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芳仪、杜美人、常才人三人的帝姬年岁相仿,差不了一两岁,三位帝姬却有且只有常才人的帝姬早早受册封为新平公主。只因今下尚未长及出阁年岁,不及谈婚论嫁之岁,故而仍与各自的母妃留居在宫中,平日多由乳媪照拂。
李隆基轩了轩入鬓的长眉,沉声开金口道:“却是江梅妃心细,尔等便先行回吧。”说着,一带而过郑才人、闫才人、高才人三人。“这儿有朕与江梅妃、淑仪便可。”
常才人媚眼一挑,似要说些甚么,却被杜美人在后面拽了下,但见杜美人、郑才人以及闫才人、高才人交了个眼神。继而就地礼道:“嫔妾先行告退。”
李隆基一摆手。示下其等起见退下,江采苹旁观在侧,与皇甫淑仪相视一眼,执过董芳仪的手,和声说道:“此处离姊的芳仪宫尚有一段路,吾让云儿为姊挑灯,在前照路送姊回去。”
“不打紧。”董芳仪温和的一笑,回头看了眼皇甫淑仪,“这儿正是用人之时。嫔妾由身边的婢子陪着走回去便是。”旋即朝李隆基行了礼,眸底脉脉含情的又关慰道,“陛下也莫担忡了。曹美人福贵自有天佑,少时必可为陛下诞下皇儿。”
留意着董芳仪眼底溢于言表的浓浓情意,江采苹美目流转,莞尔笑曰:“陛下若不想移驾南熏殿,不如去芳仪宫坐会儿。”见董芳仪面上一愣,江采苹凝眉顿了顿,方又不露声色的笑道,“前两日嫔妾在百花园瞧见二十六娘在园中摘花,便唤其近前,随口作问何故摘了一大把的花儿。不成想二十六娘却道是为陛下摘花欲作茶饮,只道是常听姊说提,陛下尤喜园中花茶。”
江采苹年年在百花园摘花用作茶饮,往年更是依照四时的时气变化为李隆基精心备茶,此事在宫中早就不是甚么隐秘之事。不过。由此却可见董芳仪及其帝姬着实对此上了心,尽管那日也只是随口一问。而董芳仪的帝姬自小更是古灵精怪,又极会来事儿,今夜劝慰圣驾摆驾芳仪宫,实也谈不上口是心非可言。
为此皇甫淑仪倒未显异色,但杜美人、常才人等人尚未退出殿外去,忽听江采苹有此一说,却是面色不善,特别是常才人,立时就变了脸色,脚下一滞满带敌意的狠狠斜了睨已然霞彩飞上面颊的董芳仪,小心思不言而喻。
李隆基拊了拊掌,略沉,龙目微皱道:“也罢,朕在这儿坐了大半宿,着是坐得有些心烦意乱,且去芳仪宫坐会儿也未尝不可,朕也有些日子未见着二十六娘了,确是有些想念。”
董芳仪显示喜上眉梢,江采苹与皇甫淑仪相视一笑,垂眸屈了屈膝:“嫔妾恭送圣驾。”
李隆基伸手扶了江采苹起身,唤向侍奉在旁侧的高力士,提步向外:“摆驾芳仪宫。”
董芳仪随驾在后,临迈出门扇时分,回首对留在金花落的江采苹和皇甫淑仪报以一笑,才又紧跟两步,步下殿阶去。
待四下无旁人在,江采苹才回身冲皇甫淑仪嫣然一笑:“姊不会嗔怪吾,硬留下姊作陪守在这儿照拂曹美人吧?”
皇甫淑仪蹙眉一笑,自是会意江采苹弦外之音:“嫔妾怎会怨怪江梅妃,临晋早便嫁出宫去,嫔妾只愿往后里一切安平,便也别无它求。”
“当真是吾的好姊。知吾者,莫过于姊也。”江采苹执过皇甫淑仪的纤手,与之一并端坐下身,展颜浅勾了下朱唇。
这三五年,董芳仪似有怨艾江采苹凡是凡事皆偏向于皇甫淑仪,故才年愈疏远了梅阁与淑仪宫。即便董芳仪口上只字未提心中的怨尤,也从未在人前显露过,但江采苹与皇甫淑仪对此却心中有数,适逢今夜曹野那姬临盆,从中说劝李隆基移驾往芳仪宫虽是几句话的事而已,想必董芳仪自会感念于怀,由今而后彼此间的嫌怨总有一日可淡化掉,消除心存的芥蒂。
换言之,近年曹野那姬在后.宫最为得宠,今日诞下皇嗣势必更为母凭子贵,金花落的恩宠少不得又要更上一层楼,趁着今夜这个良机,有的是人在虎视眈眈的作备见缝插针,若这恩宠为董芳仪争去,起码好过被杜美人、常才人那些人夺去为是。
至于曹野那姬这边,眼下当然也粗疏不得,非但掉以轻心不得,更需打起十二分的精气神儿仔细看顾的万无一失才可,否则,一旦有何差池恐怕就要自招祸事,人损己亦难辞其咎了,到那时费力不讨好尚是小,因人获罪却不是小事。
第360章 玉真观
待李隆基这边厢刚刚起驾芳仪宫,那边厢的常才人就手摇百花扇,一步一扭的向着江采苹二人走了过来。
待她到得江采苹近前,便对着江采苹说:『哟~怎么着?感情儿这如今陛下要让哪位姐妹侍寝,还得要由您二位来通过操心不成?』
这常才人年不过三十,正是女人如狼似虎一般的年纪,虽说这皇上唐玄宗偶尔也会去她那里光顾一下,可在她这个年龄段,那李隆基每次犹如隔岸搔痒一般的欢好怎能令她满足?
本来她今天还想着趁着这曹野那姬诞子的空当,说上那么几句甜言蜜语,好让陛下去自己那里坐坐呢,可这江采苹的一句话,却使得唐玄宗直接起驾去了芳仪宫,你说你这让她眼见着李隆基摆驾芳仪宫,她要是还没有一点反应或是不嫉妒,那才叫一个奇了怪了。
也没等江采苹说些什么,她就径直的走了,只留下了江采苹在那里苦笑,暗道:看来自己这次可的是自己不小心了,怎么可以当着她们这群深闺怨妇的面,劝李隆基去其她的妃子那里就寝啊?
要知道,女人可都是一种很记仇的动物,尤其是皇宫之中的女人更是尤甚之而无不及也。
抛开这段小插曲不提,单说那曹野那姬。
此时的曹野那姬可谓是提前把自己这一辈子都没有遭过的罪都遭了个遍,那叫一个痛不欲生,疼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煞白的秀脸豆大的汗珠布满了额头,双手十指更是死死的攥着被角不放。可就算是如此做法,也没能助其减轻半点痛楚。
屋外的妃子们唯独留下了江采苹和皇甫淑仪二人,她人早已各自回宫了。
听着屋内时不时传来的嘶叫声,江采苹和皇甫淑仪也不禁为那曹野那姬捏了把汗。生孩子的痛苦,那是一个弱女子所能承受的了的吗?
尤其,这还是头一次……
夜半子时。随着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声,曹野那姬腹内的小生命终于平安的诞生了。
稳婆第一时间就推开了房门,报喜道:『生了,生了,是位公主……』
『公主?』江采苹心说:完了,如果这曹野那姬诞下的是位龙子,她曹野那姬倒是还有可能母凭子贵。从此后平步青云,可如今诞下的却偏偏是位公主,这也就注定了曹野那姬短期内被李隆基疏离的命运,这一夜过后,曹野那姬将会和常才人等缤妃一样。指不定多长时间都不会再被李隆基招去侍寝亦或是移驾了。
怎么办?
皇甫淑仪虽然并没有说出来,但从她的表情上就能够看得出来,她也不再看好曹野那姬了,虽然这位公主的诞生并不至于使她二人之间的关系变得陌生,但毕竟曹野那姬诞下的也是一位公主,这就使得她以亲近曹野那姬为目的来亲近龙颜的目标落了空。
可曹野那姬诞下一位公主的消息,就这么一会的功夫,想必也已经传到了李隆基的耳中,事到如今。江采苹除了为自己的这位姐妹暗暗的祈祷之外,也是别无它法可施了。
果然,到得第二天,李隆基也只是过来看望了刚刚为他诞下了一位公主的曹野那姬,两人甚至都没有说上几句话,李隆基就以国事为重之由摆驾去了御书房。
以至于每当江采苹过来看望她时。曹野那姬都是以泪洗面,直报怨自己的肚子不争气,没有为陛下诞下一位龙子云云。
对此,江采苹自然是好言相劝,劝解的内容无外乎就是:妹妹尚且年幼,这次没有诞下龙子,下次一定可以。
来劝慰于她
经过了头几天的精神恍惚之后,曹野那姬的精神终究是缓了过来,气色也比之前几日好上了许多。
江采苹整天介的来看望与她,将这些日曹野那姬的一举一动都看在了眼里,待见到曹野那姬终于从公主事件中解脱了出来,她才算是真正的放了心。
一转眼,距曹野那姬临盆之日已经过了七天。
这一日,李隆基下罢早朝,忽觉心中有感,想要去见见自己的皇妹玉真公主,时逢玉真公主恰在太贞观。
恰在此时,高力士在李隆基身后掸了下拂子,问了玄宗一句:『陛下,接着陛下是直接回御书房,还是?』
玄宗想了一想,便吩咐高力士道:『摆驾玉真观吧。』
于是,在高力士等人的陪同之下,唐玄宗李隆基移驾玉真观了。
而此时,江采苹却在跟曹野那姬说着些贴己的话:『梅妃姐姐,你说陛下还会来妹妹这里就寝吗?』
江采苹笑着撩了撩荡在她鬓角的秀发,说:『会的,一定会的,毕竟妹妹还是如此的年轻,陛下一定还会宠幸与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