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寒江皮笑肉不笑只虚假的道,“是了,你是男子汉大丈夫了,顶天立地行了吧。”拿起皂角往他身上抹,痒得他像是只小老鼠,吱吱吱的笑。澡盆明明不大,他却是能像滑溜的泥鳅来回的躲。“不许再动了,听到了没有!你若是乖一会就请你吃糖……别动了,再动真把你扔枯井里!”
景故渊好笑的看着她的威逼利诱都不奏效,他腿“不能动”,只能是伊寒江制伏澡盆里的小猴子,一番折腾后,伊寒江瞪着他道,“都是你,尽给我找麻烦。”找个丫鬟来给他洗不就好了么。
景故渊好笑的睨着她,“你不是喜欢麻烦么。”
是这种“麻烦”么!伊寒江斜眼,“居然说起风凉话来了。好,我就让你也亲身体会一下。”捞起水里的水瓢舀水泼向景故渊,他碍于坐在轮椅上躲无可躲,只能任由伊寒江撒气。景麒以为这是游戏,大喊着以双手做瓢也朝着景故渊泼水。
一大桶的水没一会就见底了,房里是水漫金山,景故渊的人则成了不折不扣的落汤鸡。伊寒江拿起干布将景麒包住,“一会自己穿衣服。”
景麒把手打开,在府里都是丫鬟帮他穿的,他实在不了解,为什么要他自己穿衣服。“我要婶婶帮我穿。”
伊寒江插腰,“你们这些皇亲国戚还真是挨人伺候惯了。”握住他那莲藕般分截的圆滚的小手臂,软绵绵的肉格外的好捏。“你说你连衣服都不会自己穿,你这手长来干嘛?”
“娘说我只用学文习武就够了。”他实在不懂为什么他要做丫鬟做的事。
把他的衣服由里到外的依次叠放好,再教他怎么按着顺序穿。“我懒得和你废话,总之你自己要学就对了。”
景故渊到屏风后换下湿衣,听到她的话,出来只戏谑的看着她。似在说她平日起身也从不自己更衣,不能以身作则,还要教训孩子。
伊寒江理直气壮道,“我和他这么大的时候就是自己穿衣了,只是嫁给了你,才让你为我更衣,那是闺房之乐。”转头看着景麒叮嘱道,“日后娶了媳妇要日日给她更衣。要疼媳妇,不能把她也当你府里的丫鬟伺候你这伺候你那的。”
“媳妇是什么?”还没大到足以理解这个词。
景故渊忙道,“别和孩子说些奇奇怪怪的事。”朝穿戴好了的侄儿招招手,总要离开房间后才好让下人进来收拾。“我让膳堂做了冰糖葫芦,出去吃吧。”
卷二结缘第十七章 暂住(二)
正享用晚膳,总管却是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低头与景故渊禀报了几句。景故渊放下碗筷,对伊寒江和景麒道,“我饱了,你们慢慢吃。”
伊寒江往他的碗望了一眼,他也不过是扒了两口。这样也能饱,那他就成仙了。见他和总管要离去喊了声等一下,然后扭头交代景麒的奶娘教好她小主子自己吃饭不许惯纵他饭来张口的毛病。
伊寒江起身,坐她身边的景麒见了挪动小屁股也想跟。她朝着脸上多了两个巴掌印嘴巴都被打歪了的奶娘那瞥去,奶娘是立马是瑟瑟如秋风中的落叶轻压着小主子的肩膀不让他乱动。景麒嘟嘴闹别扭了,奶娘好言好语的哄着。
伊寒江则小声问起景故渊,“谁来了?”
景故渊小声回,“十弟”
景承勤脸色凝重,只觉得揭开盖的杯中热茶冒的热气扑倒他面上都会凝结成霜落下。一见景故渊便是起身,语带责怪。“七哥为何改变主意了,不是说今日要连同三哥和五姐入宫为四哥求情么。难得五姐这次都为了手足情愿意出面了,莫非你是要突然退缩,像大哥和六哥一样自扫门前雪么?”
景故渊只等他说完,才如小溪潺潺的开口解释,语气平缓冲走景承勤的焦躁。“我不是不帮,只是今日这时机不对。慧妃娘娘派人来提点,说父皇为了四哥的事一夜未睡,早起上朝前还发了一阵火气。你试想,若是此时去为四哥说情会起效果么?反倒是会惹恼了父皇而得不偿失。”
景承勤渐渐平静了下来,垂眸思量半响。“那便在殿前长跪,就如上一回七哥为孔大人求情那样让父皇先消了火气。”
伊寒江坐到椅子上翘起二郎腿,好笑道,“十皇子你怪责其他人没为四皇子说项。但难道是兄弟就一定要团结一致么。是不是杀人放火都要一起?认清楚事实吧,你们也不过是恰巧血肉源自同一个父亲而已,帮你是人情不帮你是道理,你怪责他们不帮,怎么不怪责自己没用。”
景承勤皱眉,只觉得伊寒江虽是美艳,但口气傲慢,上回玉钩宫中相见的好感,顿失了几分。“父皇自小就教导我们彼此之间要兄友弟恭和睦无间,嫂子的话是要分化我们兄弟么。”
伊寒江笑道。“你刚才还不是在埋怨你大哥和六哥,还用我分化么?”心不在焉扣着手指甲,“你父皇教你孔融让梨。那他有没有教过你做人要诚实?你有听么,你还不是一样把林初一骗了。”话语里是浓浓的讽刺。
景承勤一怔,才欲辩驳便被伊寒江抬眸如同高空中翱翔长啸的雄鹰只死死盯着地上的白兔要把它连皮带肉的撕开的眼神震慑住,她转而一笑,忽如方才的眼神不过是错觉。
“说了谎就是说了谎。杀了人就是杀了人,再怎么切辞狡辩也掩盖不住他已不是个好人的本质。一个人要催动他的目的,总需要许多义正言辞的道理去支持,唐太宗杀了自己兄弟不也说是无可奈何么,什么圣贤之言什么美德的,其实那不过是达到目的的一种工具罢了。”
想要做什么。直说就好,这边的人却非要用一堆好听的话把目的掩盖起来,这就和用一堆的稻草遮住肮脏的水沟。眼不见为净了可挡得住臭味儿么?
景承勤气道,“照嫂子的话,这世上是无一好人了?”
伊寒江耸耸肩,“好人都早死,有没有漏网之鱼硕果仅存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好人一定不会在你们之中。”
景承勤不满她的话,语气不善和她斗了起来。“若是宫中没有好人。那六哥呢?在你眼里他又是怎样的人?”
“他?”慵懒的睇去一眼,没正面回答只笑道,“他是我丈夫,好人坏人无所谓,即便他是江洋大盗无恶不作,我还是喜欢。”
景承勤料不到她竟是这样的答案,怔了一下。景故渊道,“你嫂子说话总是这样,爱得罪人,别把她话放心上。结党营私是踩在父皇最憎恶的点上了,不能只是再用上回的法子。没用的。”
景承勤压下火气,问道,“七哥心里可是有办法了。”
景故渊道,“越是棘手就越是不能急进,孔大人的案子不也拖了好几个月才见进展么。”
景承勤急道,“你我都看得出这两者的不同。”
伊寒江插嘴道,“你爹之所以气是气在他怀疑你四哥真有结党营私,此一时彼一时了,若是真连结你兄弟姐妹去他殿前下跪,说不准他把你们也当成四皇子的党羽,就算不把你们抓起来,此后心里也落下一根刺。这么一想,倒是觉得这次是大皇子和六皇子聪明了。”
景故渊朝她摇摇头,示意她别再用话激景承勤了。
伊寒江笑道,“嘴巴长在我身上,我爱说就说什么,我最讨厌那些只会嚷嚷着别人不帮却不想法子的人。”
景承勤气结,“嫂子嫌我愚钝,想的都是笨办法,那敢问嫂子你可有高明的计策?”
伊寒江靠在椅背上,斜眼看向景故渊,测测他们之前是不是心有灵犀。景故渊平铺了白纸,从笔架上取下狼毫笔,沾了黄朱在纸上画了起来。
景承勤好奇的走过去看,他知道七哥除了诗书才情,箫画棋也是三绝。蜡烛垂泪伴着房中静的只剩落笔之声观望着白纸之上如何的从无到有,景承勤看着儿时父皇骑在马上手把手教他们几兄弟弯弓射箭的情形跃然纸上,一时生了颇多感触,这图中没有七哥的存在,只因那时他已身残。
“七哥。”该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留意着,才会连当初穿着衣饰的细节都没遗忘。景承勤带着后悔,不该一进门就是责怪。
景故渊看着他的脸缓解气氛的笑道,“若是连平日粗枝大叶的你都有感触,那父皇怕是会感触更深。”
伊寒江走过去道,“我看看。”盯着那图,道,“你爹不是也挺疼爱景麒么,当他忆起父子之情的时候把景麒送进宫里,再让他想起还有祖孙之情,必然不想景麒年纪小小就做孤儿,双管齐下……”
景故渊打断她明确道,“我不愿他小小年纪就要通晓权谋。”
伊寒江撇撇嘴,意味深长道,“他始终是要懂的,他是看着你们的背影长大的,他能不懂么。”
不断重复祖辈的命运踏血的脚印通向万劫不复的血亲相残,她陈诉的事实霎时就如乌云罩顶遮住了景故渊和景承勤的脸。过了一会后,景承勤道,“我明日把画送进宫去。”
景故渊道,“父皇火气未下,不能就这样直接由你我的人送进宫去。一来他未必会看,二来就算看了你我帮四哥求过情,就怕父皇会生出别的想法怀疑画图的动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