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她的父母,他也只是知道她爹就是孔尚书的大儿子,她不愿多提总是点到即止,倒是第一回能进一步的挖掘她的家世。“你和北望不论样貌还是性子都很相似。”都属于活泼好动的,“与你娘倒也像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只是那性情……”
伊寒江道,“那小子与我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龙凤胎,山上人烟罕至,我们就拿动物玩乐,他与我一块作恶时可从来没有手软过。而我娘——”她顿了顿,“我外公没归隐前是个人见人怕的魔头,在外仇家太多,我娘两岁时曾被人抱走,她是在庵堂里长大的,所以身上总有一股祥和之气。”
她扔了梳子,拉过景故渊的手道。“你不是说我爹娘就是你爹娘么,在我爹娘面前我从不伪装,所以你平日怎样现在就怎样,不用勉强自己做些不习惯的事。”
拉起景故渊想往外走,他的手收拢了下,往轮椅那看了看。
她道,“只想着快一点和爹娘一块用早膳,毕竟有好久没一块吃饭了,差点都忘了,你可是坐轮椅的王爷。”
景故渊歉然道。“连你爹娘都要隐瞒,对不起。”
伊寒江眼里是兴致勃勃,有些要看戏的味道。“要瞒着我娘不难,要瞒着我爹和伊北望,就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看是你伪装高明,还是我爹和弟弟火眼晶晶让你无处遁形。”
厅里的笑声此起彼伏,倚北望与伊寒江的举止还真是如出一撤。说好听是不受世间规矩束缚,说难听则是全然没有规矩,主人没到,就先朝着桌上的食物动手。颜安黑着脸想训斥几句,但又不晓得该用什么身份去说,来着是客。而这些客还王妃至亲,只能在一旁感叹血缘的奇妙,出了一个伊寒江不够。还要再来一个倚北望。
景故渊一进来就见倚水柔笑着抱着景麒在给他喂食,“麒儿,自己坐好,怎么能这么没规矩。”
倚水柔抚了抚景麒垂下的髻辫,额前的几搓发阴遮不住他扑扇扑扇的大眼。 “没关系,这孩子生的真是乖巧可爱。寒江和北望像他这般大时就像满山跑的猴。一刻也坐不住,不像这孩子这么听话。麒儿,好霸气的名字呢。”
拢了拢景麒歪过一边的领子,景麒抬头朝着倚水柔张嘴笑,倚水柔点了点他小巧的鼻子当真是觉得景麒童真有趣。
蕊儿插嘴道,“小公子平日就和王妃最亲。”
倚水柔道,“是么,当真是缘分。”
景麒小手指着桌上的茨菇肉片焖玉兰片,“我要吃那个。”
倚水柔疼爱道,“好,婆婆给你夹。”
倚北望嘴巴里咬着,还要分神道,“我看这小鬼年纪小小却是会利用天真可爱为所欲为,厉害才是真的。和寒江亲近估计也就因为她不说话时倒是人模人样。”
伊寒江道,“娘,你称呼自己婆婆,我倒不知道街上那些驼背银发的老妇要怎么称呼自己了。”她推着景故渊入座,来到倚北望身边时,狠狠的拧了他耳朵一下痛得他像只蚱蜢跳起,可见下手多重。“别忘了你是在谁的地盘,你还真敢畅所欲言啊。”
孔伯彦执起刻有福寿安康字样的象牙筷子边给妻子夹菜边道,“按辈分也确实该这么叫,不过你娘即便成了婆婆,也是最漂亮的婆婆。”
一番甜言蜜语说的颜安鸡皮疙瘩满地,终于了解伊寒江为何口没遮拦了,从前就听说孔尚书的大公子虽有才情,却是不守礼教,还真是。
倚北望指着这一桌好菜,不满道,“伊寒江,你天天都吃这些好料么?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一桌子菜被他吃得杯盘狼藉,倒是还有脸发那悲天悯人的话,“那你就别吃啊。”说着要把他手里的筷子没收了。
倚北望嚷道,“别别别,外公自小就教我们,人家饿死渴死被打死都是人家的事又关我们什么事呢不用怜悯冷眼旁观也就是了,我意思是我和你是亲姐弟,你日日顿顿大鱼大肉珍馐百位,难为我餐餐在山上吃爹那根本就不能入口的冷饭冷菜。”
孔伯彦瞪着儿子道,“吃我做的菜还真是难为你了。”
倚北望嘟囔道,“那可不是,从没见过一个人的厨艺二十年了也毫无长进的。爹你年轻时好歹是豪门大少爷,吃的东西即便比不上王府的色香味美,至少也该是能下口的那种,还真难为你怎么吃得下自己做的菜。”
孔伯彦喝道,“你娘不嫌弃我手艺就好,你既说出口了以后你就别吃。”
伊寒江夹了菜,却见景故渊不见动作,父子间你来我往互不相让的他还是第一回见吧,毕竟他自幼就被教导父为子纲,他爹又是皇上说什么也就是什么了哪里还敢顶撞。她在景故渊耳边轻声道,“该进食了,只看着可饱不了。”
景故渊笑着小声道,“我听着听着,好像有些明白为何你当初让厨子天天给你做不一样的菜肴了。”
她笑道,“在山上时是一个月下山一次补给东西,虽然有了食材,但要做出一桌好吃的饭菜多少还要有些厨艺天赋,正巧我们家中没有一个人有的,所以十八年来我到底是吃了什么饱腹真是不堪回首。”
孔伯彦看了过来,“别以为你们窃窃私语我就听不到。”
倚水柔笑着对景故渊道,“乡野村夫平日在家没规矩惯了,故渊你不要见怪。”
景故渊温文道,“从来觉得三餐不过是为了饱腹,后来渐渐明白衣食住行都是生活一环也该细细品味,这样人多了只觉得热闹吃得也高兴。”
倚北望挨了过来,伸出手臂哥们似的勾住景故渊的肩,难得喊了一声姐夫,“姐夫,宫里头的人说话都和你这样么动听悦耳么?”
景故渊含笑,“我说的是真心话。”
倚北望表情有些浮夸,左眉挑了挑,看了景故渊半响后道,“我信,这鸡腿奖励你的。”
“你倒是会借花献佛。”伊寒江看着孔伯彦侧着身子也开始逗着倚水柔怀里的景麒,突然道,“我去见过老头子叔叔他们了。”
孔伯彦听得女儿突然提起父亲,一滞,踏足皇城时就预料着注定避不开的就算躲到天涯海角都没用,何况他离开时年少,一走二十年转眼也成了有儿有女的父亲更是能体谅亲爹当初对他用心之深,父亲顽固不化是一回事,而他一气之下一走了之,二十年来一封家书也未寄回过又是一回事。
孔伯彦噤声,一时间不知道从何问起又抑制不住关心,过了一会问起道,“他过得如何?从前就不会爱惜身子,只是仗着正值壮年,没日没夜的操劳他的‘国家大事’,连儿子都没时间管。”
伊寒江道,“老头子和你形容给我听的模样分毫不差。”
儿时时,孔伯彦就爱把与孔公晏过去点滴相处说给她和北望听,当成床边故事每当道起当初如何不要命的抗争拉着伊水柔私奔,甚至还会沾沾自喜道自己是绝无仅有的情痴弱水三千也只取一瓢。
倚北望好奇道,“顽固不讲道理?”
伊寒江点头。
孔伯彦又问,“脾气暴躁遇到不顺心的人就大喊大叫之乎者也说你大逆不道?”
她还是一样点头。
景故渊差点发笑,孔伯彦都是这般形容自己的父亲的么。这对父子虽言语想法不合但时隔二十年,方才孔伯彦发问还是难掩情切。
倚北望笑道,“那我还真想见上一见了,总是听他如何顽固不讲理,没见过本人,总少了一份真实感。”
伊水柔微笑道,“既然这样,就让你爹带你们姐弟到孔家走一趟吧。”孔伯彦没有立马答应,她明白不过是顾及着她,她放下喂食的小碗,轻拍着景麒的背哄着,对孔伯彦道,“每年清明重阳,你不是总叹遍插茱萸少一人么,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把心里想做的都做了,我把你从你爹身边抢走了二十年,对他也有愧疚。”
孔伯彦道,“那就和我一块回去。”
“我和寒江北望不同,他们是你亲骨肉是孔大人的亲孙女,他再不喜欢我的出身,老人家也总抵不过骨肉亲情。我若是出现,又要让你为难了,我就不去了,你先问过了孔大人,若是他能接受我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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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结缘第二十九章 意外之客(三)
伊寒江见母亲不愿同行,想了想道,“娘不去我也不去好了,反正我已经见过老头子了又姓伊是个女儿,不用去面对孔家什么列祖列宗的,就让爹和北望两个人去好了。”
伊北望笑容一敛,好像伊寒江把什么难事硬是推脱给他,面上是夸张的神情,“你姓伊我就不姓伊了么,别说什么我是孔家唯一的香火那么俗气的话,你们不去我也不去,让爹自己回去和老头子认亲好了。”
伊水柔目光如蝶轻柔停落在伊寒江处,“怎么这么孩子气,以为你嫁人了会懂事些,真是连五岁的小娃娃都比不上了。我都不和你爷爷计较了,你反倒还要为我跟你爷爷怄气么,我们不会在皇城久留,你不同,日后还需要你爷爷和叔叔多多照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