因为我愿意去相信你。”
赫连澈看陆寒夜如此肃穆的样子,顽劣的心性稍稍收拢了些。气氛比较严肃,她也换上一副“认真聆听教诲”的模样。
陆寒夜有些恨铁不成钢。他一向冷冽惯了,可偏偏在赫连澈面前温柔包容,让别的女子看了嫉恨。
“那么你便给我解释一下,你为何总把不相干的女子往我这里推。”这一点儿陆寒夜一直都没有想明白,比如莫盈,比如阿澈刚认识的秦云朵。
她每每都是热火朝天地帮着别的女子。她知不知道若是他赌气地点个头,那些女子就成了她莫大的情敌了。
就她那两把刷子,要是玩儿起宫斗,她斗得过谁?
陆寒夜真是满腔无奈。
可偏偏眼前的人她还不懂。
眼下,阿澈便睁大了眼眸,小巧的唇也张成了夸张的圆形:“啊?陆寒夜你个自恋狂,我什么时候把不相干的女子往你怀里推了啊?”
哟,果然。人家都气得装酷都装不下去了,她还在这里无辜。
这种方式的沟通要是再接着往下进行,只怕是有人要被气死。于是陆寒夜忍了许久,终究还是黑着脸将眼前的人儿一把扛走了。
“不要,今天很累!”怀里的小家伙儿还在抗议。
“你白天里要是把你的精力再分散得开一些,你会更累。”陆寒夜并不宽恕轻饶。
“那个啥,我……咳咳……”阿澈满面涨红,却不得不奋力提醒:“我身上来葵水了……就是在晚膳时发现的……”
瞬时,陆寒夜眼底暗火乱窜,干燥温暖的大手掌捏着她的小腰:“要是敢在这个时候淘气,明天你可别想站着出去。”
阿澈连忙点点头:“不淘气不淘气,是真的,真的。”
靠!
陆寒夜真想狠狠地将这个小东西捏上一番,终于却还是小心翼翼地将她翻过来,拥着睡觉。“明天去见鳐汐,不要让她闹你。”末了,人家还不忘叮嘱一句。
“不就是来个大姨妈么,又不是怀孕。”阿澈偷偷儿嘀咕着,满面幸福。
☆、第三章 又见离之
次日清晨,阿澈一醒来,还没有睁开眼就闻到舒服的香甜。心中一动,她支起身子,不可思议地看向已经坐在书桌旁看书的陆寒夜。
“好像是红枣粥的味道!”阿澈举着鼻子吸着,同时又跟看大猩猩似的看着陆寒夜,不相信他这冷酷惯了的男人会有这么细心体贴。
陆寒夜放下手中的书卷,微微折眉:“这么冷的天,你支着身子东张西望什么,着凉了怎么办?”
阿澈嘻嘻一笑,心中涌动着满满的感动和甜蜜,麻溜儿地穿好了衣服并洗漱,然后精精神神地坐到了桌子旁边儿,开心地抱着那一碗红枣粥。
“爷,您可真贴心!阿澈爱死您了!”表达心中的激动和惊喜,那自然是极度狗腿儿,十分浮夸。
陆寒夜没好气地撸了一把阿澈的头发:“一看就觉着假。慢着些喝,喝完了再出发。”
这时候已经进入腊月份了,这一年的十一月底腊月初,整个中原地带的天空都有一种秋高气爽的感觉,虽然周围的空气是冷冷的,整个氛围却让人神清气爽。陆寒夜拥着阿澈,跟着的速影依旧习惯性地隐在暗处,三人前往在蓝谷的路上。
哦,忘记说了,公输扬昨夜思来想去,怕莫盈今天一个人被丢下心中不舒服,便找了个不那么显眼的借口,跟莫盈一起留在山镇里等候陆寒夜了。
陆寒夜倒是乐得清闲,阿澈眼珠子一骨碌便随他去了,也就没有再坚持。
之前曾提到过,陆寒夜继位后,称南辰延宗,号“永定”。如今这也就是永定一年。永定一年这一年里,到了腊月底,赫连澈也就满十七岁了。
不知不觉,赫连澈来到这个时空,也将近一年了。从草长莺飞的三月天,到这北国飘雪的腊月间,赫连澈受了很多磨难,更有了此生她最大的收获——那就是嫁给陆寒夜,并爱上他。
所以这一次前往蓝谷跟上一次的感觉还不一样,阿澈竟有种前去一探陆寒夜成长的地方的喜悦——或许,她能捕捉到他从孩童到少年的时期中,所经历过的别人都不知道、只属于她和他的秘密。
哦,阿澈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清新文艺范儿了?
陆寒夜见阿澈一路都不言不语,只是唇角一直带着些淡淡的笑意,暗中好奇:这个小女人,今天竟是这般安静?想着也就伸手帮她拢一拢厚实的披风,将她包得紧紧的:“快要到了。”
即便是对这里熟悉,陆寒夜还是携着阿澈小心翼翼地走过层层叠叠的屏障,避开种种机关。最终青翠竹林展现在眼前的时候,两人有着久违的期待。
“快看,夜!”阿澈指着左边那一座竹屋正有炊烟袅袅,开心极了:“可是鳐汐知道我们要来了,正在那里生火做饭?”
陆寒夜凤目含笑,却是果断地摇头:“鳐汐会去做饭?那简直是见鬼了!她最会吃,却最不会做;她能把糖和盐巴分清楚,已经算是莫大的进步了!”
两人说话间,从炊烟漫漫的屋子里走出一个人来,那人正抱着一筐水灵灵的冬笋,一身白衣挺立,翩然间,眉目疏朗如画。
阿澈看得呆住了:是离之!竟是离之!真的是离之!
离之已经能够站起来自由走动了?
陆寒夜也有那么一刻的失神,他之前是听到过速影的汇报,说是在花雨楼的治疗和鳐汐公主的照顾之下,离之恢复得还不错;竟是没有想到,离之已经能够行动自如了!
那个从少年时就一直跟随着他,不离不弃的白衣男子……陆寒夜一时间眼眶有些发热。
白衣离之也发现了这边儿正有两个人立着,一男一女,女的清秀灵动,男的……离之不仅定定地站住了,目不转睛——噢,那个男子,如青松挺拔,似绿柏坚毅!
阿澈注意到离之看着陆寒夜发呆的样子,脑门儿里“轰!”地一声:靠!不要这样吧?!
心中一个激灵,阿澈赶忙放声大笑,那是典型的赫连澈式儿的笑法:“啊哈哈哈!离之恢复了?简直太好了!鳐汐在哪里?快快出来让澈姐姐和思凡哥哥亲一口,以表扬你至高无上的功劳!”
阿澈这一嗓子没有白吼,惊讶地跑出来的不仅有一阵风似的黄衣小鳐汐,还有一脸错愕的花雨楼;看着赫连澈的蓝色披风随着她的走动一晃一晃的,花雨楼这才揉揉眼睛:“啊!澈姐姐!夜师兄!真的是你们呢!”
鳐汐已经赶忙过去接过离之手中的竹筐,言语轻柔:“这个放在这里就好了。过来看,是思凡哥哥和澈姐姐来了。”
陆寒夜眼底瞬间闪过一丝沉痛:离之,他的头脑可是还没有恢复?
离之修长挺立的身姿,站起来跟陆寒夜几乎是平齐的,以前的时候,两个人一白一紫,站在一起的时候是要多耀眼就有多耀眼。
如今,离之慢慢地走到陆寒夜面前,脸上那种微微的痴迷和懵懂,竟是如同一个七岁孩童一般。
离之的一步步走近,看得陆寒夜心酸,看得阿澈落泪。
阿澈悄悄地扯住花雨楼,走得稍稍远一点儿,嗓音压得低低:“可是渗到离之头脑里的毒液还没有清除?”
小楼一脸惭愧地点点头:“是啊,还没有清除完毕,如今离之哥哥的头脑就跟六七岁的孩童一般。”说着便低下头,他是在责怪自己的医术不精。
“不是说类似于失忆症么?怎么会这样?”阿澈不解。上一次来的时候,离之躺在床上也不认识他们。可阿澈觉得离之那时的眼神还不像如今这般昏暗的。
难道是身子治好了,又影响到了脑部?
花雨楼微微地抬起头,满目怜惜地看着那一抹温柔翩然的白影:“那古墓里的毒,原本就很诡异的。如今离之哥哥能够行动自如,已经算很大的进步了。其余的,只能慢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