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玉容三步并作两步向上走去,对于苏砚比平常迟钝许多的反应感到奇怪,等走到身边才发现他竟然是在发呆。
他微低着头直直地看着下面,虽然无甚表情但目光却是说不出的柔和,最令人诧异的是,如果仔细看看还能发现他的唇角轻抿着。
花玉容咂舌不已,苏砚居然在微笑着发呆?这也太不正常了吧……他倒要看看他到底是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他上前一步走到栏杆前顺着苏砚的目光往下一看,脸上的表情登时凝固下来。
那是..仙仙?
只见她站在廊门外用力地仰着头,双臂微展,就像一只渴望飞翔的燕子……
他心里一咯噔,侧头道:“苏砚……”
然而方才那个深青色的身影已然离开了,廊子尽处那抹身影透露出的冷漠让他有一种错觉,方才他所看见的那个苏砚也许只是他的想象。
他再低首一瞧,却见女子的身边多了一个人,那人是..张海全?
“医仙好兴致啊,还有赏雪的心情?”
凤鸳回眸,神情迅速闪过一丝冰冷,但很快又被妖娆的笑代替,“原来是张老将军啊,今儿个怎么有空到宫里转转?”
张海全冷哼一声:“明知顾问,我若是能进宫早就进来了,只怪那大皇子太谨慎了些,说什么皇上重病不宜探视,若不是我求了皇后娘娘,恐怕现在还在宫外干着急呢。”
呵,探病?依她看,他是在为不能亲自入宫动手解决苏砚而发愁吧?
“张老将军究竟有什么事情,还是快快吩咐与小女吧,若是被旁人看见你我在一起说话,没准就被有心人猜疑了呢。”
“本将军担忧皇上病情,与医仙多说几句谁敢瞎猜疑?”
张海全说起谎来面不改色心不跳,这话刚说完他就走了近来,低声问:“前几日我派人给你送的信你倒是收到没有?”
凤鸳挑着眉道:“将军就放心吧,事情小女已经知道了,择日就会动手。”
“择日?择日是哪一日?皇上身子日渐不好了,一旦苏砚登基就什么都完了,到时候你也别想脱开干系!”
“将军别急啊,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几日大皇子公务在身整日奔波在外,鲜少回去休息,小女就算再有能耐也没机会下手啊。”
凤鸳又道:“不过将军不必担心,皇上的身子究竟怎么样这宫里没有人比小女更清楚的了,自然了,他还能坚持多久也在小女的掌握之中,将军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她说得在理,而且张海全除了信她之外别无选择,他忍下怒火,“无论如何,事情不能再拖了,你尽快动手。”
“是。”
张海全扬长而去,凤鸳目视着他一直走远,可再一转过视线之时,突然撞上了远处高廊上投来的一道目光。
她心头一跳,“花玉容……”
第三章 人心难辨爱恨两难 130 皇上醒了
花玉容将凤鸳一路拉到偏殿小路深处,凝重地看着她。
他不常有这样的神情,凤鸳心知他定是瞧见了方才的一幕,她弯了弯眉眼问他:“你都看见了?”
这女人,到现在还笑得出来?花玉容气不打一处来,但其实心底深处还是相信她的,也正因如此他反倒觉得更气了,“张海全眼里容不下苏砚,这谁都能看出来,这时候你和他走得这么近就不怕别人误会?”
“误会?”凤鸳咯咯地笑两声,“那就奇怪了,明明都看见我与他说话了,你怎么就不误会呢?”
“我……”花玉容一时语凝,“哎呀”一声转去话题:“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张海全到底和你说了什么?”
“哦,他让我帮他杀一个人。”
“谁?”
“大皇子。”
..
清早,绿衣急匆匆地跑来说是皇后娘娘突然身体不适,凤鸳到殿里一看,原是连日来心情阴郁又无心饮食,糟蹋了前段时间好不容易调养好些的身子。
凤鸳补开了几副药,绿衣亲去煎熬,皇后服下之后脸上终于有了点血色,她斜靠在软垫子上,拉住凤鸳的手,“多亏有你在,不然……不然本宫这半条命早就,早就……”
“皇后娘娘不要这么说,是皇后娘娘福气好,小女只是尽些绵薄之力罢了,而今只要皇后娘娘安心调理,就一定会好起来的。”
皇后闭着眼点点头,凤鸳默然告退,却没想到出了二门就听里面绿衣与皇后说起了话。
“皇后娘娘,医仙姑娘心地善良又医术高超,可比宫里那些御医好多了,所以皇后娘娘您就放心吧,有了医仙,皇上和皇后娘娘都会长命百岁的!”
绿衣这丫头心思单纯,又口快心直,凤鸳弯弯唇角,提步欲走,却因皇后的话攸然停下脚步。
“别在我面前一口一个医仙地叫她,当初皇上稀里糊涂地就信了她,还依她的意思办了什么祈福大典,结果呢?福没祈来,身子反倒比从前更不好了。”
“依我看,她也就是个会些偏方的民间草芥,若将皇上治得好了我们就姑且赏她尊荣,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我就要她陪葬!”
房里的绿衣被皇后的话吓了一跳,也不知皇后究竟是怎么了,自打太子死在北疆,皇上又病重之后,她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动辄就说一些狠戾的话。
“……娘娘,奴婢……奴婢去给您煮碗粥来。”
绿衣逃也似地走了出来,凤鸳迅速从二门出去,转到廊道上。
皇宫里面,向来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无论是谁成了江山之主只要住进这个华丽无比的地方,到最后都会变成相同的摸样。
还好,她也不是真心相待的,而今,她只能庆幸这一件事情。
皇后病了,她只能一个人去见皇上,却不料刚迈进寝殿,就见皇上精神矍铄地倚枕而坐。
“皇上……”
“啊,医仙你来了?朕刚刚醒来,刚想叫人你就过来了,哈哈,正好正好,朕饿了,快替朕传些吃的过来。”
苏浣朝她招了招手,眼睛瞠得溜圆,且面色红润精神饱满,完全不像刚刚生了重病几近大去之人。
凤鸳走上前去,发怔地看着他的脸,这太不正常了,这根本不可能发生……
“皇上……没觉得身上有什么不适吗?”
她忙为苏浣诊起脉,苏浣不以为意地摆摆手,道:“不适?朕好得很,医仙若是不信的话就替朕把把脉。”
搏动自指间传来,凤鸳心弦一紧,猛地抬起头。
“哈哈,看你惊讶的,怎么?不相信朕已经好了?”
苏浣的状态比往常还要兴奋,他大笑几声,一副自得的神态。
凤鸳顿了顿,点头道:“皇上说得没错,小女这就叫人给皇上传膳。”
这不可能啊,他怎么会突然……
心下想着这些,凤鸳迈出殿门,和同样有些出神的苏砚撞了个正着。
就在方才,苏砚解决了北疆割地交接之事,并且收到了楚轩派人送过来的礼物..一个长方形的红漆鎏金盒,里面是个卷轴。
而卷轴打开,是一张女子的画像,那人穿着一身阙白的衣裳站在枫树下,只侧过头来露出半张精致的容颜。
旁书:红叶声秋色,妆掩迷雾中,不知昔人依旧在,笑将痴人,作弄。
前两句字首相接为“红妆”,那楚轩所指的昔人就是鸳儿了,可是那句“笑将痴人作弄”又是什么意思?
..苏砚,告诉你个秘密,那天被我一箭刺穿头颅的女人,不是她..
..她没有死..
忽地想起在北疆时楚轩说的话,苏砚握住卷轴的手指一僵,画中女子眉眼精致,唇如红樱颊似白玉,眉精致而狭长,眼睛明亮,回眸间带着勾人的冷艳。
这明明不是鸳儿,鸳儿不可能会露出这样的神态……可如果不是的话,楚轩又为什么要提这行字呢?
他思索许久也未想出个结果,直到在殿门前撞上女子时才回过神来。他凝眸一看,但见医仙挑着眉眼看他。
这神情似在别处见过,他一时看出了神。
“大皇子今儿个应该没喝酒吧,怎么青天白日的就用这种眼神瞧着小女?”
凤鸳故意出言讥讽,眼前男子霎时沉下表情,冷冷看了她一眼便要举步入殿。
“大皇子。”
她拉住他。
他连头都没有回,“何事?”
“皇上他……醒了。”
苏砚讶然回身,反手抓住她的手腕,“你说什么?”
他神色惊讶,却瞧不出这惊讶之下到底是喜悦还是愤怒,手腕被捏得生疼,凤鸳微蹙娥眉,“皇上醒了,看起来精神不错,只不过这实际上..却是大去之兆。大皇子要做好准备,皇上他绝对熬不过今天晚上了。”
..
皇上醒来的消息传遍了宫中的每一个角落,不过大皇子说为了皇上的安康,诸位亲眷和大臣待日后才可来探望。
皇后娘娘一听这事儿,也顾不上自己身子了,让绿衣叫了轿子这才勉强到了殿门外。她整理好自己的妆容,故作无事地踏入殿中,可扶着绿衣的手却在不停地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