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声道,“我不过是把它弄成假死的模样。马倒是好马,只是跟错了主人。现在可是众目睽睽见它起死回生。”她对着景故渊喊话道,“皇都人才济济,总有爱马,识马的人,找个人来检查检查,免得大将军无所不用其极,回府把他坐骑弄死又赖到我头上,让我蒙受不白之冤。”
卷一缘起第七十五章 街上的巧遇(四)
贺延哼了声抢过缰绳,牵了马要离开。
伊寒江道,“回去和秦兰说一声,我这个人最喜欢礼尚往来了,别人敬我一尺,我就会敬别人一丈。”
贺延警告道,“她若是少了一根头发,我定不会放过你的。”
伊寒江嘴角勾起,他充其量就是一个莽夫,动武可以,动脑不是他强项。要是少了人在他身后推波助澜,他所谓的不放过,也就是亮刀子找她拼命而已,明枪易躲,何足为惧。
贺延上马,伊寒江大声说道,“我说让人来检查你的马,是你自己不愿意,围观的人可都能作证。”回去后他的马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要赖给她就没那么容易了,会招人闲话,所以他若是还有招就现在使出来。
贺延扫了人群一眼,只觉得人前失了脸面了。缰绳一拉,骑马走了。
她走到景故渊身边,“刚刚那马倒下去也不见你来帮忙,我今日要真是倒霉被算计了,你打算怎么‘营救’我?”
景故渊笑道,“你翻身上马我就知道你有办法应付了,想一想,你是魔,天底下还有几个人能和你较量,道行不足,不过是像将军那样自讨没趣而已。你主动示好,他有心刁难,日后人家说起来,你也不会理亏。我想知道,你刚才怎么让那马起死回生的?”
“贺延那莽夫,小小的障眼法就能骗过他。”她亮出手里的银针,刚才贺延定是以为她用了什么妖术吧。其实不但是人有穴位,畜生身上也有。
孩子哭闹不休,景故渊的视线与苏婉容的胶上,他淡笑着点头,苏婉容也是大方得体行了礼。景故渊道,“这孩子哭的这样大声,是不是身子不舒服?”他抬头看着伊寒江,又是求她伸援手的眼神。
她都说她不是大夫了,可来来回回救了那孩子几回了?还真是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连最后一颗药都耗在那孩子的身上了,吃了大亏,他还要她如何?“你别指望我会出手,你要是担心,就让颜安来看吧。”
“颜安的医馆离这太远,何必舍近求远。”他道,“你若是再帮我这次,就当下一个赌我输给你了。”
她想了一会,道,“我要听完柳毅传,要我帮也行,进茶楼去。只是大皇妃她身份尊贵,怕不习惯和平民百姓坐在一起吧。”
苏婉容得体道,“我虽是官家出身,可父亲自小也教我不要轻贱他人,有劳姑娘了。”她跟着伊寒江进了茶楼里。
小鸟依人的女子能激起男人怜惜的欲望,苏婉容善用自身的娇弱,不强出头,顺从听话,迎合了这边世俗礼教对女子三从四德的要求。
所以百日宴时,与苏婉容正面起了冲突,众人宁可信是她这南蛮妖女无理取闹,也不信是知书达理的苏婉容暗箭伤人。
苏婉容把女儿轻柔的放进伊寒江怀里,孩子哭的厉害,也不知道是不是来到世上第一眼见到伊寒江便与她相看两厌,每一回她抱那孩子,孩子总是哭闹不休。小手握拳,虽是力气不大,却是一直在朝着她拳打脚踢,在她怀里一刻也静不下来。
伊寒江拉开孩子的小衣服,快速的看了一眼。“没什么,估计是刚才被吓着了。”
与御医的谨慎,每一回诊脉总要诊上半日相对比。她的话来得实在轻易,没有闻问切,光只是看,还是看的那样马虎,苏婉容不太信任道,“只是被吓到的话,为什么哭了这么久也不见停。”
伊寒江道,“小孩子哭闹本来就正常,或者你女儿喜欢哭,不哭她不高兴吧。你要是不信我,可以立马抱着她去找大夫。”
苏婉容道,“这孩子几次差些活不下来,都是姑娘自鬼门关救回来的,我怎会不信姑娘医术,是我失言了。”她说话得体,每个词都拿捏过。“母子连心,我只是太焦急了。”
伊寒江把孩子塞进景故渊的怀里,他第一回抱这么小的孩子,软得像是没有骨头。伊寒江事先没给他任何的准备,他被迫接过,有点手忙脚乱。
他抱得小心翼翼,仔细盯着怀里的孩子,生怕抱得不好,会压坏她的小手小脚。孩子本来哭的鼻尖都红了,却是见到景故渊后,就停下不哭了。
伊寒江道,“这不就不哭了。也不晓得是这孩子真和我不对眼,还是你那张脸实在太会骗人,连婴儿都被你骗过了。”
孩子手上挂着铃铛,是百日宴时景故渊送的礼,经高僧开光过,有积福的作用。孩子举起小手握住景故渊的手指,景故渊也任她握着,问道,“大嫂,今日怎么会抱着孩子出府。”
苏婉容听到那称呼黯了神色,发现伊寒江在观察她,便很快恢复了原来淡淡的得体的笑,她回答道,“皇后娘娘想见见这孩子,刚刚才从宫里出来。”
景故渊逗弄着孩子,“这是大哥第一个孩子,母后必定是很欢喜,取名字了么?”
“想了几个名字,只是要等钦天监算过吉凶再决定。”
伊寒江继续听说书,边一心二用插嘴道,“你们这边真是奇怪,名字不过是一个人的代号,只要不是阿猫阿狗张三李四那么难听,简单容易记住不就行了。还要算什么吉凶,也不想想,若是名字能觉得一个人的前程,那满大街还有乞丐么?改个名都能飞黄腾达了。”
景故渊道,“名字自然不能决定什么,但求的也是一种好意头,其实就和过年时,人人喜欢穿红衣道吉祥话,差不多。”
景故渊把孩子抱回给苏婉容,“母后前一阵子身体不好,以后多了孙女可以逗弄,心情好了身体自然也会百病全无。”
苏婉容柔声道,“王爷好像最近清瘦了。你也要好好照顾身子。”想起自己的身份,说这话不太适合,便又补充道,“母后对王爷的身体也是担心的很,刚才在宫里还特意召来御医问了适合你身子进补的药材,吩咐给你送去。王爷身体好了母后心里的大石也才会放下。”
卷一缘起第七十六章 街上的巧遇(五)
刚说苏婉容每个词都斟酌过,可这会说话……也不知是不是关心则乱了。伊寒江故意挑错道,“他的身体是我调养的,你说他清瘦了,不就是说我没本事么。”
这说书先生与其他茶楼的不同,不是个好事的人,收人钱财为人做事,除了说书,门外闲事不管。方才茶楼里的茶客大多跟着出外看她的热闹,可这说书先生却是继续讲他的柳毅传,不论听众多寡。
害得她只离开一小会,中间一小段故事却已经跳过,直接来到高潮的部分。钱塘君吃了寡情薄幸的泾阳小龙,激得满堂喝彩。
伊寒江道,“奇怪了,不过是一个编造出来的负心汉,死了却是有那么多人拍手叫好,可皇都满大街都是三妻四妾的人,他们把负心当成普通寻常。却没有人指责他们半句,这不是习相矛盾么。”
苏婉容道,“男子三妻四妾本来就是天经地义,他们拍手叫好,只是因为这说书先生说得精彩,故事跌宕起伏。”
伊寒江看着她道,“所以你觉得那泾阳小龙不该杀了?”
景故渊道,“故事就是故事,闲暇里调剂生活让日子过得有意思些,听过了就算了,没必要往里头钻牛角尖。每个人对安身立命的看法都不同,你有你的看法,她有她的。立场不同,不能说谁对谁错。”
伊寒江笑道,“大皇妃又不是不擅言辞,不需要你为她说话。每个人看法不同,我问的就是大皇妃的看法,你觉得泾阳小龙该杀么?”
泾阳小龙喜欢放荡取乐,不就和景驰拓一样么。
丈夫纳妾,做妻子的又怎会没有怨言。只是故事里的龙女比较率直,不喜欢丈夫流连花丛就去找公婆告状。
苏婉容道,“自古丈夫想要如何,从来容不得妻子置喙。若是姑娘非要听我说些什么,那我只能说我羡慕龙女有那样一位设身处地为自己着想的叔叔,就和孔大人一样。”
倒是回答得滴水不露,“往往人们羡慕的都是自己没有的,你羡慕我叔叔为我着想是暗指你家人不曾为你设想么?”
苏婉容笑道,“不过是简单的一句话,姑娘也能从里面生出这么多意思来。”
“没办法,讨厌我恨我的人实在太多,我要是不多想想,怕什么时候被害了还不知道。”
景故渊道,“你不是听故事么,怎么台上说的精彩,你却一直在分神。”
“我有在听。你们说龙女嫁去几年都没有孩子,无所出也是七出中的一条吧,丈夫可以以妻子生不出孩子把她休离。终归有个孩子在身边才是保障,难怪送子观音庙香火那样鼎盛。”伊寒江意有所指道,“我不认为女孩比男孩差到哪,但这边的人好像不是这么想的,大皇子虽然是做爹了,但只有一个女儿,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