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雎鸠声声 完结+番外 (宫人草)



帛画下面陈列着一个梨花木长案,案上正中安着一面大铜镜,左面摆放着一个荷叶式翡翠盆,盆里是玉雕水果——有鲜绿翠滴的绿玉玲珑葡萄,有金黄灿灿的蜜蜡苹果,还有鲜红娇艳的樱桃碧玺。右面是一个白玉花瓶,瓶里插着满满的水晶球的各色菊花,香气扑鼻,案上还码放着一些精致的小型漆器盒,想是姑娘家化妆的瓶瓶罐罐。案边,有一个较案略低的木桩雕,木桩的树根蟠曲缠绕,自然美观。木桩上陈列着一盆苍劲虬枝的古松盆景。

卧榻对着窗户,层层叠叠的碧绿香云纱,由玉钩轻笼着,无风荡漾,像天边的云卷云舒,展现着无限的柔情,让满室风光旖旎。

卧榻上放着一套叠着整齐的礼服。宛若走过去,捧起礼服,抖落开,在身前比划着,说:

“虞,你看,这是我自己纹绣的结婚吉服,你看好看吗?”

子南上前,仔细打量,大红的象服上莲花并蒂,鸳鸯交颈,一凤一凰,奋翼交鸣。都是既喜庆,又吉祥的图案。子南摩挲着它,看着吉服上绚丽的刺绣,心头竟然涌上了一股酸涩的感觉。本来,她最心爱的人,下个月就要穿上这礼服高高兴兴地做他的新娘,现在竟然发生这样的事,虽然宛君已经决意一战,他也已经下定决心,誓死捍卫自己和宛若的幸福。可是,战局一开,胜负未卜,婚期更是不可预期,也许他将顺利地娶她入门;也许他将身受重伤,四肢不全;也许他将

马革裹尸,战死沙场。谁可预料?沉思良久,他竟然痴痴地说:

“这礼服真美!若,你能现在穿给我看看吗?”

“现在?”宛若睁大眼睛询问道。

子南很用力地点点头。

“那你在那边等着,我进里间换上,给你看看。”

片刻,子南眼前红光一闪,宛若就像一个披着晚霞的仙女,从天而降。她更像一只火红的凤凰,燃烧着梦幻般的华彩。他竟然产生错觉,仿佛今夜就是洞房花烛。有一刻,他甚至想不顾一切地带着宛若远走高飞,哪怕她俩从此,天涯海角地流浪。可是,他无法这么自私,他无法罔顾现在宛国紧张的局势,也无法摆脱他作为虞国太子——未来的国君所肩负的责任,他得为虞宛两国的将来,为他和宛若的将来,浴血奋战,因为他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他让宛若,在铜镜前坐下,脸凑到跟前,他看见镜中,自己和宛若,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柔柔地对她说:“若,我想亲手给你绾个发髻,就像小时候给你扎辫子一样。”

“你不记得你那时总是弄不好。”宛若低笑着说。

“告诉你,我那是故意的,我很留恋你的秀发在我指间滑过的那种柔美的感觉。我母夫人在世的时候,我还很小。记忆中母夫人也有一头乌黑稠密的长发,光可鉴人。每逢她梳妆的时候,我总是很喜欢凑到跟前,她的头发很香,很柔,就像鸦翎绒一样。”子南幽幽地说,表情恬静,仿佛陷入了深深地回忆中。

“虞,夫人在你心中很完美,是吗?”

“嗯,她外柔内刚,性情时而如洞庭之波,深沉含蓄;时而如春妆华浓,靡蔓绰约。”

“虞,说实话,这回我有些嫉妒她,她在你心里那么美好。”

“傻瓜,她要是还在的话,也会像我一样,像你母夫人一样,疼爱你的。”

“虞,我有些害怕?”

“害怕什么?”

“我怕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怕你失望。”

“傻瓜,你忧虑的太多了,我也会向你君父对你母夫人一样,执子之手,终生不负。”

17死生契阔 与子成说(二)

子南用象牙篦子,边梳着宛若的秀发,边理清思绪。他知道,他应该把该说的话,说与她了。对宛若,他不能开门见山地直说,他得多绕绕羊肠小路。

“若,你知道我为什么这时候突然来宛国吗?”

“我一直想问。他们说你是为宛国度过灾荒,筹措粮食了。不过我不解你为什么要亲自来。”

“若,现在宛国的形势,不仅有天灾,还有人祸。”

“前天,王宫加强警备,君父说,无关大碍。难道是奴隶暴动了,还是饥民闹事,可君父一向治国仁慈。”

“不是,是天朝!有人向天子进谗言,说你君父,不缴赋税,囤积粮食,蓄意谋反。”

“简直胡说八道,让他们到宛国看看不就知道了。”

“若,政治是很肮脏的,有时候冠冕堂皇的理由都是为了掩盖卑鄙龌龊的行径,而打的幌子。”

“王后可是我的表姐,难道她不会劝解一下天子。”

“在那些权欲熏天的人眼里,礼义廉耻,爱恨情仇,淡薄如绢。两天前,天子已经下令包围了宛城。”

“也就是宛国将遭战争横祸,不能挽回了!”

子南艰难地点点头。

“若,别怕。虞宛两国千千万万的男儿会征战沙场,保家卫国的。”

“虞,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我们的婚期可能也将受到影响。”子南艰难的说。

“即便不能如期举行,也没关系。”

“等打赢这场战争,我们一定为你举行一场最盛大,最豪华的婚礼。”

“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两人的目光胶着在一起,气氛显得很凝重。

这时候,轻轻地敲门声响起,想必是问心,她无事肯定不会来打扰的。

“问心,你进来吧。”

问心打开了一个门缝,露出一对俏皮的大眼睛,小心翼翼地:“公主,国君和小君,都在飞霞阁外候着,他们好像等了好久了。”

“知道了。”

问心掩上门出去了。

时间过得真快,分别在即,前路凶险,子南和宛若,心情都变得很沉重。

宛若进去褪下了礼服,携着手,跟子南下楼。

他们沉默不语地出了房间,下了楼梯,沿着台阶,来到翠竹夹道,脚步变得越来越滞重,迈的步子,也越来越小,可离门的距离却越来越近。

分别变得这般艰难!

宛若忍不住扑到子南的怀里,眼泪竟然不争气地簌簌往下流,她呢喃着说:“战场凶险请你一定保重自己,如果你有什么不测,我也不会苟活的。”

月色冷如昨,宛若含泪的眼眸就像千里烟波,泪若如像梨花静落。幽径如此寂寥,只有悲伤的思绪在轻舞,如丝如织。月上中天,悲随月光流泻,漫地阑珊,勾勒出他们凄清的剪影。多年的缱绻,宛若心中是无尽的缠绵。

真是:倾尽泪水,岁月孜然。歌一曲,鸳鸯叹,并蒂双莲,生撕裂,谁道相思了无痕,心似梨花朵朵而凋,冷风飘零!

子南心里一阵纠痛,他用唇舔干了她脸上的泪迹,沙哑地说:“若,不管发生什么,记得有我。天塌下来,我顶着;地陷下去,我垫着。老天只是嫉妒我们,给我们一些磨难,不会真的忍心拆散我们的。”

“嗯!”宛若携干眼泪,强打起精神说道:“我没事,我不害怕。我相信你的金甲剑戟,定能救危难!到时我们并肩青山,再看清溪潺潺,落英缤纷。”

“一定!”子南很坚定地说。

宛若振奋精神,抛却离别的悲伤。虽然她只是一名纤弱的大家闺秀,低眉信手,如弱柳临风,不过她眉宇间遗传了她君父的刚毅,她头向波折的命运高傲地扬起,眼波流转间,顾盼生姿的同时,竟散发出一股傲然的气势。

飞霞阁外,手执风灯的侍女,列成两队,肃立在大道两旁。路两边,金桂沉香弥漫。国君和小君安坐在安车上,絮絮叨叨地聊些家常。宛正和宛成侍立左右也偶尔搭个话。清冷的月光,从树的枝叶缝隙中流泻出来,在他们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映出满目的沧桑。

宛若上前,参见二老,说:“见过君父,母夫人。”

夫人招招手,把她叫道跟前。宛若冲子南笑了一下,就过去了,坐在夫人身边,依偎着她。

子南说:“见过君侯,夫人。子南冒昧,让您们久等了。”

说完又跟宛麒和宛麟相互打了个招呼。

“寡人和夫人无意催你上路,殿内闷得慌,就随便出来,走走逛逛,就溜达到这了。”

“大局为重,子南和问荆,准备现在就出发。”

“既然如此,寡人和夫人就不挽留你了。夫人已经命人,把你的行装打点好了。你和问荆就两人,一路前行,太单薄了。寡人挑选了六个机警,强健的侍卫,护送你。人手多些,万一遇上危险,也有个策应。”

“多谢国君和夫人思虑周全。”

“子南,临行寡人还有一言嘱咐。年轻人血气方刚,难免遇事毛糙。你回国后要注意协调各方关系,万事与你君父商议好,再行定夺。”

“子南明白!”

“问荆和其他人,已经在南门候着,你们从南门走。现在把守南门的是丛国的御前都尉丛撩,此人贪财怕事,寡人已经私下派人打点好,你们从他营地出去,应该没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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