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他们庄主在江湖中的地位名声,攀附巴结的人自然举不胜数,珍宝玉器名画美人,可谓都想尽了花招。
傅意画撂下笔,将画像以镇纸压住,风轻云淡地道:“送到红颜阁。”末了,又补充句,“再添一盒蜜雪芙蓉膏去。”
李贵福呆呆地张大嘴巴,想他身边侍姬如云,何时就轮到那个人了,平素凝静轩给他不少好处,笑呵呵地道:“听说凝静轩里新栽培的那株海棠开了,庄主今晚要不要过去瞅瞅?”
傅意画皱了皱眉:“你的话怎地比平日多起来了。”
李贵福慌忙噤言。
傅意画目光淡淡扫过画纸上的人儿,手指很慢很慢地落在她的唇上,好似那是柔软的花瓣,动作情不自禁放得轻柔,倏然,唇角古怪地抽动下,沉谧若潭的眸中掠过一刹的狰狞,说不清是怨还是恨,把画扯个粉碎,丢尽炭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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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箫魂
李贵福走出书房,心下一阵腹诽,这些年他跟随庄主身边,心知庄主生性冷傲,处事心狠手毒,对于女色更是兴致不大,身为江湖巨擎,自然与武林各帮各派皆有交往,这些姬妾也不过是被对方以各种方式手段送到庄园来的,况且以为庄主的身份,姬妾成群也是顺理成章的事,这么多年来明着暗着,姬妾之间争风吃醋的事也不少,李贵福可是统统看在眼里,心里跟明镜似的,唯独这个颜红挽,不争不抢,本是最受冷落的一个,偏偏闹出最多风波的人也是她,庄主经常几个月才到红颜阁一趟,对她态度可谓冷淡,按说惹出这种乱子,哪个男人能容忍得了?庄主却当没事似的继续把她留在身边,尽管庄主想要的东西他明白,但法子不是多得很么,然而那些手段一样都用不到她身上。若说宠,庄主对她当真半点怜悯垂爱之情也无,甚至是厌恶。可若说不宠,吃穿用度却是一样都马虎不得。
本以为这次回来,她不死也得倒大霉,但眼瞧方才那样子,李贵福心里也有了几分明意,毕竟能当上山庄大总管,凭借的不单单是运气,身旁小厮见他勾勾手指,凑近过来细听:“去后厨,把我之前的吩咐都撤了,就说今后红颜阁吃的喝的一律照办不能冷落。”
小厮记下他的话便往后厨走去了,李贵福叹口气,径自在园子里踱行,不久忽听背后传来声音:“舅舅!”那是名十七八岁的少年,腰佩银剑,黑衣劲装,整个人显得神采奕奕。
李贵福回首一望,皱眉道:“不是早说过,到了这里,就该谨记着点自己的身份!”
李忱跑到他跟前,嬉皮笑脸道:“舅舅,我这不是看你一个人才敢喊的吗?”
他是李贵福的远房外甥,因家境不好,半个月前被李贵福弄到染月山庄当护从,涉世不深,还算半大个孩子,私下总喜欢跟在李贵福身边黏糊,李贵福对于这个并不亲近的外甥也没太多法子。
李忱格格笑道:“舅舅,你怎么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李贵福绷着脸讲:“庄上大事小事哪件不由我管?难不成跟你似的在这儿游手好闲?”
李忱胡噜几下脑袋,尔后留意完四周,神秘兮兮地讲:“我听说,那个人死得很惨?”
杜昊的事多少也传进他的耳朵里,李贵福鼻尖哼哼道:“这算什么,庄主的手段你是没见过,背叛庄主的人,哪个能有好下场?”
李忱眨眨眼睛:“当真为了一个女人?”
李贵福不屑道:“那种妖精,生来就是祸害人的。”
李忱疑惑:“既然如此,庄主怎么还肯留着她?”
李贵福摇头:“庄主的心思,向来让人捉摸不透。”
李忱追在他身后,愈发感到好奇:“这么说来,她长得的确很美了?”不知想到什么,捂嘴笑谑,“对啊,就算再美的女人,你也都……”
李贵福面皮噌的抽搐,活像被人从后戳去一剑,猛地刹住脚步。
他少时遭遇匪贼围剿,虽是挽回一命,但那个地方受了伤,失去做一个正常男人的资格,至今未娶妻室。
李忱瞅他脸色难看得厉害,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连忙掩了口。
“总之与你无关的,你就少打听,红颜阁那种地方晦气得很,一定要离得远些,免得日后惹祸上身!”李贵福凶巴巴地提醒他一句,掉头离开。
染月山庄座落于风景秀丽的钟泉山上,占地极大,朱槛碧楹,白石瑶阶,桥廊曲折,庭阁无数,花草掩映下,有亭翼然,布局精致巧妙,秀中见雅。
在这里当护从,其实是件清闲的事,庄主武功高强,名声威震天下,胆敢到山庄攻袭作乱的人少之又少。
这日轮到李忱值班,他穿过园中小径,正要拐过拱形石门,不料对面也迎来一人,双方险些撞个满怀。
“哎呀。”她急急用手稳住托盘上的瓷盅,眼见没洒出来,才放下心。
“你没事吧?”李忱趁机打量眼前的少女,二九年华上下,银簪垂髻,上身一件翡绿春衣,下身一件浅色襦裙,皮肤粉嫩,面若荷花,一派天真稚气,唇绽两朵梨涡,虽谈不上倾城绝色,却煞是清秀可人。
少女投目望来,倒无愠色,双眸湛湛地瞧着他,有些好奇地问:“你是新来的护从吗?我以前没有见过你呢。”
她语气娇稚和善,李忱心里也多出几分好感,点点头:“嗯,我叫李忱。”见她衣着打扮,不比庄园内普通下人,定是哪位夫人身边的丫鬟,“你呢?”
“我叫宝芽。”似乎料到他接下来会问什么,宝芽甜甜一笑,开口道,“我家主子住在红颜阁。”
红颜阁?李忱立即反应过来,想到那种杨花心性的女子,内心顿生一阵轻蔑鄙夷。
宝芽发觉他脸色阴沉下来,那眼神也盯得人不舒服,慢慢收敛笑意,低头道:“我怕夫人等得着急,先走了。”
李忱霎起捉弄之心,趁她从旁经过,暗自一伸左脚,宝芽惊呼声,整个人被绊倒在地,托盘瓷盅也“哐啷”几响摔落。
浓香的汤羹从破碎的瓷盅里延展流到地面,宝芽心疼至极,扭过头道:“你、你为什么绊我?!”
李忱幸灾乐祸:“是你走路不看道,干嘛怪到我头上?”
宝芽面涨通红,细声嚷道:“你这人好坏的心!南疆的血燕燕窝可是极其稀罕的补品,你一辈子都弄不来的!”
李忱满不在乎道:“东西是你摔掉地的,与我有何干系?”
“你明明是故意的!”宝芽又气又急,咬着一排碎米牙,上前拉住他。
李忱一惊:“你做什么?”
“你故意害我洒了燕窝,我要你给夫人赔罪去!”宝芽紧紧揪住他的衣袖不放。
李忱本欲挣脱,但又怕她这一拉一扯的把人都招来,舅舅知道定然不高兴,心念一转,那人无权无势,身份低微又自甘轻贱,遭受厌唾也怨不得谁,倒该给她点颜色瞧瞧,便口上答应:“好好,去就去。”
红颜阁位居山庄一处很僻静的位置,地方也不大,李忱随宝芽一进来,就见前方横着一条清澈池塘,塘上座落着月牙小桥,岸畔栽植几株桃花,细细长长的花枝掩着后方的红颜阁,缝隙间,一扇轩窗半敞,有抹惊红的影斜倚窗边,手执玉箫,声幽幽、意忧忧,缠绵风间,凄寂惆婉,如落花,如飘雪,谁与堪怜,十丈软红无足踏,泪干小小一方天。
李忱听得心头忽悲忽痛,胸膛窒涩,目却无泪,直至萧声骤断,方醒悟回神,那一缕余音,仍旧袅袅牵魂。
“你现在来了,还不快些赔罪!”宝芽心疼那一盅血燕燕窝,把事情交待完,一双大眼朝他狠狠瞪去,怎奈他人眼中,也不过如发怒的小猫一般无害。
李忱故意要给对方难堪,冷笑道:“我乃山庄护从,除了庄主,绝不向任何人跪地认罪!”
“你……”宝芽腾地涨红了脸。
守在窗畔的人传来低低的轻笑,李忱循声抬首,隐约见得花枝间那人乌浓的发,红艳的衣,犹若惊鸿照影,心头竟无端端一颤!
“说的好呢。你……叫什么名字?”她边说边信手拈下窗外的一朵小花,凑近鼻尖,轻颦浅笑。
就像是藏于朦胧深处无比妖娆的妖姬,引诱得人失魂张望,李忱也不知怎么了,呆呆地就答出自己的名字。
那人声音随之传来:“不过一盅燕窝,不喝也罢。宝芽年幼气倔,李护从莫要与她计较。”
李忱听到这里,反而语噎,难以作答。
那人轻然起身:“我这地方许久未有人来,今日李护从到此,可愿听妾身吹箫一曲?”
李忱“啊”了声,只觉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目光牢牢盯向轩窗,竟觉哪里着了魔一样,心跳得厉害。
花瓣落,萧声起,幽幽切切,一曲暗香,引得蝴蝶醉卧,便有痴魂入梦。
☆、香艳
阳春三月,青青的小草在石阶缝隙间冒出翠尖,天边燕归来,花儿艳了颜色,人们从繁复锦缎换成轻薄的料子,那人却似骨子里就是雪做的,屋内烧着暖碳,裹着几层衣裳,手脚依是冰凉,喝下姜汤,就着晌午阳光正暖,才阖目小憩了一阵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