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第一次被男子认真打量,还是个翩翩美男,他的眼睛盈亮如黑宝石,带着淡淡的惊喜。李浅的脸微微一红,若是旁人赞她也罢了,偏偏是有“京都第一公子”之称的付言明赞誉,可是万分难得的。
“公子谬赞了。”款款一礼,尽现优美姿态。
正暗自得意着,却见付言明眉角忽的蹙起,“只是……你的仪态得好好学学,你这样行礼很容易被人看出是男扮女装的。”
李浅霎时躺倒,她还以为自己终于像了点女人,却原来在别人眼里只是扮了女装而已。
齐曦炎要做的事,付言明多少知道点,若不是亲信也不会委托他帮忙。他们的计划也不背他,三人坐在一起商量起百花会的表演。最后决定由付言明在后台演奏,李浅在前面比划。仪态是没空从头学起了,只要她微笑坐着,在琴弦上来回动动手指,也能有几分女人优雅姿态。只是曲子选的是《高山流水》,虽弹得很有意境,但用在风月场合实在没什么出彩之感。
照李浅的意思,艳词艳曲是少不了的,便哼了一首四季歌给付公子活跃气氛。她本是唱着玩玩,可付言明听完却大感兴趣,非要弹着试试。他记性极好,没多一会儿,就把一首新曲弹得纯熟完美,还要她跟着和唱。
李浅拗他不过,只好把一些要紧事交给李我,陪着付言明直唱到百花会开始。胡姨娘见他们练的投入,几次过来探视都没忍心打扰,直到时间要到了,才催促他们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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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会每三年举行一次,虽是一直由民间筹办,却很受富家商贾、世家子弟的推崇。尤其楚天歌坐镇江洲之后,更是花了很大心思,要把花会办成天下第一盛会。
白天有游园和赏花活动,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气,到了晚间的重头戏,烟渺湖岸更是花团锦簇,人声鼎沸。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除了男人之外,许多妙龄姑娘也来凑个热闹。大家闺秀、小家碧玉嬉笑着凑在一起,到处都是女人的花粉香气。还有各家花楼前来助阵的助威队,挑灯挂牌,敲锣打鼓,吵闹声一片。
烟渺湖上的装饰更是别具一格,湖面上飘着万千只莲花灯,汇成一条条长长的带子,点点闪烁,好像天上银河。各种造型轻巧的画舫穿流在万千莲灯之间,有的是花型,有的是月型,有的做成亭台楼阁,有的是广厦万千,还有的弄成广寒月宫,一个白衣嫦娥在舫中翩翩起舞,让人恍然间仿若也到了月宫之中。
刚一入夜,丝竹之声不断从各家画舫中传出,有人高歌,有人吟唱,惹得岸边不少行人住脚眺望。这些画舫都是各家花楼为自家当红花魁准备的,每一艘都极尽奢华,极尽精巧,极尽完美的。这会儿一艘艘都飘在湖上吸引眼球,聚集人气,而稍晚后的花魁赛也是在花舫上举行。
相较于众家花楼的佳丽,李浅的心情更加紧张。一切都照着计划布置妥当,楚天歌也很配合,在那座宅子四周设了埋伏,只等拿住冯成就派兵攻进去。两队在云蒙山剿匪的紫衣卫,也被齐曦炎派过来,随时待命。现在人手是不缺了,可能不能成事,她心里却一点底都没有。就算抓住冯成,会不会找到那本账簿,也还是未知数。
她因紧张额头布了一层细细的汗,不停用帕子轻轻拭着,有几次擦的太狠,还得劳动丫鬟给她重新补妆。
付言明对这些热闹却是充耳不闻,坐在舫中认真的调着琴弦,倒真像一个标准的琴师。而李我一直用很关切的眼神看她,害得她本就紧张的小心肝更是颤巍巍的。他的面具被她抢了,以后顶着这张倾城绝色的脸,很容易造成心理压力啊。
“什么时辰了?”她问。
“酉时了。”
“让他们准备吧。”
“诺。”
李我领命出去,不一刻画舫就划了起来,直向岸边。
时间将至,所有的画舫都开始向岸边划去,一时间湖面拥堵,船碰船,舫碰舫,呼喝声,嬉笑声,姑娘们叽叽喳喳,热闹非凡。
画舫划了一刻,终于停在岸边,此时东西两岸已经停了十几座画舫,个个红灯高挑,彩带高挂,莺声燕语不绝于耳。
离主持台太远,也听不清上面楚天歌说了什么,不过他那身火红衣衫倒是格外显眼,如一团火焰在台上飘来飘去,只是这火焰走起路来一边高一边低,细看之下,才知是个瘸腿的。
楚天歌重伤未愈,根本不想出来受这个罪,尤其是伤腿简直有损他浊世佳公子形象。可惜答应了和李浅合谋,就不得不出来露个脸,还得委屈自己和冯成套交情。
一场盛会在他的无精打采的主持下正式开始,而他则一边在肚里骂着李浅,一边与各地前来观赏的官员们应酬。
第五十五章 百花选美会
他们所在的地方唤作观花亭,是整个烟渺湖观景最好的所在。能坐到里面的都是有京都贵客以及江南四地有头有脸的人物。
齐曦澜身为王爷自然坐在正位,与楚天歌的颓丧不同,他今日看起来很是神采奕奕,交杯换盏的与众位大人喝的满面红光,兴奋之余还不忘瞅机会嘲笑楚天歌两句。
“楚兄真是厉害,半夜三更是自己从床上摔下来摔成重伤,还是叫哪个小妾给踢下来的啊?”
这话源于初入门时,沈致问楚天歌的话,“侯爷您的腿怎么了?”
那会儿他心情正差,便随口道:“从床上摔的。”
齐曦澜听得大感兴趣,死命追问他床上摔下来的经历,问摔的地点?是谁的床?只恨不得在他家粪坑里也挖出点宝贝。而楚天歌的脸则好像刚吃了大便,一团粪色,看着倒不像是来参加花会,反像参加丧会的。
楚天歌虽烦他八卦,却也不好和他计较,正抑郁之时,就听有人禀报,“冯大人到了。”
楚天歌一脸阴笑,心说,来得好,正愁一肚子火气没处撒呢。他要不把冯成这小子千刀万剐,真对不起摔坏的这条腿。
……
一阵清脆的铜锣响过,比赛正式开始。
一座极尽夸张的广寒宫殿造型的画舫轻轻划了过来。那是真正的广寒宫,宫殿数和布局别具一格的。包括:一宫:即广寒宫;二馆:天籁馆、百花馆;三亭:望乡亭、凌云亭、会仙亭;四台:青龙台、朱雀台、白虎台、玄武台;五殿:太和殿、文华殿、长生殿、观音殿、清暑殿。这造型华丽的宫殿看得人眼花缭乱,恍临仙境,至于打扮如月宫嫦娥的女子轻盈飘渺的舞蹈,倒没什么人顾得上看了。
李浅也被画舫的造型吸引,每一个细节之处都建的精巧万分,让人有种身临其境之感,看到最后乐声停止,嫦娥收敛广袖,才恍然醒悟自己是在船上。至于那嫦娥长什么模样,却是一点印象也没有。
舞乐演毕,掌声大响,也有不少人向画舫前的花篮里投掷金银,可多半为的是那画舫而不是嫦娥。
这画舫是广乐搂的,专请能工巧匠建造,花费巨资,若是早知道因为建的太好,反把嫦娥比下去了,恐怕哭死的心都有吧。
随着广寒宫划远,又有画舫划到近前,虽也是精致美丽,比之却相差甚远,歌舞琴音也不出彩。李浅看得没趣,低头整理自己的衣裙。画舫上就她和付言明,还有两个伺候的丫鬟。只不过两个丫鬟的眼睛明显没看她,而是长在付言明身上,对他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很痴迷。
她顿觉无趣,刚移过眼眸,便听湖岸有人高喊一声,“快看,水仙楼的蓝彩蝶要出来了。”
这一呼叫惹得众人心痒难耐,眼光齐刷刷望去,只盼看到蓝姑娘的一片裙角。蓝彩蝶是这次花会夺魁呼声最高的美人,还未出场就引来众多关注。
李浅也忙站起,向湖上翘首望去。
随着一声轻快的音乐响起,一个青衣妙曼的人影从画舫中旋舞而出,舒展长袖,旋转如蝴蝶翩翩,煞是动人。画舫慢慢划近,可以看到她面容精致艳丽,发髻挽成欲坠未坠之形,长长的黑发吹落胸前一侧,几丝调皮的黏在脸上,让她柔媚中又多了几分清丽。
她穿一件青色纱衣,赤着双足,随着裙裾飘动,隐约可见肌肤雪白柔润,粉红的趾甲如同飘落的小小桃花瓣点缀其间,脚踝骨骼分寸玲珑,精致小巧恰到好处,完美犹如白玉雕琢而成。
艳而不俗,媚而不妖,那宛如仙子的姿态瞬间吸引了众多眼球,一曲刚毕就有无数金银向蓝娄中投来。具体投了多少,没有人数的清,只知道岸上的男人们疯狂了,宁可散尽家财,回家被老婆打死,也要驳美人一笑。
冯成一向豪爽,正命下人把收罗来的奇珍异宝投向蓝彩蝶的画舫,却听楚天歌不阴不阳的声音道:“冯大人,上次听大人说和牡丹楼的如花姑娘相交甚笃,这回如花姑娘也参加花赛,冯大人怎么全投给蓝姑娘了?”
冯成没想到这个,忙笑道:“蓝姑娘舞姿妙曼,一时看得出神,倒忘了如花了,多亏侯爷提醒。”
他说着,也不敢再投给蓝彩蝶,只让人捡了少许送了过去。心里忽有些惴惴,暗自揣测楚天歌到底什么意思,难道看出他上次是推脱之词了吗?
昨晚手下密报,说楚天歌和潜入私宅的刺客搅在一起,虽然事后证明了他只是无意间被刺客拉进来的,但他没死,说明那刺客头目也没死。而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让人难免会心存戒心。可要说他和刺客达成协议,要合谋算计他,他也是不信的。他了解楚天歌的脾气,知道他吃喝玩乐每样都是好手,却最嫌麻烦,轻易不会搀和进复杂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