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不看重皇都的这些繁文缛节,但今日去的人多,人多口杂,你是孔大人的孙女,你也不想他日后被人非议吧。”
“孔家现在就已经是是非的根源了,濂溪被议论,老头子被议论,多我一个举止粗俗的人被议论,不多。”她肩挨着他,“老实说吧,你是怕我跳下去,裙子扬起,便宜那些色中恶鬼吧。”她把裙子慢慢的往上拉,景故渊非礼勿视的移开视线。她把他的脸转回来,裙子一掀,笑盈盈道,“里面是裤子,本姑娘的豆腐没那么容易吃。”
他道,“若是有听到那些闲言碎语,忍一下性子。”
他也是知道孔家如今是腹背受敌,外头被人当成茶余饭后的话题不只,朝廷里还被说三道四,人言可畏。这边的人一面说着什么孔孟之道,守礼懂礼,一面却像是市井的流民,道人是非长短。真是可笑,她为何要忍。“我的嘴生来除了吃饭就是为了说话的,我又不是哑巴为何想说不能说?”
他道,“你若是得罪了人,只怕你叔叔日后在朝堂上更不好做人。”
“若是君子,不会因为说话得罪他而怀恨在心。不,应该说,若是君子根本就不会在背后说人坏话。如若是小人,再怎么忍气吞声他也不会放过落井下石的机会。”她笑道,“你说你爹是圣明君主,他的治理下人人安居乐业,一会我就要看看这天平盛世是小人当道还是君子当道。”
马车突然停下,颜闯道,“王爷,是四皇子。”
她探出脑袋去瞧,见路边停着轿子和马匹,果子落满一地,该是刚刚撞翻了小贩的摊位。侍卫拿出银子赔偿,也算没有仗势欺人。
景故渊道,“你去问问怎么回事?”
颜闯上前去探问,景故渊的四哥原先是背着身子,转过来后,伊寒江见到那人眉目倒是生的俊秀。能选进宫中为皇帝开枝散叶的妃嫔除了家世,样貌也是上乘,自然生出的孩子也差不到哪里。只是景绵衍色黝黑,眼里存着刚毅,看着就比白皙面无血色的景故渊健康许多。
颜闯回来禀告道,“四皇子的马不知为何受了惊吓,好在只是撞翻了果摊没伤到人,但那马却不愿再走了。”
“四哥的衣袍实在是显眼,同样是去大哥的府邸,请四哥过来与我同车去吧。”
“是。”颜闯去传话。景故渊的四哥景绵衍与侍卫交代了几句。对面的轿子,帘子缓缓掀起一角,出来女人和孩子。
景绵衍扶着妻子过来,伊寒江伸出手来,微微一笑,在错愕中将他妻子余秋雨一拉,带上了马车。
那孩子称呼景故渊一声皇叔后,依偎在母亲怀里,盯着伊寒江,目不转睛的。
景故渊寒暄道,“四哥四嫂好久不见了。前一阵子四哥到骞城治水,回到皇都时我本应该是过府拜访的,只是我这身体……”
景绵衍问,“才回到皇都听说你病了两个月,身子没什么事了吧。”
景故渊回道,“已经好了。”
余秋雨打量着伊寒江,“何时身边多了一位红颜知己,不知道是哪一家的大家闺秀?”
她道,“我不是你们这边的大家闺秀,连小家碧玉都够不上。不过就是个无权无势的平民百姓。”
景故渊介绍道,“她是孔大人的孙女。”
景绵衍道,“孔大人的孙女不是孔濂溪么。”孔濂溪他是见过的,是个规行矩步的大家闺秀,不是眼前这女子。
她承认道,“我是他二十年前那离家的儿子生的女儿,就是和异族女子私奔的那个。”
余秋雨霎时有些尴尬,好似她的身份是多不应该提及的事。那孩子仰起头,指着她道,“娘,这姐姐长的真好看,比府里的姨娘长的都好看。”
余秋雨轻斥道,“不许胡说。”
孩子咬着手指头又问,“异族?异族是哪里?”
伊寒江笑着解答道,“就是你们说的南蛮啊。”
“夫子说南蛮是荒芜落后的地方。”
余秋雨斥责道,“不是让你不要胡说么。”
她笑道,“没关系,童言无忌,孩子就是有一点好,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天真无邪。不似大人,面上是和颜悦色,脑子里却是机关算尽。”她看着那孩子道,“南蛮可是个好地方,有山有水,连月亮都显得比这圆比这亮,你不是说我好看么,那里的姑娘个个都和我一样。”
那孩子拍手道,“真的么?那麒儿要回去和夫子说,他教错了。”
伊寒江轻点了一下孩子圆圆鼻头。“你还是不要这么和你夫子说的好。大人最听不得实话了,也容不得比他弱小的人反抗他的权威。”
景绵衍看着她,景故渊则道,“他还是个孩子,不要和他说些奇怪的话。”
“我只是在告诉他怎么去适应你们的生活,就算我不说,迟早你们的言行举止也会让他学会这些的。”
卷一缘起第五十二章 百日宴(二)
不知道这童真会维持到几岁,然后为了那争权夺利而变质。她问那孩子道,“你叫什么名字。”
余秋雨抱紧了儿子,惹得他不解频频抬头看向母亲。
她的个性确实和皇都中名门闺秀的拘谨格格不入。只是可笑这些人是孩子的启蒙导师将会教他杀戮,却又怕她这格格不入的人过早的让孩子知道杀戮会导他向恶。“我从来不委屈自己,所以只好委屈别人了。我说的高兴却不管别人听得舒不舒服。若是觉得我自私自利,不愿意和我结交也无所谓。”
景绵衍道,“孔姑娘倒是真性情。”
“我虽然是孔公晏的孙女,却是姓伊,不姓孔。”
景绵衍摸摸儿子的头,“说你叫什么名字。”
那孩子眨眼道,“景麒。”他有些自豪的说道,“名字是皇爷爷取的,说我将来长大了会是人中俊杰。”他看着景故渊摊直的腿,突然问,“皇叔,你什么时候能走路?”
伊寒江笑了,这孩子的话真是讽刺。
她想问这孩子是年纪小小就懂得关心亲人,还是府里有人担忧着景故渊的脚,不经意让这孩子听去记挂在了心上。
她只想等着看景故渊怎么答,余秋雨却是面色一沉,拉过儿子打了两下,“平日在府中宠着你,才让你说话不知轻重。”
景麒哇的哭了出来,景故渊拉过他揽在怀里安慰,又对余秋雨道,“只是孩子,嫂子又何必对他太苛责。”
见到景故渊他们来了,景驰拓摆脱和他道喜的宾客过来与他们打招呼,等景故渊他们相互行了礼。伊寒江道,“我没收到请帖却是不请自来,大皇子不会不高兴吧。”
景驰拓道,“怎么会呢,要不是你的杏林妙手,也不能保住母女平安。本来是预备了姑娘的请帖的,只是听颜大夫说你离开了,才没送过去。一会姑娘要坐在上座才行。”
她在来客里边找寻孔叔继的身影,见到他在一旁与人寒暄。笑着走去先是拍了他左肩,然后再站到他右边等他来回张望,才道,“叔叔,我在这。”
“寒江你怎么来了?”
她道,“我和景故渊来的。”景故渊已是在和其他官员应酬了,他是皇帝最疼爱的儿子,少不了人上前溜须拍马。
孔叔继小声道,“这可不是你胡闹的地方。”
“那女娃的命是我救的,我来吃她的百日宴不算过分,再说这主人还说一会要我坐在上座呢。”
孔叔继闻言担忧道,“大皇子是个喜好美色的人,万一他对你……”
“我知道怎么应付他,叔叔放心。”
知道她向来有主见,又是聪明。“你心里有数就好,皇家的人位高权重,若是他开口我们这些臣子没办法推拒,不像辛恒,你不喜欢还能帮你退了聘礼。”察觉厅里的同僚都在往他这边看着,孔叔继笑道,“叔叔本来是不想引人注目的,哪知道与你站在一起,倒是扎眼了。”
她道,“他们看我是因为我长的好看,这样肤浅的人我不知见过多少。”
“你是孔家的嫡长女,和濂溪同年。若是你爹娘没给你安排亲事,今天来的不乏青年才俊……”孔叔继意有所指,但又不好意思说的太明白。
伊寒江自然知道他的想法。
孩子的婚事本是父母决定,可孔叔继知道她不是个愿意被人安排婚事的人,与其让她反感,不如让她从中挑一个喜欢的,今日到来的有不少和她年龄相称的官宦子弟。
一来门当户对,老头子也就不会反对了。二来若是能玉成好事,就能把她留在皇都。日后也方便把她爹劝回,一家团圆。
“叔叔,你要我和那种看着我的脸垂涎三尺的人凑成一对么。算了吧,你还是专心在濂溪的婚事上就得了。”
孔叔继道“一会陆家的人来了我就会和他们提的。”
“这可是百日宴,这种时机提不太好。”
孔叔继想道,“你说得多,是我急得忘了礼数。过两日找个时间去陆家拜访再提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