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证实的阿拉月,一改往日那种温顺柔和的样子,把屋子里能砸的东西都砸烂了,兀自不解气,两手箕张着,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正在这时,厨房里的婆子来报:“侧妃娘娘,您吩咐的野鸡崽子汤已经好了。”
一个“侧妃”顿时让阿拉月抓狂了,天知道,她有多在乎这个身份,她梦寐以求的就是能坐上大妃的位子,可平日里她还得装出一副恭顺的样子,什么都不在乎。
顺手抓了一个盖碗就抛过去,正巧砸在那婆子的额头上,血顺着脸颊就流了下来。
那婆子被砸得“嗷”地叫了一声,双手捂着脸退了出去。
阿拉月气了一阵子,她的贴身心腹大丫头碧珠儿好说歹说地劝了半天,她才消了气。
忽然想起在大门外和墨哲说过她炖了野鸡崽子汤的,刚才光顾着生气了,竟把这茬儿给忘了。
扬脸吩咐厨娘进来,把野鸡崽子汤装好,她就命人取了那坛子女儿红,又梳洗了一番,自认为已经挑不出一点儿毛病,阿拉月才带着侍女去见墨哲。
墨哲正在书房里看书,也没让人传饭,想等着月然醒来一块儿吃。
没翻几页,就有小厮来报,说是侧妃娘娘来了。墨哲拧了拧眉,暗想:她来做什么?
还没等他说话,阿拉月已经迈进屋里,手里还提着一个银质雕花的食盒,往桌上一放,笑意盈盈地轻身下拜:“王爷劳累了一天,妾让厨房里炖好了汤,特意给王爷送来。”
依然是那个温柔地可以滴出水来的侧妃,一双水眸似是会说话一般,盛满了关心和温情,就那样一眨不眨地望着墨哲。
墨哲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只淡淡地吩咐着:“放在那儿吧,本宫待会儿就用。先看一会儿书,你下去吧。”
连坐还没坐下,墨哲就开始撵人了。阿拉月实在是弄不清这墨哲到底为什么不喜欢她?
想当初她待字闺中的时候,京中有多少王子公孙,挤破头地托媒人往她家里提亲,连当今的大王子都暗地里遣媒婆带着礼物去,她却没有答应。她那精于算计的老爹也没有答应。
不知道怎么的,他们父女竟然同时都看上了墨哲,本以为今生有个依靠,谁知道墨哲空有一副好坯子,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不能人道不说,竟然连正眼看她都不看,让她高傲的心怎能受得了!
咬牙再咬牙,她把满腹的不满都咽了下去,强打精神笑着:“王爷,这汤趁热才好喝,就让妾伺候您喝一碗吧?”说着,就动手打开食盒,拿出一只干净的碧玉小碗,就要给墨哲舀上一碗。
墨哲那双紫色的眸子只直直地盯着阿拉月,盛气凌人的威严,让阿拉月不自觉地打了个冷战,不敢和他对视,讪讪地放下了碗,满眼都是委屈的泪花打转转,强忍着没有让它落下来,行了礼恭敬地退出去了。
墨哲则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和阿拉月注定是不能在一起的,因为她背后有个狡猾如狐狸的父亲。要是他当真喜欢上了阿拉月,那么,他注定会被右相利用,成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他不想害了阿拉月,更不想让自己成为别人手中的棋子,所以,他只能对阿拉月冷酷。
走出墨哲书房的阿拉月,终于在一棵香樟树下站定,靠在侍女碧珠的肩上,隐忍很久的泪水无声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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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十八章 较量
碧珠拍着她的肩,也陪着流泪,愤愤不平地说道:“王爷怎能如此对待娘娘?就算是不能那样……看在娘娘辛苦操劳家务的份上,也该客客气气地和娘娘吃一顿饭、说说话儿才好。”
另一个叫红珠的大丫头则随着说道:“是啊,娘娘如此貌美如花的人,王爷都看不上,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莫非他那方面不行,连性格也跟着转了向,不喜欢女人,反倒喜欢男人了?”
“胡说些什么?”哭了一阵子的阿拉月似乎好多了,从碧珠的肩膀上抬起头,严肃地看了两个婢女一眼:“你们两个贱蹄子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就这么光天化日之下说主子的不好?”
两个人忙跪下求饶,说都是为了侧妃娘娘好……阿拉月才算是解了气。
又对两个婢女说道:“你们一心为我我怎能不知道?只是你们都猜错了,王爷,绝对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两个婢女不由面面相觑,弄不清阿拉月话里的意思。
阿拉月冷笑一声往前走去:“等着看吧,还有好戏在后头呢!”领着两个婢女迤逦前去。
墨哲赶走了阿拉月,书房里一时寂静下来,他也没有心思看书了,索性背着手在屋里踱着。
阿拉月委屈求全的样子他不是没有看到,可就是因为看见了,他才越发冷下心肠。
这个女子纵然貌美如花、倾国倾城,也不是他要的类型。即使没有她的父亲——夏国右相的存在,他也不可能和她之间有什么。
这个女子表面上看来温柔可亲,楚楚动人,可胸中的经纬一点儿都不比她父亲少。
进府都一年多了,他对她始终冷冷清清,又告诉她自己不能人道,但是她还一直苦苦守在这里,若不是对他喜爱到了极点,就是别有所图。
他们夏国不同于中原国家,女子要从一而终,在夏国,女子若是和男子不合,两个人尽可以分开,而不需要任何的程序。
回头看看桌上摆着的还正冒着热气的食盒,墨哲嘴角轻轻上扬了下,这个阿拉月,对他也算是用心了,奈何不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就是拴不到一块儿呀。
在屋子里游荡了一阵子,墨哲越发觉得心烦气躁,就想出去走走,不知不觉地就走到了月然所在的跨院里。
望着眼前那个月洞门,他哑然失笑,难道自己就这么想见她吗?想起和她在一起,她张牙舞爪的样子,墨哲心里的烦闷顿时烟消云散。
踏进月洞门,迈步就要往月然房间里走去,可在离门口还有几步的时候,他却听到了月然屋子里有一个男人正在说话。
此时已经到了掌灯时分,月然早就该醒了,只不知道这男人是谁,怎么如此大胆,敢闯进她的屋里?
索性驻足站在墙角的黑影里,墨哲头一次没有为自己听壁角而感到尴尬。
只听那男子的声音高声质问着月然:“你这两天都到哪儿去了?为什么我都见不着你?”
赫然是拓跋浩的声音,墨哲心里一动:莫非这小子也喜欢上了月然?
然后就听到一个迷迷糊糊地似乎刚刚睡醒的声音不耐烦地解释着:“我到哪儿还要跟你说啊?”
显然是月然的声音,墨哲站在黑影儿里,都能想象得到她被人打搅了睡眠那副可爱的嘴脸。能说出这个话,倒是在他意料之中,他了解的月然,自来说话都是这样的,不会媚上,自来都是不卑不亢的。
果然,拓跋浩被她气得青筋直跳,拍着桌子大声叫道:“别以为你不跟我说我就不知道了?这两天你是不是跟墨哲出去了?”
“都知道了你还来问我?”月然早就被他这些天的冷脸给气得不行,想想她一路上历经生死,到头来为了救他卖身于墨哲,这小子不领情不说,还处处给她白眼,她难道就是天生为奴为婢的命吗?
还不知道她义薄云天,仗义执言……
想想,自己那就是一个女侠,为了朋友甘愿两肋插刀,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可这小子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自从见到墨哲之后,他就没有给过她好脸。如今还来质问这两天她去了哪儿了?
以为她这么想溜出去逛吗?若不是墨哲把她带出去,她是一步都不想出去的。
本来还想着好好和他解释的,可是看到他满面怒容,一张脸拉得像驴脸,好像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儿一样,她就懒得说了。
而且他也说了,他什么都知道了,既然他都知道了,自己何必还多费口舌。要知道,这两天她吃吃不好,睡睡不好的,嘴角都干裂得起皮了,喉咙都红肿了,压根儿都不想多话。
拓跋浩见月然一脸的嘲讽,心里更加气得不行,一双拳头攥了紧,紧了攥,半天,终于憋出一句话:“你是不是觉得他贵为王子,看上他了?想要攀高枝儿了?”
其实这正是他的心里话,如今他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高高在上的螭国太子了,而是寄人篱下,什么都不是,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的可怜人,自然会有这些不该有的想头。
在他心里,月然能和他同甘共苦,生死相依,不用他说,两个人的关系也非比寻常了。可自从遇到了墨哲之后,月然陪他的时间越来越少,除了为他换药,也是沉默寡言的。
这不正说明了月然已经攀上墨哲这根高枝儿了吗?人家现在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自己凭什么和人家比?又拿什么和人家竞争?
心思转了转,他的心慢慢地凉下来,神情不也在像刚才那般狰狞了,望着月然的眼神里只有弥漫不开的痛苦。
月然倒是听得一怔:这个家伙,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从前他可是一个阳光少年的,从来都没这样丧气过?莫非他想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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