娉婷跟他离得很近,腰间被他束缚地很紧,动弹不得。
索性也就不再挣扎了,她看着朔夜漂亮的脸蛋眨眨眼:“好啊。”
黑暗中一身墨色锦缎的景容止眸光一寒,冷电一般扫过四角亭中的一对男女。
原本他以为朔夜那句梦中相见或许是他想多了,但是当他忽然想起娉婷的凤于九天下便有一座四角凉亭名唤“幽梦亭”的时候,他还是没有按捺住自己。
娉婷已经将风波楼正式交予他,自己退为主事,帮助他操持一些日常的商界上的事务。所以,景容止得以不惊动任何人隐匿在了幽梦亭旁的假山后。
自然也就将朔夜与娉婷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朔夜对娉婷的坦白,景容止并不惊异。而真正使他意外的是娉婷的态度,她竟然对朔夜说“好啊”。
冷凝的眸光像是冻了上千年的寒冰,景容止一甩衣袖,扭头转身就走。
朔夜的表情明显一僵,眼风扫过幽梦亭旁边的假山,抿了抿樱花般的薄唇,若有所思。
娉婷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只是看着朔夜了然地一笑:“怎么,我都答应了,朔夜皇子怎么反而不是很乐意的样子。难不成,朔夜皇子与娉婷的那一番话都是别有所图,醉翁之意不在酒?”
朔夜的桃花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如流星一般滑过万千情绪。他怒的是阿琪雅那个贱婢,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惊的是,娉婷竟然敏锐到如此地步,阿琪雅略微反常的举动就引起了她的怀疑;他惑的是,娉婷到底有没有猜测到他的全盘计划,她的答允是因为她洞悉了他的计划,还是因为她对景容止也不是那么真心相待;而最让他忧的是,刚刚幽梦亭假山旁传来的轻微的破空声,似乎有人在那里。可是等他凝神去听的时候,人却已经不在了。16022286
这个人是谁?
会是幽王景容止吗?
朔夜有些迷惑,他漂亮的眸子半眯起来:景容止如果夜半特意来监视娉婷的话,就说明他对娉婷是不信任的。如果,景容止不信任娉婷,甚至还亲耳听到娉婷对他的“背叛”,那么景容止还会为了娉婷,与皇帝产生不快吗?
仔细看了一眼面前的女子,朔夜发现自己似乎小瞧了她。她痛痛快快地答应了他,也许正是因为她洞悉了他,所以使了一招以退为进,准备看他如何自圆其说。
“娉婷愿意跟我走,我求之不得。但是,幽王现在对娉婷你情深意重,我若带着你走,怕是会惹得他迁怒到阿琪雅身上,到时阿琪雅的心愿难了,我这个做哥哥的心里也难安。”
如果娉婷是企图以退为进来刁难于他,那他朔夜何尝不会用一招以进为退来化解她的刁难呢?甚至,他还可以将娉婷一军。
“娉婷冰雪聪明,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妙计可以使幽王能回心转意迎娶阿琪雅?”
娉婷目不转睛地看着朔夜,半晌才说:“有。”
“哦?”
娉婷低了低眉眼:“生米煮成熟饭。”
逐鹿公主失身于幽王,那景容止就不得不娶她入府。否则,公主名节不保,逐鹿国体有损,势必不能善罢甘休。到时候,景容止执意不娶公主,就是与皇朝与逐鹿为敌,皇帝再宠爱他,也不能由着他胡来了。
朔夜深深地看了眼娉婷,不得不说,这计策确实是一条釜底抽薪的妙计。
“只是幽王对阿琪雅不甚喜爱,要如何才能生米煮成熟饭?”朔夜不信娉婷真的是真心真意要撮合景容止和阿琪雅,他就不信一个女子可以真心将自己的男人拱手于人!
娉婷轻笑了一声:“这倒不难,只需一招偷梁换柱即可。”
“何时动手?”15e7Y。
“动手?”娉婷似乎有些吃惊,“朔夜皇子搞错了吧,我并没有说要帮你,只不过是朔夜皇子你问了,我如实答了而已。”
朔夜这下有几分疑惑了,娉婷不愿动手,那为何还要与自己说这么多:“那你……”
娉婷没有接着回答,反而是提到了另一件事:“娉婷听闻天下有一解毒至宝名为五毒蟾蜍,它可吸净人体内无论多强的毒素?”
朔夜脸色一整,他得到这传说中的至宝也是偶然,没有想到娉婷远在皇朝京都,竟然也知道这件事。
“你想用这件事来交换五毒蟾蜍?”
幽梦亭外忽然刮过一阵北风,娉婷只觉得身上一冷,那寒风就像无数根细小的针刺到她的骨里,剜得疼。
“咳咳咳——”娉婷咳了好半天才缓过一口气来,带着三分虚弱看着朔夜道,“这就是我同你交换五毒蟾蜍的缘故,也许我真的欢喜着景容止,但是与我自己的命相比,我选择后者。”
这是剧毒侵入身体的病兆,而且看娉婷的模样,时日已久,普通的药石已经很难有所疗效了。
情爱难得,但性命更难得。这个理由,听起来确实很有说服力。
“那好,我答应你,阿琪雅嫁入幽王府之日,就是你可以用五毒蟾蜍解毒之时。”
“请朔夜皇子静候佳音。”
朔夜看着娉婷,桃花眼里明明灭灭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娉婷与他正事一毕,便起身出了幽梦亭,由拂晓搀扶着回凤于九天歇息去了。
幸而娉婷只是女子。
朔夜看着娉婷远走的背影,只是女子已经如此令人胆寒,如果是一名男子,岂不是要逐鹿中原,问鼎天下!
如果之前只是想借拆散景容止与娉婷来完成自己的计划的话,那么自今夜起,朔夜的决定发生了变化。
他,不折手段也要将娉婷带回逐鹿去。只有娉婷这样的女子才能与他一起高坐在逐鹿王宫的王座上,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配与他并肩而立。
逐鹿,需要这样的一个王后,母仪天下!
一收折扇,朔夜走出幽梦亭,腾身一跃,几个起落消失在夜色中。幽梦亭旁边的假山之后,也有一条人影激射而去。
幽王府,书房。
一名黑衣劲装的男子跪在案几之前,幽王景容止沉着脸坐在案几之后,面前的宣纸上潦草地写着两字——娉婷,但是已被恼怒地揉乱了,再展开,也无法抹平那细密的褶皱。
“你说朔夜和娉婷密谋要促成本王与阿琪雅成就好事?”景容止觉得自己仿佛听到了天下间最大的笑话,这个前不久才为了救自己的性命而不惜缔结同生共死之约的女子,现在不仅要背弃与他的承诺,甚至还要将自己拱手于人!
劲装的黑衣男子点点头:“回禀王爷,属下亲耳听到的。”
“呵。”短促地冷笑一声,景容止斜挑长眉,满满的讥诮,“本王倒想知道他们要如何玉成阿琪雅与本王的好事?”
他对阿琪雅无意,这是连阿琪雅本人也知道的事情,无情无意,他如何能对阿琪雅做出那种事?娉婷和朔夜是准备用巫蛊迷惑之术扰乱他的心智,还是要用暖情药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景容止忽然有点后悔,自己不该被娉婷的一句“好啊”就气昏了头,他继续在假山后听着,或许就能听到这让他只想大笑三声的乐事了。
钟离娉婷,你……好狠的心,好毒的女人。
跪在地上的男子听到景容止问,犹豫了片刻,直到景容止越来越阴沉的表情,使他不得不照实以告:“娉婷小姐说,只需要一招偷梁换柱即可。”
偷梁换柱?
哈哈哈——
景容止一掌拍上案几,只见朱红色的案几晃了晃,被掌力击中的那一角已经化为碎末。
“噗。”景容止心绪不安,急怒攻心,终于无法按捺翻腾不已的内劲,一掌击出的时候,他才想起不可妄动武力的医嘱,一口鲜血喷射而出,染红了案几宣纸之上的“娉婷”二字。
“王爷!”黑衣男子一惊,正要起身,被景容止一手按下。
“无妨。”景容止一抹唇角,看也不看那刺目的红,毒伤不解,他竟然连使用一点内劲,都如此费力。
“哦对了王爷,属下还有一事未禀明王爷。”黑衣男子忽然想起了什么,立即向景容止禀报道。
“说。”强压下喉咙间的腥甜,景容止闭目靠在高椅上吩咐他说下去。
“朔夜皇子似乎拥有传说中能解百毒的五毒蟾蜍,娉婷小姐似乎正是为了此物才答应他的条件的。”
五毒蟾蜍?
景容止知道娉婷一直在寻找这件传说中的解毒至宝,甚至不惜倾尽风波楼全部风媒之力,可惜一直以来杳无音信。没想到,这件娉婷心心念念要得到的宝物,竟然在朔夜的手中。
景容止皱紧了长眉:“如此说来,本王在她心目中还不如一件解毒的宝物?”
思索了片刻,景容止吩咐道:“去捎句话给娉婷,就说本王不日就要启程前往霖南郡办事,想临别之前再见她一面。”
黑衣男子得了命令,点点头恭敬地起身离开。
景容止看着面前案几上的一滩鲜红,不知与他缔结了同生共死之约的娉婷有没有感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