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前曾以为嫁人是件极风光的事情,到出嫁的时候心情也会和往日有别,只是今日不知怎的她就觉得心里有些忐忑不安。她以前做什么事情都会对往后的路有些预期,可是此时却觉得路途漫漫,以后会面临着什么,心里却是一点都不知道。
她想到那个病的连一丝风都不能吹的体弱男子,心里又有几分无可奈何,她嫁给他原本是想盼着他早日死掉她好恢复自由之身,只是在经历上次的事情之后,她的心里又隐隐盼着他能活的长长久久。自己的心里一升起了矛盾的情绪,连带着身边所有的一切也变得有些焦躁了起来。
而她装病的短短几日,她白天睡觉,晚上被秦解主逼着练功,身体已经轻盈不少。
喜婆一边说着吉利话一边给她上头,她却一直有此心不在焉,此时天色将明,她看了一眼透着一丝白光的窗棂,心也复杂到了极致。
门外不知道是什么惊起了夜宿的飞鸟,扑着翅膀哀叫着从屋檐上飞过,喜婆显然也听到了动静,觉得这事有些不吉,却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微微顿了顿,接着说吉祥话:“一梳梳到底,与夫举案齐眉恩爱长,二梳梳到尾,百年好合情意深,子孙满堂……”
明云裳听到这样的话就觉得有些好笑,纵然她之前答应嫁给郁梦离是另有打算,在这种女子的大日子的面前却也显得有些异样的情愫,她淡淡的道:“喜婆真的觉得……”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崔氏推门而进,她心里觉得有些好笑,这该死的习俗,她纵然再讨厌崔氏,在出嫁的这一天却还得由崔氏扶她出嫁,她的话锋一转道:“我听说世子近日身子大好,想来举案齐眉也是眼前之事,咦,母亲,你来了啊!”
崔氏的脸色很是难看,眼睛还有些红,着了一件四十八副的崭新湘裙,罩了一件暗红的缠枝牡丹外衫,头上插着好几枝足金的步摇,想来来之前盛装打扮过。这几日她天在晚上练功,耳力比以前好了不少,她住的秋云楼和主屋相距不是太过,主屋那边的动静她也听了个七七八八。
明老爷自从得了美子和惠子之后,就再也没有进过崔氏的房间,崔氏无论如何花心思打扮都不可能与正值花季的两女相比,郁梦离这一招当真是极狠的。
崔氏这几日心思都不在明云裳的身上,却也知郁梦离送人进明府和明云裳脱不了干系,只是如今事已至此,她也无力更改,当下看了她一眼后道:“云裳倒是和世子是一条心!”
明云裳微笑道:“夫妻同心,其利断金,母亲想来对这件事情深有体会吧!这几日父亲对一母亲似乎冷淡了不少,那一日母亲为了出来也费了不少心思,却终是难掩人老珠黄的事实。”
崔氏的脸色更加难看了,看着她的眼神恨不得将她撕成十八块,她却又浅笑道:“人生总是起起伏伏,母亲原本也不过是妾室出身,纵然用计成了当家主母,却还是丢不掉做妾室的狭小心胸。每个人有自己的命,若是总奢望得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就注定不会有好结果,所以我一定会吸取母亲的教训,绝对不会做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绝对不会主动去害人,否则就必定会害人终害已。”
第七十八章
崔氏听到明云裳的话眼睛里已能喷得出火来,明云裳话里的字字句句都命中她的靶心,心气的直颤抖,却终是没有说话。
明云裳以为她会发作,没料到她却终是忍了下来没出声,明云裳的记忆里和来到这个世界后从来都没有看过如此忍气吞身的崔氏,她的心里顿时觉得一阵畅快,然后缓缓的道:“对了,有件事情忘记告诉母亲,容景遇虽然给六妹下了万金之聘,但是依着明家如今的家事和六妹的残花败柳之身,先不说容景遇是什么样的人,光是这一点怕也够六妹喝上一壶了。”
崔氏对这件事情也有所耳闻,当下气的咬着牙道:“明云裳,你的心真是恶毒无比!”
“比恶毒,我永远不是母亲的对手。”明云裳淡淡的道:“六妹和容景遇的婚事是她处心积虑想要的,又哪里怨得了其它的人,母亲,你说是不是?”
崔氏的下唇已被咬出血来,明云裳看了她一眼后轻轻的道:“人言种豆得豆,种瓜得瓜,母亲就等着看这一场种下的因果吧!”
崔氏只觉得怒气上涌,水氏当年是她设计害死的,她这些年来一直处心积虑的想要除去明云裳,却一直都不能如愿,如今的明云裳就如同是浴火的凤凰,洗尽铅华之后来向她讨债!她在明家原本一直处心积虑的经营着一切,府中所有的人大多都是她的人,以前水氏用的老包括明云裳的奶娘早已被她除去,可是明云裳只用了一些手段,就让娇杏背主弃义。
她挖空了心思弄出了明云裳和谨夜风的事情,毁了明云裳的名节,原本以为是彻底毁了她,没料到她大难不死后性情大变,不费吹灰之力就毁了明云端的名节,再将明云彩推进了火坑,更是联合了郁梦离送来了两个女子夺走了明老爷对她的宠爱,彻底毁了她在明家经营多年的一切。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明云裳从哪里来的勇气和智谋,也不知道她怎么就在她设下的计谋中转败为胜,更不知道她为何就能轻易的将一切都赢了过去!而她怎么就落到今日的境地!
只是她心里终有不甘,看着明云裳一字一句的道:“明云裳,你如此恶毒,一定会有报应的,你不要得意,你如今所有的一切也不过是一场浮云,迟早有一天你会一无所有!”
明云裳淡淡的道:“也许吧,但是我敢保证依着母亲的性情一定等不到那一天!”她的眼里满是不屑,眉毛只轻轻一抬,那身着红衣的样子明明是笑傲众生的骄傲。
崔氏原本心里还有一些不甘,只想着把她送走之后再好好谋划,而今听她这么一说便知道众是她出嫁了也断然不会放过她。
她这些年机关算尽,用心恶毒,此时明白所有的一切都成了泡影。此时受明云裳这一激,再也承受不住,一口鲜血便从她的嘴里喷了出来,重重的倒在了明云裳的梳妆台上,喜婆当了多年的喜婆,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光景,而两人的对话更是让喜婆吓的不轻,当下看了明云裳一眼,见她眉眼淡淡,不知怎的就吓的脸变了脸色,微微思量一下后下意识就要伸手就要去扶崔氏。
明云裳淡淡的道:“母亲的身上染了太多的鲜血,你是我的喜婆,若是沾上血气,冲了我的喜气,便是毁了世子的福气,你担待的起吗?”
喜婆闻言一愣,她早前就听说过明云裳和崔氏不和的事情,却没有料到事情竟是如此的严重,而世子又岂是她这样的平头百姓得罪的起的,当下忙将手缩了回来。
明云裳看着躺在那里动不动的崔氏一眼,冷笑了一声,正在此时明老爷也进来了,看到崔氏满嘴是血的倒在梳妆台上,顿时大吃一惊,忍不住看了看明云裳。
明云裳缓缓的道:“母亲旧疾复发,我原本应该将她扶起来的,可是今日是我大喜的日子,怕沾上晦气,还请父亲见谅。”
明老爷也不是蠢人,自是明白其中的缘由,明云裳又道:“今日是我大喜的日子,母亲病了也不能再送我出阁了,劳烦父亲将三姐请来,请她扶我出阁吧!”
在杭城女子出阁一般由父母送其出阁,若是父母有一方不在或是重病,可由家中的长兄长姐将其送出,若是父母送出来的话到众人前还有一番教诲的话,而若由长兄长姐送出则只能说祝福的话。
她之前一直说话气崔氏,便是知道崔氏经不得气,她大婚的日子,可轮不到崔氏来训示!而对明云端而言,看着她风光大嫁还要说祝福的话,怕是连肺都要气炸了。
明老爷闻言一惊,一想也只能如此了,当下便让人把明云端请了过来。
明云端心里再有不甘,此时却也不能拒绝,当下咬着牙便走了过来。
明云裳见明云端明显瘦了一大圈,整个人再也没有往日的灵气,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消沉,纵然她此时看以明云裳细细的打扮过却还是难掩清减的事实。看来那一日的事情对明云端的打击极大,只是这一切若不是明云端存心害她,又岂会如此。
明云端和明云裳对视了一眼,心里清楚两人结下的恩怨怕是永远都化解不了了,她也知道崔氏如今病倒和明云裳一定脱不了干系,心里更是恨毒了明云端,恨不得上去狠狠的咬明云裳一口,只是眼下只能依着明云裳安排的去做。她的心里也一阵烦郁,这些年来她在明府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受尽了宠爱,又何曾沦落到此!
她心里实在是恨,只是很短的时间,事情怎么就成了这样!明云裳何时有了如此深沉的心计?难道以前的胆怯恭谨只是装出来的吗?她的心里一时间百转千回,其中的关健处一时半份却终是想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