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寒江一直是天不怕地不怕,而今提及她外公竟也是面有难色。“所以呢?”
“总之能越晚让他知道越好。”
卷一缘起第八十七章 李代桃僵(二)
见她似乎有隐瞒的意思,他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景故渊道,“孔大人是长辈,我们突然说要成亲,总该登门与他把事情说清楚。”
伊寒江托着腮帮子道,“我虽然觉得我和你的婚事十拿九稳了,但也不能保证绝不会有变数,过几日吧。”她眉开眼笑道,“突然想回村子去,还记得么,李三刚见我时以为我和你成亲了,我们才离开不久,若是现在回去和他们说,我们真要成亲了,你说他们是什么反应?”
景故渊也笑了,该是瞠目结舌感叹世事变化无常。
伊寒江提议道,“我和你回村子玩几日好不好?就我和你两个,连颜闯和蕊儿都不告诉,把他们吓一跳。”
“为了你的事,父皇近日必定还会传唤的。”实在不能不告而别。
伊寒江觉得有些扫兴,“那就留书告诉你爹,我和你离开几日可以了吧。”
想起她在村子里的时常抱怨,景故渊笑道,“你真那么想回村子,你不是不喜欢那里太过太平么,没办法让你惹是生非。”
“永远不要拿常人的思维来判断我这人,因为我一时三变永远猜不透的。以后成了亲,你那一潭死水的生活绝对不会再波澜不兴,只会有享不完的惊喜。”伊寒江拉扯他的袖子,“你若是不顺从我,你的衣服也就不用要了。”
景故渊轻叹了声,她的无理取闹他早就清楚,却还是去招惹了她,偏偏对着她刁蛮越发的习惯甚至有些甘之如饮了。记起当初她说近朱者赤,与他打赌看谁先影响了谁,他从心里接受了她的张狂不羁,是不是表示潜移默化中,他也多少变化了。“不能去太久。”
她催促,“行了。我帮你磨墨,快写。”
趁着颜闯去膳堂给景故渊拿药膳,两人去马厩偷了马车,景故渊心里好笑自己竟会和伊寒江一块疯做出如斯疯狂之举。“就我们两个谁来赶马?你会么?”
伊寒江斜他一眼,知道他是王爷,做不来这种苦活。“我聪明绝顶,有什么不会的,你坐好就是了。”她跳上辕座,鞭子一挥,驾起马车也是有模有样。
以往也不过是一年里抽出几日到村里静一静,避开那些尔虞我诈到感受最初的单纯质朴洗涤身心。但这回去而复返,之间相隔也不过两个月,倒有些物是人非,一样的竹林一样的小村,不同的是来的目的和心境。
他不知道他的生活变化得这样的快,是件好事还是是件坏事,随缘吧——
景故渊走后,李三会定期到他的小屋打扫,以为这空荡荡的屋子要添人气得要等到明年春暖花开,谁知开门就见伊寒江他们,他揉揉眼,确定没眼花,“景公子,伊姑娘。”
在这个地方景故渊不需再掩饰,索性抛开了轮椅也抛开了拐杖。李三高兴得先是说不出话,然后只觉眼前蒙了一层水汽。“景公子,你的腿终于能走了。”
伊寒江道,“他能走你该笑,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动不动就哭的。”
李三也觉得有些丢脸,擦了擦眼睛,景故渊是村里的大恩人,他虽然自知高攀不上,却从心里把他当成兄弟了。
“我和景故渊就要成亲了,回来讨杯水酒喝。”李三停住了动作,不敢置信的抬眼在他们之间来回看。果真是不负她所望,反应呆傻,差点让她捧腹大笑,“怎么,你不高兴我两成亲?”
李三忙摇手,真心为他们欢喜道,“不是不是。这是件喜事,我立马回去让妹妹杀鸡,今晚带上酒过来庆贺。”
景故渊关心道,“你妹妹她……”
李三笑了笑,“有的事勉强不了,景公子放心,她已经是想通了。公子若是不信,一会她过来我让她给你们倒酒,再和你们说上几句祝贺的词。”
李三乐颠颠的跑了,要把这件喜事传开。伊寒江道,“倒是像他亲妹妹要出嫁一样开心。”
景故渊道,“他是老实人,不要欺负他。”
她丝毫不愧疚,“我就是爱欺负老实人,谁让他那么老实。”景故渊虽没明说,但她好似能感受得到他心里涌起的一丝感动似刚熟的杏子微甜。皇家亲情薄弱,倒是在这些土里土气毫无血缘的村民身上得到些许补偿。
才一会的功夫,在李三那张大嘴的宣扬下,村民都知道他两的婚事,纷纷带了家里的菜干腊肠还有自己酿的酒上门送礼。与王府的冷清比,现在一屋子的人闹腾腾的更像是菜市场,景故渊当初不道出身份,就是不想破坏这份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的和乐融融。
村民一个接着一个敬酒,景故渊两杯黄酒下肚,醉了,不似伊寒江把敬酒的人一个个喝得撂倒,自己却是面不改色什么事也没有。李三的妹妹塞了东西到她手里,真心的笑了笑,才和别人合力搀着烂醉如泥的哥哥离开。
那是一个红纸剪成的喜字,手掌般大小。伊寒江也笑了,她就说吧,李三的妹妹没那么软弱。
她扶着景故渊回房躺下,他一张脸像是抹了胭脂一样艳红,胸膛缓缓的起伏,吐出的都是酒气。“喂,景故渊。”明知就他们两个人来,喝酒也不知节制,好了,他醉了,呼呼大睡了事,却要她来照顾。她特意捏住他的鼻子,他嘤咛了声迷茫的半开了眼。
倒像是上回生病病的糊里糊涂,不设防的眼神。她眼珠子转了转,就怕大声会把他吵清醒了,轻声问道。“景故渊,你后来还有梦到是谁害你么?”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眸子这样半开半合,宛若含苞欲放的花,楚楚惹人爱怜,突然兴起了辣手摧花的念头,反正是她的东西,她爱怎么对待是她的自由。
她蹭掉鞋子,脚趾灵活的扯下帐幔。景故渊半梦半醒只能如强风中的花逆来顺受。彼此的气息纠缠,就像是狂风暴雨的小舟就快要淹没在欲念的风浪里,她撩开他的衣袍,他却是突然清醒了,制住她的手,伊寒江叹气觉得可惜,要醉为何不醉得彻底,酒里莫非是掺了水么。
她翻身倒在一边,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雪白的帐幔在吹来的暖暖夏风中缓缓起伏,空气里还弥漫着酒气,熏得清醒的她也微醺了。景故渊坐起身,却被她手一勾压回了原位。“你一个男人还怕吃亏么,迟早也要这样,不过是提前演习了一次。”
卷一缘起第八十八章 李代桃僵(三)
黑暗里只听见他声音不稳,虚浮无力,“我们没有成亲于礼不合。”
“什么礼不礼的,若是情投意合想亲近彼此是很正常的。南蛮就没那么多规矩,彼此看对眼了天黑就幽会天明就离开。要是不喜欢了,你以为是那些世俗规矩能束缚得了的么?”
他徐徐说道,“你有你的道理我也有我的坚持,我是个皇都人。自小的教导已经是根深蒂固,你不能要求我十几年来坚持的礼数一夜间土崩瓦解。”
他又是想起身。
伊寒江手脚并用困住他身子,像是锁铐把他铐住,不让他动弹。“大不了不对你做什么,这样躺着总行吧。”手触及他的胸口,心跳像是战鼓作响,倒是与外头蛙声一片相呼应似的,她笑道,“刚才我若是用强的,你会不会和戏文里那些不堪受辱的女子一样咬舌自尽?”
他只懊恼道,“酒能乱性,不该喝太多的。”
那话是对酒量不好的人说的,她却是清醒的很。“第一次见面我就看光你的身子,还有什么地方有什么标记是我不知道的?你爹知道的或许都未必有我知道的详细。比如这还有一颗痣——”她顺着他的腰往臀那滑。
景故渊挪开她的手,往床里头缩了缩。何必避她如疟疾,她说过不会对他怎么样就一定不会对他怎么样。“你有和别人这样躺在一起过么?比如和你的好兄弟陆庭淞把酒言欢醉在一起,或者和你那青梅竹马……”
他轻声道,“你是第一个。”
伊寒江心里高兴却不露声色,“做第一没什么了不起的,做最后一个才是最厉害的。”就比如他第一个求婚的人是苏婉容,但得到他的却是她伊寒江。
“或许,过一段时日你就会厌倦我,厌倦王府的生活。”她一向随性不是么,只会对想要的东西执着不放,一旦不喜欢了,怕也会舍弃得彻底不会再回头。
她道,“你也有可能先厌弃我呀。只是我霸道,在我没厌弃你之前都不许你离开我半步。成了亲你就是我丈夫,一丈之内都不许你私下和别的女子接触。”
他柔声道,“我若是喜欢一个人不会让她难过,若是厌弃了我,想离开,我不会强留。”
她沉默了,说得这样果断也不知道是爱得太浅不在乎,还是爱得太深宁可苦自己。她把手心贴在他胸口,景故渊以为她又是要行不轨之事。
“别动!”否则她真要霸王硬上弓了,“屋里太暗,看不太清你的神情,但从心跳的快慢却也能知道一些事,比如你现在我和靠在一起很紧张是不是?你是紧张我如狼似虎,还是紧张你把持不住?可见你也不是对我无动于衷。”她呵呵的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