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园秀色 (寂寞佛跳墙)
- 类型:古代言情
- 作者:寂寞佛跳墙
- 入库:04.10
因为买来的是已经晒好的木料,那两张大大宽宽的木凳,很快就有了雏形,只是三小姐点名要的塑胶或金属的轮子不好寻,最后,定位成木轮子,中轴也是坚硬的木棍,推起来,就“嘎吱嘎吱”的闷响,不过也是聊胜于无。
“稍微打磨一下就行,反正外面要包布的。”渺渺看见大成趴在木凳子上辛苦打磨的样子,禁不住去劝解两句。
“那也得把活儿做细了,万一从布缝里冒出根木刺来,扎到了客人,那可就不好了。”大成正上瘾呢,一遍又一遍的抚摸过那张大木凳,制作过程中,他很是搭了一把手,对这木凳子,就有了深厚的感情。
这一家子,都是实诚的近乎偏执的人!渺渺心里嘟囔一句,倒是自己,算哪一种呢?貌似,最近表现也很好,好像,还学会了体谅和关照别人吧?嘿嘿,咱也算是实诚善良的啦!
就这么一转念,原本以任性跋扈扬名前世的三小姐,自动自发的给自己颁发了一张“良民证”。从前的支三小姐,彻底拜拜啦!
心情好,吃起东西来就觉得香甜,四口人有说有笑的,品味着简单的饭食,还个个不遗余力的夸赞了一番二丫的厨艺,把个小姑娘给夸得面露红光,连连表示今后还要更努力,把老咸菜也要做出花儿来!
这股动力一直坚持到二丫开始为木凳子包布,手指头被凳子脚儿给挤了一下,迅速的黑了一个小泡儿,淤血了!人家愣是没含糊,瞧上一眼,就又继续劳作了,没事人似的!
絮了薄薄一层棉花的木凳子,柔软而美丽,碎花布鼓起来,饱满的就像盛开一样,渺渺喜悦的盘腿坐了上去,双手合十:“南无阿弥陀佛——贫僧这厢有礼了!”
那只伤手,这么晃动了一回,竟然再没感觉到疼痛,到底是孩子身子,恢复得快吧?
那三个人就禁不住笑起来了。二丫还作势欲打两下:“净出幺蛾子了,这是从哪儿学来的礼节?你见过和尚吗?”
大成倒是很喜欢这样子,凑上去指点道:“妹妹,你再把头发绞喽,这般一坐,才真的像个出家的——尼姑!”
“梆”一声脆响,是一直傻笑的老爹张大柱,顺手给儿子一颗“爆栗”:“臭小子,怎么说妹妹呢?贫气!”
还没来得及反击的渺渺顿时眉开眼笑,一串话张口就吐:“爹,再打两下!”
这个“爹”字,一下子就把大成和二丫给惊喜住了,老爹回来这些天,他俩还没听到过妹妹叫爹呢,这是,终于想通了,不怨父亲丢下他们远走他乡啦?
别说他俩惊异,那个第二次被小闺女叫“爹”的爹,又一次想要热泪盈眶,出门在外,万事艰难,夜深人静时,所渴望的也不过就是这么一声呼唤,支撑自己逃回家来的,也不过就是与儿女们聚在一起的意念。
按照大小排地位的话,通常,小的要沾光些,按照男女要照顾的顺序来看,应该,是照顾弱女子为先,所以,兴高采烈地张大柱,迅速把大儿子的地位向后挪了挪,按照小闺女的指挥,又举起巴掌,高抬轻放的给了儿子两下。
要不说大成跟他爹一般实诚呢,傻小子只顾得回味妹妹叫爹的一幕惊喜,全然没发现自己成了悲催的牺牲品,他家老爹,为了让这个最难斗的小闺女高兴,对他又一次动手了。
或者,大成其实是因为老爹高抬轻放的劲力太小,跟被风吹了一下似的,才没生恼?不管怎样,盘坐着的三小姐都很高兴,多活了二十六年的成人灵魂,却喜欢起这种小女儿家家的娇气调调儿来了!
爷儿俩继续做下一个木凳子,已经完工的这一只,就要抬进屋子里去安放,刚刚得胜的三小姐,却遇到了强手,二丫出头,一摆手:“哥,爹,先搬去我那屋,让我先过过瘾儿!”
“搬我那屋吧,姐姐大了,不喜欢这个啦!”渺渺也跟着撒娇卖痴,尽管,心里还有些怪怪的。
“怎么不喜欢?妹妹,好妹妹,让姐姐一次吧?”二丫采用的是曲线救国政策,拉了妹妹那只好手就哄劝,还晃了两晃,把渺渺的小心肝儿,都给晃酥了!
这是赤裸裸明晃晃的以大欺小,还对着小的撒娇卖痴,可是,自己就真的软化了,张张嘴,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那爷儿俩观察明白后,就上前替渺渺做了主张,分成两边使劲,连推带搬,竟然带着三小姐一起挪去了二丫的卧室。
行进途中,四面无依靠的渺渺自然大呼小叫的,在过门口时,一摇晃,三小姐的手臂自动圈住了老爹的脖子,才感觉到安全稳妥。
正文第五十七章织布机
似乎就是从这个第二次脱口而出的“爹”字起,渺渺的嘴巴逐渐适应了这个称呼,时不时的,就会蹦出这个字来复习一番,脸上也不再觉得异样了。
四口人热热闹闹的这么加班赶工了几日,荷花婶儿也常常上门探讨一下花样的改进,或者拿着做好的样品交工,她那样冷淡的性子,与张家的气氛倒是很相合,慢慢儿的,跟张大柱也能说上几句话。
良子倒是还跟原来一样,不怎么多语,只不过,如果他娘在外面呆的时间长了,或是天色将晚,这少年就会来张家接应几步,有时候,还会相帮着大成爷儿俩做些力所能及的木作活儿。
相处的时间久了,自然,留下来一块吃饭的机会也不少,荷花婶儿不是太扭捏的性子,推辞个几回后,也会偶尔在张家吃顿饭,然后,诚恳邀请他们爷儿四个也去她家里品尝一顿。
孤儿寡母的,张大柱可是不敢去上门吃饭的,三个孩子则不必纠结,大成与良子关系渐熟稔,也就不再客气了,选了个张大柱出门买木料的时辰,三个孩子放松了半天假,提了几样菜蔬,去荷花婶儿家换口味儿。
其实,渺渺是曾经来过一两次的,不过都是有事情要商议,脚步匆匆,来不及四下里认真看看,这一次则不同,手头的各项筹备工作都已经就绪,心里轻松,就里里外外的走了个遍儿。
干干净净的农家小院,利利索索的几间屋子,其中一个大窗子的小房间,吸引了渺渺的视线。
一架庞然大物,威威的耸立在屋子正中,陪伴着一架矮小的单薄的纺车,伫立在窗下,一大一小,却那么和谐的安静的结合在一起,融洽在一起。那是——织布机?最原始的农家人常用的手工织布机么?
三小姐忽然屏住了呼吸,明亮亮的屋子里,仿佛展示出无数画面。简陋的乡村,最简纯的生活轨迹,那些田野里采下的洁白的棉花,在月光下被一个妇人用纺车“嘤嘤”纺成丝线,棉的白,月的白,和妇人的鬓发绾结在一起,像流淌不尽的时光长河。
这架织布机,据说是良子的父亲亲手做的,也是简陋到不能再简陋的设备,渺渺却依稀看到了一个粗豪的男人,在山林中将一棵大树放倒,每日里削削砍砍,就初具了一架老式织布机车的模样儿。
当织布机做成,荷花婶儿坐在机前,手脚齐动,鱼一样的梭子,在她的手里滑进滑出,以至于让人觉得一把飞梭是乡间生命力最强的精灵。撞板是有力的,顺滑的,每一声砰砰的撞击声都来自那里。经线放在高处,像有轨机车上来来往往的线路,连通起点与终点。
渺渺不能详尽的理解一台老式织布机的内部构造,却像每一次看见一件件老去的物件上落满尘埃,心里会酸楚的猜想,这物件到底在过去的岁月中曾经担负过多么繁重的劳作。她的小手,爱怜的拂过每一根棕绳,这样伤春悲秋的心境,其实可不是三小姐原来的样子,是经历过一番生死之后,才学会了怀念与感伤吗?
“总是不得空,要不然,这匹布就早该织完了。”身后,荷花婶儿的声音响起,机架上,尚未完工的是一匹白棉布,厚厚密密的,做工很均匀,微微的,透出点光影来。
渺渺从感伤中回过神来,仍然对这台织布机很感兴趣,甚至,对两根插在机架上的两根硬硬的光滑的东西大感兴趣:“婶儿,这是做什么用的?”
“这是鸡腿骨,看着眼熟是不是?这还是上次在你家吃鸡肉时拿来的,当时,你姐还纳闷我为啥留这东西呢。”荷花婶儿笑了。
原来还有这么一节?爱干净的荷花婶儿从吃剩的鸡骨里,挑出两根结实的鸡腿骨的真实用意,到底是什么呢?
“把它们插在木头缝里或是墙缝里,等干透了,外皮上的肉渣和骨筋都化没了,是最好的?孔樱?梢越艚舻亟?厣?て鹄矗?庋?鐾簿筒恢劣诤扯?亢粒??龅牟迹?拍芟钢戮?取!焙苫ㄉ舳?告傅览矗??谙肮叩奈恢蒙希?制穑?盘ぃ?聪蛑?蓟?哪抗饫铮??俏氯帷?p> 其实,一个安坐在屋内织布的妇人,就像是在一望无际的时间荒野,驾驶着专属于自己的老式机车,缓慢行走。卡塔,右脚起左脚踩下,将飞梭上的纬线牢牢编织在一起;卡塔,左脚起右脚落,又是一次急刹车,将经线重新整理。
渺渺看得痴了,她想起历史书上的黄道婆,早在南宋理宗帝年代,年仅13岁的黄道婆为逃避当童养媳随商船漂落到崖州水南村。当时黎族人的棉纺织技术领先于中原汉族,黄道婆就倾心向黎民学习用木棉絮纺纱,用米酒、椰水、树皮和野生植物作为颜料调色染线,用机杼综线、挈花、织布的纺织印染技术,并比欧洲早400年发明出脚踏“三绽三线”纺纱车和“踞织腰机”织布机,提高了织锦质量,成了一名“中国古代伟大的女纺织家”。以“踏车椎弓”织出的黎锦、筒裙的图案艳丽素雅,有鸡花纹、马尾纹、青蛙纹等200多种,誉为“机杼精工,百卉千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