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微微皱眉,问道:“出身呢?”
杨夫人本意先卖了个关子,道:“季暠季大人庶出的四小姐季宛宛。”
她还未说完,侯夫人就打断,“庶出的小姐,侯爷不会答应的。”
杨夫人笑道:“侯夫人您听我慢慢道来,这个四小姐本应是庶出,然她有个同母所出的哥哥是季家的庶长子,说出名字来您肯定知晓。”
侯夫人挑眼:“季元弘将军。”
“侯夫人厉害,一猜便中,”杨夫人谄媚的夸赞,接着道,“季暠季大人是长子,有个嫡亲的四弟,几年前一家人赴外游玩出了事故,一家三口全部遇难。那时季大人就过继了庶长子季元弘与季宛宛到四房,这不季宛宛算是季家四房的嫡女了。”
侯夫人略有疑惑:“怎地未听说过?”
杨夫人解释:“季家在晋阳是大族,过继一事,哪能这么简单,得几位当事人通通在场,由族长出面,才能动改族谱,季元弘那会还在打仗,回不来,所以也还不算真正作数,没有大肆张扬。但此事早就传开了,大家皆是默认居多,毕竟上族谱也不过形式而已。且季元弘年轻有为,多少太太想着招为女婿,先前过继一事不清不楚的地方也被大家左一句右一句的给弄明白了,我也是无事与那些个太太们闲聊得知的。”
侯夫人道:“也就是说季宛宛过继之后就是嫡女。”
“没错,”杨夫人眼里放光道,“季宛宛这身份若不刨根挖底的话,说出去既是嫡女,又是季大人的女儿,更是季元弘将军嫡亲的妹妹,这不正合太太的意思么?”
侯夫人陷入沉思。
杨夫人见南阳侯夫人动摇,添油加醋地道:“最重要的是季宛宛长的花容月貌,却是个哑巴,出身听起来不错,其实就是个姨娘生的,配您家那位公子不是正好。”
杨夫人的意思其实是侯夫人您家的那位公子也是惊才艳艳,可惜是个瘸子,出身甚是高贵,却是嫌恶的人生的,这可不和那季宛宛绝配。
侯夫人细细琢磨半晌,忽而开口:“季宛宛毕竟是个哑巴,也不知侯爷那关过不过的去?”
杨夫人听此话,就知侯夫人看来是考虑自己的建议了,连忙出谋划策:“这个好办,季大人还有一位正牌的嫡女叫季宛茵,您家侯爷怕并不知晓有季宛宛这号人物更别提过继一事,这其中蒙混过关一把并不是不可以,万一出了纰漏您也可说不知情来推卸责任,最差不过是把这正牌嫡女顶上,即可全身而退。”
杨夫人说完后,自己都在为能想出如此万全之计沾沾自喜。
侯夫人看了一眼杨夫人,慢声细语道:“这件事,你办得不错。”
杨夫人受宠若惊,连声道:“您的事,自是要尽心尽力。”继而陡然转了话锋,试探性问道:“不知我家老爷那个案子……”
“你放心,”侯夫人道,“杨大人对哥哥忠心耿耿,哥哥都看在眼里,我也会替杨大人在哥哥面前多夸赞两句,那案子定不会牵扯到杨大人头上。”
“有了侯夫人这句话,我就放心多了,”杨夫人道,她深知这位继任南阳侯夫人的秉性,随即福身行礼不作多留,“那就不打扰侯夫人休憩了。”说完,就恭敬地离开。
雅座里独留下南阳侯夫人,她端起杯子小酌了一口清茶,似乎心情愉悦,嘴边竟泛起笑嫣,再配上她森寒的眼神,显得异常诡异。
此时,宛宛与段嬷嬷在静心亭里也等来了游园归来的季家人一同回府。
季老爷看似有些乏了,坐在马车里,大太太正为他揉着膀子。几位小姐倒还是处在兴奋中,细声谈论着种种,平日里不出闺门,今日得以出来走走,当是玩了个尽兴。
宛宛嗓子不行,自然插不上话,她也乐得冥思养神。
然身处马车里,哪容得她清静。几位小姐今日都未与宛宛一道去游玩,对宛宛的行程皆有些好奇,但碍于宛宛不能言语,不好发问罢了。
季宛芷瞥见了宛宛手里握着一张画卷,来时并未见过,便好奇发问:“四妹妹,你可是在西河园作了画?”
季宛芷先将话头引向了宛宛,季宛茵与季宛嫣皆闻言望了过来,连季暠老爹都有几分好奇之色。
宛宛不太乐意把画展开来,因为有了前车之鉴,每每将江子清的画一露,就会有各种夸张的评赞。
可接下来连季宛茵都开口道:“不妨展开看看。”
嫡长女发话,宛宛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大太太还在马车里。
于是乎,宛宛一手展画,一手扣在盖有江子清私印的那一侧,她不打算将此印显露出来。
她单手动作,将速度放缓,未料坐在她对面的季宛嫣见此状,忽而伸手过来帮忙,与宛宛同时展画的一侧。
画才展开三分之一,就听到了季宛茵“咦”了一声。
宛宛另一只手始终压着画上盖着江子清私印的那一侧,直至画铺平呈现,那个私印部分依旧微卷着。
“笔法苍润,浓淡相宜,神足韵高,意境悠远流长啊,好画!”没想到第一个发出赞叹的是季暠老爹,还是如此高的评价。
季宛芷闻言,也凑近身来,抬手扯起画的一角,有意仔细观之。
季宛嫣本身就扯着画的一端正在观摩,丝毫未理会季宛芷的横插一手。
季宛芷见季宛嫣不撒手,于是将画往自给身边扯了半分,意欲提醒季宛嫣。
季宛嫣依旧无动于衷,目光停留在画上,好似不曾注意到周围。
季宛芷也不知是不是就此杠上了,手中开始使力往自给身边拉扯,季宛嫣神情不变,手中却是死死的捏着画纸。
这宣纸本就脆弱的很,哪经得起她俩一来二去,不过片刻就听见“嘶”的一声,纸张的一角就裂开道口子,画中的两座山峦顿时拦腰斩断。
22第 22 章
宛宛的嘴角微微抽搐,虽说不待见江子清,但好歹这画价值千金啊,一角裂了毁了多少黄灿灿的金子……
然季宛芷倒是显得比宛宛还委屈似的指责季宛嫣,“二姐姐,你怎地把四妹妹的画扯坏了。”
季宛嫣闻言,抬起头望向季宛芷,疑惑道:“我一直在欣赏四妹妹的画,动也未动,忽而这画就……”季宛嫣像是才发现季宛芷的手也拿着画一样,惊讶道:“怪不得,原来三妹妹也执着画的另一端,我还道这画怎生自给就裂开了。”
宛宛听她俩的言语,季宛芷直直白白的泼脏水,季宛嫣绕着弯子辩解,明显季宛嫣技高一筹。
宛宛不想搅进这个烂局,心中明明对损了画肉痛的很,还要装作淡然旁观,且没个人给她赔礼道歉,冤大头看来是坐实了。
季宛芷听季宛嫣如此说,双眸开始盈满珠光,一幅梨花带雨的模样,说道:“这画纸如此脆薄,你一直拉扯着不放自然就裂了。”
季宛嫣神色不变道,“从展画依始,我就拿着画了。”
意思是一开始没裂,你季宛芷一凑过来就裂了,不是因为你那会是谁。
季宛芷没有季宛嫣的巧舌如簧,把矛头募地抛给宛宛道:“四妹妹,你也一直看着,你说这画裂了怪谁?”
宛宛一怔,一直看着的又不是只有她一个,周围还有这么多人,除了季老太太坐得远,游园疲惫的很在闭眼养神之外,其余的人方才哪个不是目不转睛的瞅着画,季暠老爹还在那夸赞呢,干嘛要问她这个不能说话的……
宛宛纠结不已,这怪谁都不行,难道怪自己?宛宛瞥了几眼江子清的画,凭啥她损了画,失了银子,还要怪自己,这买卖赔的有些厉害,做不得。
那现下要如何是好?
大太太一脸漠视,季元佑更不用说,明显静观看好戏的态度,隐隐还有着期待似的。季暠老爹倒是未发一语继续盯着画赏析,估摸着也是懒得管姑娘家们这些小九九。
宛宛忽而灵机一动,若这画损了,不再只是件姑娘家们的小事,那季暠老爹还会不会管呢?
此时,季宛茵慢条斯理的开口道:“这画怕不是四妹妹作的罢。”
季宛茵说这话并不是帮宛宛转移话题,反而是想将事情搅浑些,损了季宛宛作的画自是没多关系,但这技法明显不是季宛宛能达到的境界,季宛宛此番游园是与颜知瑶一道的,若这画跟颜家扯上些关系的话,事情可不就闹大了。
季宛茵未料她引出的这番话,正合了宛宛的意思,宛宛正在想法子把盖有江子清私印的部分不声不响的亮出来。季宛茵一提,便可堂而皇之的抖出来了。
季暠老爹明显也对作画的人感兴趣,宛宛顺水推舟将江子清的私印显露,季暠老爹见到后也愣了几分,更莫说众人的反应了。
季宛茵最先从惊讶中回过神来,道:“原来是永安王的画作。”
季宛茵的语气惯来充斥着一丝傲气,放在此时听起来多多少少带有几分幸灾乐祸的味道。
季宛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胆怯,但转瞬就化为坚定,死死看着季宛嫣,怕是要把过错都赖在季宛嫣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