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淑女好逑 (海青拿天鹅)
- 类型:古代言情
- 作者:海青拿天鹅
- 入库:04.10
裴行俭微笑:“此乃石骑曹功劳,下官不敢掠美。”
吐蕃人渐渐败退,唐军缴获不少马匹,重组骑兵。毗利部的人马亦是骁勇,吐蕃人抵挡不住,纷纷败退。
邵稹统领前锋,重新投入战场。正要离开,薛霆大喊一声:“邵稹!”
邵稹回头。
薛霆面色不定:“她……宁儿……”
“她安好。”邵稹莞尔道。
薛霆怔在原地,看着他离去,只觉心中万千澎湃。
安好……眼睛涩涩的,他用袖子狠狠擦了擦,顿觉精神抖擞,转身上马。
邵稹领着骑兵,护卫都护府众人,在乱军中一路冲杀,欲与毗利匍真会师。忽然,前方一部吐蕃兵正正相遇,邵稹望见那旗色殊异,心中一沉。他与吐蕃人交手多次,认出来,那是统帅的旗帜。
禄林赞。他想起这个名字。
那禄林赞被突厥人冲击,与部众失散,护卫人马亦不过百骑。
两相遭遇,邵稹沉着应对,分拨阵形。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前锋的士兵一鼓作气,将禄林赞的护卫杀得七零八落。
邵稹左冲右突,所向披靡,没多久,与禄林赞正正相遇。
禄林赞看到这个浑身血色的青年,煞气冷厉,犹如收命恶鬼,吃了一惊,忙扔下部众,调转马头逃逸。
邵稹一刀刺穿一名护卫的喉咙,夺下他的长矛,使尽气力掷去!
长矛在风沙弥漫的战场上掠过优美的弧线,将禄林赞肥壮的身体穿透,未几,坠下马去。
“邵稹!”身后,忽而响起薛霆的惊呼。
邵稹未及回头,背上刺痛袭来。
他看去,一名禄林赞的护卫目眦欲裂,脸上满是不甘。
耳边传来薛霆的暴喝,那护卫还想将刀再刺,头颅已经滚下。
“邵稹!”薛霆惊惶的面容在眼前晃过,邵稹看着他,觉得身上的气力正慢慢消失。
死,便是如此么?
他想了想,觉得不难受,但是,心中却仍有什么不曾放下。
是什么?
他望着天空,铅白的云里,似乎藏着一个温柔的笑脸。
宁儿……
他苦笑。
心中,似乎传来一声低低的叹息。
我,到底还是骗了你啊……
☆、63寒星
云层破开裂缝,太阳露出脸来,风雪后的大地,第一次染上柔和的金光。
宁儿立在山坡上,望着远方。风仍旧寒冷彻骨,她不禁拢紧了领口,把手指放在嘴唇前,轻轻呵着。
“别担心,先前传回消息,他们已经胜了。”米菩元见得宁儿这般,忍不住安慰道。
宁儿看看他,笑笑:“嗯。”
可是心里却仍然放不下。胜了是胜了,却无人知晓邵稹如何,薛霆如何。她实在无法留在毗利等消息,便央着米菩元带她出来,在唐军必经的大道上等候他们。
清晨醒来的时候,她发现毛毡和裘衣都结结实实地裹在了自己的身上,邵稹却不见了踪影。她着慌不已,连忙跑出去,却见到了米菩元。
她立刻明白了邵稹的去向。
邵稹终是放不下那责任,宁儿自己也担心着薛霆,可这一切,却要邵稹来承担。
稹郎……这个名字每每念着,她都感到害怕和疼痛。
她不敢深入去想,只能在这大道上等着,满心盼望,又惴惴不安。
米菩元看着宁儿,也不再说什么。天寒地冻,她的脸颊被吹得红扑扑的,白雪映着,却别样的好看。
可惜……米菩元心里叹着,不禁苦笑。
忽然,远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支队伍的身影,二人的心皆是一动。
“确是唐军的旗子!”米菩元张望了一会,肯定道。
心打着鼓,宁儿连忙上马,朝那便跑去。
米菩元见她迫不及待的样子,不禁失笑,也跟着上了马,在后面道:“胡娘子,慢些!”
风更加大,头顶的阳光灿灿。
渐近的时候,宁儿望见那队伍之中,一骑奔了出来。
她睁大了眼睛。
上面的人,身姿矫健,正是薛霆。
“宁儿!”她听到他大声叫着自己的名字,眼泪倏而涌出来,模糊了一切。待到近前,二人从马上下来,宁儿擦着眼泪,扑到薛霆怀里:“表兄……”话没说完,已经大哭起来。
薛霆紧紧拥着她,轻声抚慰:“无事,无事了……”可才说着,眼睛却不住发涩。
宁儿拉着他,将他上下打量,确定果真无碍,才放下心来。
“表兄……”她擦擦眼泪,问,“稹郎呢?稹郎在何处?”
薛霆看着她,脸上的神色却黯淡下来。
“宁儿……”他张张口,却迟疑而为难。
宁儿望着他,似乎已经预感到了什么,面色倏而变得苍白。
邵稹没有死,不过,那伤却十分重,刀从后背刺入,差点就中了心脏,流了许多的血。
“……我赶到时,他已经中了刀,郎中说,能不能挺过去,只看今夜。”毗利的帐篷里,薛霆的声音低低。
宁儿坐在毡子上,怔怔地看着邵稹,脸上已经没有了泪水。
他躺在榻上,一动不动,面色唇色皆苍白如纸。宁儿握着他露在外面的手,凉得碜人。
薛霆看着宁儿,轻轻叹口气。
“宁儿,”他有些不忍,唇边浮起一抹苦笑,“你若难过想哭,便再哭一哭吧,会好受些。”
宁儿却摇摇头,好一会,声音沙哑地问:“那郎中说,就是今夜么?”
薛霆颔首。
宁儿沉默着,少顷,低低道:“知晓了。”
匹娄武彻和裴行俭等人,正与毗利匍真在营内边走边闲谈,毗利匍真生性豪爽,说话眉飞色舞,是个大嗓门,声音几十丈外都能听见。
此番,毗利部助唐军大获全胜,又将大都护一行迎回来暂时落脚,以待接应。营地之中,男女老幼皆喜气洋洋,宰牲置酒,欢庆得胜。
见到薛霆过来,裴行俭离开众人,走上前去,问:“石骑曹如何了?”
“还未醒来。”薛霆道。
裴行俭沉吟,道:“何人在看护?”
“我表妹。”
裴行俭讶然,见薛霆神色,心中亦明白那女子与邵稹,也许果真非同一般。
“只看他造化了。”裴行俭不禁叹口气,颔首道。
这时,一名军士过来,说郎中请裴行俭到营帐那边去。
“有两个胡人来,似乎与郎中有些争执。”他说。忽而传来些吵吵嚷嚷的声音,众人望去,却见是随军的郎中立在帐前,似乎正与两个胡人争执。
裴行俭与薛霆皆错愕,连忙朝邵稹的营帐走去。
“……那药黑里隆东的,谁知道是什么。”郎中皱着眉道。
“这可是我们族中的神药!”一个略懂汉语的毗利青年费劲地说,指指帐篷,“他,用了很快就能好!”他旁边,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拿着个脏兮兮的小罐子,用力点头。
“怎么了?”裴行俭问。
郎中见得他来,如遇救星,忙道:“副都护,这两个胡人拿着一个罐子,非说能疗伤,要给石骑曹上药!石骑曹昏迷不醒,身体虚弱,药用不对,便是关乎性命之事,小人实不敢做主!”
裴行俭了然,看看那两个胡人,和气道:“这药,果真有疗伤的奇效?”
胡人青年道:“正是。这是我们族中的老卜古,他的药能让人起死回生。”
话才说完,郎中扯扯裴行俭的袖子,低声道:“听说突厥人的卜古,会妖邪之术,也不知那药里有什么……”
裴行俭沉吟,看向薛霆:“使君以为呢?”
薛霆看看郎中,道:“郎中曾言,石骑曹性命,只看今夜,不知胜算几何?”
郎中想了想,道:“石骑曹那般重伤,若说存活之机,怕是不足两成。”
薛霆正要再说,宁儿的声音忽而传来:“既如此,不若请这位老人家一试。”
众人讶然看去,却见她已经走出帐篷来,双目通红。
她望着薛霆,咬咬唇:“稹郎已是命在旦夕,若他有知,亦必不肯待毙。”
知觉时有时无。
邵稹觉得自己的魂魄不太愿意留在身体上,犹如漂在水上的小船,在漩涡里打着转,沉沉浮浮,不知要向何方。
耳边闹哄哄的,有刀剑的声音,有惨叫,有暴喝,交织在一处。
他听到有人叫着他的名字,似乎十分焦急。
邵稹觉得很累,他想好好睡一觉。他还有很重要的事不曾做完,要先养好精神。
那些声音却吵得很,邵稹想说,不要再扰我了……
可过了许久,笼罩着他的黑暗慢慢散去。
光的颜色,交错纷繁。
“稹郎……”有谁在唤着他,语声温柔,似乎带着甜甜的笑。
邵稹想去追寻,身前忽而挡着一个身影,他望去,却是祖父。
“今日去了何处?练刀不曾?”他的声音,邵稹许久未闻,却与记忆中一样严厉。
练了,晨起时就练了,足足练了两个时辰。
祖父却似不十分满意,看着他,眉头微皱。
“邵家刀法,乃祖上传下,惟精不惟繁,你要习透,切莫丢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