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便是默认了。
“姑娘家敢爱敢恨,你有勇气告诉他你喜欢他,就没勇气给他一个小小的香包么?若是心里放不下就千方百计去争,即便有一日,你不愿去争了,也绝不是因为退缩逃避,而是你觉得自己可以得到更好的,不必再留恋次品。”
伊寒江拉着她,挤开围着的村民。“景故渊,她有东西给你。”她帮李三的妹妹起了个头,其实无疑是在赶鸭子上架。
李三的妹妹忐忑的递过香包。
景故渊看了一会,收下了。“多谢。”他温柔的笑道。
小厮将景故渊扶上马车,等伊寒江也上去坐稳,他才道,“走吧。”只听到“喝”的一声,马鞭子一挥,车子动了起来。
她特意把那车帘撩起,来的时候没看到竹林,至少走的时候要了了心愿。“竹子空心,听说你们这边把竹子比成君子是吧?”
景故渊淡然道,“无心则不伤,筛风弄月,清雅高格。”
“我只晓得无心的东西最是坚韧,一场暴风雨可以将一棵粗壮的古树连根拔起,可遇到无心的竹子却是没辙。外表越是厉害的越是外强中干,”她道,“若不是亲眼见过,怎么会相信,这么细长的竹子轻而易举就能把风雨的劲道给卸掉。”
他看着手里的香包。
她笑道,“你是在想怎么处置那东西么,何必为难呢,若是不想要就扔在竹林里吧,反正没人知道。对李三的妹妹来说,你愿意收下香包,她已是心满意足了。”
他定睛看,见她将香包挂在腰带上,与他那玉佩叠在一起。他想了想,也动手把香包挂在腰带上,算是仅能回报的无法回应的那段错爱。
她道,“只要回到王府,再多练练,就可以扔了拐杖走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你父兄你能走了?”
“看情形再说吧。”
看情形再说,这是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可以是很快,明日说后日说,也可以是很慢,半年,一年……
他看着竹林,轻声念道,“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车子停在王府后门,小厮下车规律的敲了门三下,来应门的总管看着景故渊能拄着拐杖站立,老泪纵横。忽的想起正事后,赶紧吩咐小厮把轮椅取来,“王爷,皇上和十皇子来了,颜侍卫在前厅正不知怎么应付。”好在景故渊回来的及时。
景故渊坐到轮椅上,镇定道,“推我过去吧。”
伊寒江道,“那我回房了。”她不跪任何人,包括他那至高无上的爹,但也知道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他爹必不能像他这般能包容她的“无礼”,她也不想去以卵击石去硬碰硬。
景故渊点头。
经过长廊时正好见蕊儿端着茶水,低头留意脚下。两个月不见了,现在要是到她身后拍她一下,必然是吓她一跳。
伊寒江笑着,无声无息绕到了蕊儿身后,在她肩上拍了一下,她果然是像惊弓之鸟,吓得手里的茶具都抓不稳了。
伊寒江一个翻手,稳当的托住盘子,竟是一滴茶水都没洒出来。
“姑娘。”蕊儿热泪盈眶。
“你怎么每一回见我都要哭啊。”她把盘子递回给她。
蕊儿激动道,“那是因为姑娘每回都把蕊儿扔下,颜大夫说姑娘游历去了,我以为以后再也见不到姑娘了。”她抹泪道,“姑娘什么时候回来的?对了,王爷染了急症,两个月都不见好,姑娘去看看吧。”
她道,“已经好了,还是神采飞扬。”
蕊儿奇怪道,“姑娘怎么知道。”
她一本正经道,“因为我能未卜先知啊,这两个月我在外游玩,遇到一个高人,那高人说我有慧根,给了我一本无字天书让我参详,我把天书看完了,能知过去未来呢。”
蕊儿惊讶道,“真的么!”
假的,怎么这么好骗。“这茶是?”
蕊儿诚惶诚恐,“皇上来了,颜侍卫说我泡茶泡的好,让我过去伺候。”达官贵人她见过不少,但这次面对的是皇上,不禁有些怕。
“一会低着头,千万别抬头多瞧。”
蕊儿不解,“为什么?”
伊寒江吓她道,“大皇子那德性你也见过了,常言道有其父必有其子,儿子那么好色,老子**佳丽三千人也好不到哪。你长的年轻貌美,要是一会看上你把你带进宫中做妃嫔怎么办?”伊寒江见她怕得厉害,笑道,“逗你玩的,景故渊在那,你可以安心。去吧,让九五之尊等那可是死罪。”
蕊儿道,“那姑娘等我,我给皇上上了茶就回来伺候姑娘。”
卷一缘起第四十八章 竹子无心(二)
两个月的硬床生活实在不及王府高床软枕来得舒服,若是非要她说一件想念的物件,那一定是王府的大床,她衣衫不解情不自禁在上头滚了一圈。
蕊儿送了茶后,急急的赶过来怕她又不见了。因为一直跟着伊寒江已经被调教成了合格的婢女,伊寒江不用说,蕊儿也会自动拿起扇子给她扇风。
“姑娘走后,孔家就像是走了下坡路。孔大人做监考官的时候多热闹啊,日日都有人上门去拜访,可现在呢却是门可罗雀。”
她不在意道,“花无百日好,哪有可能一直让你风光无限的,人生百味苦涩也是当中一种,再用力扇些。”
“哦。”蕊儿应了声,加重手劲,“孔姑娘之前被采花贼掳去的事明明就已经淡下去了,但因为孔大人的缘故,一些好事的人又拿出来说。都是些不堪入耳的话难听的很。”
她压根不担心,“老头子被软禁,濂溪大门不出,只要秦兰那当家主母做的称职,外头那些疯言疯语传不进孔家。”她笑道,“就算是传进去了也没什么,老头子那年岁也是见过风雨的,他不会把火气往肚子咽委屈自己,发发脾气扔扔东西也就好了。”
“可还有孔叔继大人啊,他日日要上朝,前几日我回来时,看见他的轿子正好与另外一顶官轿遇上。孔家正是多事之秋,只能忍气吞声,尽管对方的官位低于他,也只能给对方让路。若是从前,哪会有这种事。”
蕊儿知道她与孔叔继叔侄感情颇好,怕她生气,忙换了话题道,“姑娘真是学了神通本领回来了。王爷病了两个月,两个月里除了颜侍卫和总管一日三餐送进去外谁都不能见,刚才皇上带了御医前来为王爷诊治,好像除了肤色苍白了些,已经没有大碍了。”
她抱着肚子哈哈笑道,“我就知道时间长了,总会有人耐不住的,只是想不到景故渊运气这般的好,倒是时间掐得正正好。”
没想过皇帝会亲自来,但也可见景故渊这儿子在他心中分量,不然皇帝日理万机,派几个御医来诊断了回宫禀报就是了。
不知后边是什么人在推波助澜。
蕊儿道,“方才我端茶进去,听到王爷咳了两声,皇上非常的紧张,忙问御医严不严重,直到御医说无大碍,皇上的眉头才松开了。我本来是害怕皇上的,天威难犯他手里又握着生杀大权,可刚才见了,又觉得他是个慈父,心里好羡慕王爷。”
她赖在床上摊成了大字形,“你也不用羡慕,皇家里的父子亲情看着也未必真实。”
蕊儿问道,“不是真的还有假的么?”
“你觉得你家王爷是怎么样的人?”她问道。
蕊儿想了一会,形容道,“亲切和善,温文有礼。”
“这么一个亲切和善,温文有礼的人说起谎言来会是如何?”
蕊儿道,“无缘无故王爷怎么会说谎呢?”
伊寒江意味深长道,“是人就会说谎,就是十来岁的小孩,有时为了躲开不喜欢吃的菜还会装作肚子疼呢,何况是大人。”只是一个人若是说谎说到如火纯清,连周围的人都看不出来,那就表示他不是第一回这么做了。“你别告诉我你没说过谎。”
蕊儿低头道,“说过,刚开始进到花楼里,不想那么快应酬那些客人,装过几日病。”
伊寒江笑道,“我没说说谎不好啊,比起那些所谓的忠臣义士有话直说最后弄得身家性命不保的,懂得说谎的人聪明多了。”
蕊儿道,“王爷若是说谎,那定是有什么迫不得已的苦衷吧。”
她懒洋洋的翻了身子侧躺,看着她道,“得了小恩小惠就觉得人家万般皆是好,就像颜家那两兄弟,不知道若是哪一日景故渊真要他们死,他们是不是也会感激涕零。”
蕊儿觉得她的话真是越发难以捉摸了。“好端端的怎么会让颜侍卫他们死呢。”
“好端端的自然不会让他们死了,但世事无常,就和孔家一样,前几个月还高高在上。”她做着手势,从上往下落,“可现在却是人人能欺负的处境。”
蕊儿道,“总会否极泰来的。”
“一个人是不是被欺负,和他处在逆境还是顺境没关系。性格决定了命运,这话还真是一点都没错。”她问道,“一道来的不是还有一个十皇子么,那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