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静王还镇定自若:“我真是好奇……太子是新收了哪个心腹,能有这本事出这种主意?”
白羽迟疑了一下,道:“回王爷,最近太子和皇太孙频繁聚在一起,属下估计是皇太孙的意思。”
周林不信:“皇太孙一向碌碌无为,哪来的这本事?”
“皇太孙无能,可是他的妻室苏氏却不是个简单的女人。”白羽的目光往灵枢身上扫了一眼。
灵枢抿唇不语,目光沉静如水。
“这些都可以容后再议,当务之急是眼前这局面要如何处理,王爷?”
静王爷长久的沉默,厅堂里安静的连一根针掉落都能发出巨大的声响,许久之后,静王缓缓地抬起脸,注视着白羽低声道:“‘那个人’不是最近回京吗。他到什么位置了。”
白羽垂下眼帘,声音有一丝异样:“按时间算,距离澜城还有一段距离。”
静王的手指轻轻抚摸着灵枢的手背,淡淡道:“这件事我就交给他,让我看看他现在的能耐。”
“是何人?”副将傅东插话。
静王不语。傅东急道:“王爷,此事不可儿戏!这件事处理不好,面临的也许就是静王府的覆灭,王爷您多年的苦心积虑毁于一旦!您绝对不能随便把这件事交给旁人处理!”
静王摆手,他已下定决心:“白羽,带上你的小队前往帮忙,稳住局面。其他人,按兵不动。我……”
“父王,您不可以去。”灵枢忍不住插话,忧心道,“你已经不宜再动武了。”
静王半句话被堵在嘴里,这世上也只有灵枢敢在他说话时冒冒失失的打算了。他抿了抿唇,放缓声音:“嗯。听女儿的,我这次不去。白羽——”
白羽跪下:“属下一定不负您所托,誓死保住静王府。”
*
白羽的小队仅有三人。这是静王安排的最常见的编排,他认为三个人是最稳定、也是最灵活机动的安排,三人优秀的搭配和组合,既不引人注目,也能利用合作发挥出五个人的效果。
日暮时分,在城门关闭前,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从城门口飞速驶出,踏着夜色快马疾行。
驾车的白羽一眼望见城门外的小树下立着一个女子的身影。
这个身影极为熟悉,他急忙将车驾至女子身边,看见女子的面容后顿时哭笑不得。站在那的果然是换了一身男儿装扮的灵枢,一袭最常见的青色长褂,长发用黑色缎子束起,肩上还背着她常用的医药箱,一副赤脚大夫的模样。他喝道:“郡主?!您这是要做什么?赶紧回去!”
“我要跟你们去,”灵枢径直就往他们的马车里钻,“这次我来代替父王行使职责。”
白羽一把拉住她:“胡闹!要是您有个三长两短,属下自尽也不够……”
“父王已经同意了。”灵枢取出静王的令牌,回首冲他璀然一笑,“走吧!”
白羽半信半疑,可是静王的令牌如假包换,他没法再赶灵枢走。
三人行变成四人行,白羽暗暗担心,带上灵枢,可是带上个定时炸弹啊!灵枢看出他的担忧,嗤之以鼻:“白羽,你别小瞧人了!我随军打仗的时候你还不晓得在哪里哩!你要知道,我以前在军队里被称为‘神医’,我跟军队行军,就相当于给那个军队增加了一半以上的存活机会,那时候我都是跟主力军前行,一般的部队哪能配我?我这么好的大夫你还嫌弃,真是不知好歹。”
白羽苦笑道:“属下知道郡主医术了得,可是实在担忧郡主的安危……静王怎么会同意……”
“打住!”灵枢眼中晃过一丝慌乱,“我要去救我丈夫,父王怎么会拦着我。”
灵枢这话起身是半真半假。这枚令牌是真的,不过是她偷来的,她只留了一封信给静王,哪敢去跟他请命?不过,她说要去救丈夫是真的,她不放心白司。这些年两人相敬如宾,感情虽不浓烈,却似一壶清茶,沁人心脾。她早习惯了白司每日一次的探望,这几日不见他,心里惦记的紧,白日听说他身陷险境,吓得冷汗都要出来了,若是白司有什么意外,她定要伤心欲绝。
白羽却觉得好笑:“丈夫?……你们俩也称得上夫妻么?”
果然,别人都觉得他们俩这段婚姻不存在吧?灵枢丧气:“好歹也算拜过堂、喝过交杯酒吧!”
白羽看着灵枢的模样直摇头:“郡主真是长不大……”
灵枢白他一眼:“姑娘我活的年头可比你久。我和他本来就是夫妻,要不是我父王拦着……”
“王爷那是疼您。”白羽微微一笑。
灵枢不做声了。好吧,她承认这样还挺好,她的确没想和白司生活在一起,所以一直也默认父亲的决定。白司对她来说就是个非常合得来的朋友,再要更深一步发展就需要考虑了。
“唉。”灵枢忽然叹了口气,“还是没有阿墨的消息么?”
白羽手心一紧,想起静王的嘱托,摇头:“没有。”
灵枢的眼神黯了黯。
白羽轻声:“郡主还惦记着阿墨呢?”
灵枢低下头,不答话,唯有哀切的眼神透露了她的心思。
她也想不惦记那个让她牵肠挂肚的男人,可是如何才能不惦记?自打四年前他失踪的消息传来,她就没有一刻不在惦记他的去向,说做心力交瘁也不为过。当初收到他和白蝉的婚讯,她还很为他高兴,能看到他如常人一般结婚生子,过上普通人的生活她就知足了。可惜,就在他和白蝉大婚的前一夜,他人间蒸发,消失的无影无踪,从此之后灵枢百般打听,也再也没有他的半点消息。
苏墨的失踪成了她心尖上的一根刺,随时都在刺痛、流血,四年也未有片刻停止。
车厢里的谈话在谈到苏墨后戛然而止,灵枢困顿的闭上眼,不再多想。
三日后抵达澜城。
这一路上,仅有四个人的队伍优势显现,他们伪装成卖药的商贾队伍,人少,一路过来没有任何关卡对他们进行盘查。到了澜城大门口才遇上第一个麻烦:澜城大门紧闭,只开一扇小门,必须要有与澜城同盟的兄弟城的城主手令才可以入城,而这手令他们压根没见过,想仿照也无从仿起。
从天亮守到天色微朦,也没抓住一个进城的机会,眼看着一天就这么白白耽搁,周林急了:“首领,我们不可能一直在这门外呆着什么也不做吧?入不了城,一切救人都无从谈起!”
白羽的目光扫向门口整齐排列的两列士兵,澜城显然对外人的到来有所防备,看守如此严密,想要硬闯是不可能的,守在这里也同样毫无作用。
他迟疑了会,说出自己的想法:“你们看,门外有那么多进不去的商队,这儿又冷,大家都等的不耐烦。如果我们去煽动他们,在这里闹一场事,等混乱的时候也许有可能抓住机会,偷偷摸摸溜进城。”
同行的楚川不同意:“万一闹事将我们抓起来怎么办?我们身份败露,只有死路一条。”
白羽也知道这个方法危险,但是光呆在门外等着更加不是办法!
他咬牙道:“就算是有危险,我们也要试一试,郡主……”
“我有办法。”灵枢正在摆弄她的药箱,轻松的打断他,“直接入城吧,交给我。”
“啊?”白羽茫然不解。
灵枢拿出几块纱布递给他们几人:“都把耳朵塞起来。”
她也是想了一天才想出这个办法,虽然还有那么一丁点冒险,但是比起白羽说的闹事可要靠谱多了。
“郡主你要……”
灵枢亮出手心里的六角铃铛,自信昭昭的一笑。
马车逼近城门,立即有两个卫兵上来盘查:“请出示手令!”
驾车的白羽强压心头的紧张:“手令在车厢里,烦请二位到车厢那儿看。”
两人从侧边走到车厢的位置,临窗而坐的灵枢撩开车窗帘,将一块白色的布摊开在手里,并不递出去。
一人把头探进车厢,灵枢将泛着迷药的白布往他鼻子下一凑,同时六角铃铛轻轻一晃,用命令的语气低声:“你已经检查过手令了,放我们入城。”
卫兵只觉得脑子一沉,他茫然的直起了身,对身边的人说:“无误。”
“是吗?”另一个卫兵也探着头进入车厢,灵枢如法炮制,将他也控制了事。
边上的周林和楚川看的眼睛都直了,完全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片刻后,马车顺利入城。
入城后,心怀好奇的三人都没空多问灵枢一句话,立即分头打探城中的情况,并约在分散的地方一个时辰后聚头。灵枢跟在白羽屁股后面晃悠,他进出的都是茶馆、酒肆,打探的消息五花八门,各种版本都有。有说皇上在城中玩乐,也有说皇上早就离开城,有说睿王死了,还有人说睿王压根不在同行的队伍里……
一个时辰后四人聚首,将消息进行整合,大致推出结论:皇上确定在城中没错,位置还是在他的行宫中!这行宫暗中被澜城的城主控制,也就是皇上失去了人身自由,并且与外界脱了联系。至于白司,说来说去似乎并没有人真正的见他出现过,只有几个人说他死了,是死在护城河里。
他们还打探到一个重要的消息:皇上和澜城城主明晚要在行宫里举行一场焰火晚会,庆祝城主女儿的十四岁生辰。这个消息让他们确定皇上至今还被蒙在鼓里,浑然不知自身的危险处境,要救皇上,必须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