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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望寒江 (绉浮觞)



“我只看到她的手碰到了你,至于有没有用力推你,只有你和她心里有数。”苏婉容若是真用尽气力推她,而她又是措不及防肚子正好撞在硬物上,她这瘦弱身子,竟是无事连胎气也没动实在是不合情理。

孔濂溪转了话,“听说之前你为了她发了好大的火,还为此惩治了一个厨子。你从前不是这样古道热肠,你是要帮她么。”

“我晓得以你现在的本事,或许已经不把虎落平阳的苏婉容放在眼里了吧。”一个女人没了孩子以后还再也无法生育,渐渐的年老色衰,连美貌这一件利器也会失去,看在很多人眼里,已经是再没有优势了。

孔濂溪睨一眼景昂,见他把落花放在伊寒江肩上垂落的乌发间,眼儿弯起来灿若星辰,和景故渊的笑真的是太像了。“这是景驰拓府里的家事,寒江,你和王爷恩恩爱爱就好,又还有三个幼子要你养育教导,你又何必再费心去理别人家的事呢。”

“你说得对,你和苏婉容之间的纠葛又关我什么事呢,我实在没必要插手。”伊寒江笑得意味深长,孔濂溪心生疑惑,但转念一想却又认定她是在故弄玄虚,真真假假的,她也不是头一回把假话当真了。

伊寒江拍拍景昂的小屁股,当孔濂溪视而不见了,“花残粉退的,这御花园也没什么好看了,回玉钩宫去,让御厨弄碗米糊给你吃。”

两日后的夜里,景故渊回房见伊寒江坐在梳妆台前,低着头专心的看着什么。她听到关门声,头也不抬,“都睡了?”

景故渊晓得她指的是三个儿子,一脸的幸福洋溢,温柔得窗外薄纱般的月光都要甘拜下风,“睡了。”

伊寒江以他活该的口吻幸灾乐祸,“让你不要这么惯他们,你偏不听,现在好了,奶娘都拿他们没有办法,非要你亲自去哄他们才肯睡。”

景故渊纵容道,“大一点,就不会这么依赖了。在看什么呢?”

伊寒江扬一扬手里的簪子,就是慧妃送她的那一支黑木檀梨花簪子。“慧妃还在时,每每进宫时常要戴这支簪子,讨厌到巴不得就把它扔在柜子里眼不见为净,现在慧妃不在了,我再看这支簪子,又觉得其实还挺顺眼的。”

“你说我下一回进宫戴着好么?”景故渊一言不发,伊寒江把簪子插到鬓上揽镜从左到右照了一遍,又取下转身道,“怎么了,难道是担心你爹看到我戴慧妃送的簪子会不高兴?”

景故渊退下外衣,笑说,“父皇忙于操劳国事,哪会记得曾几何时哪个妃嫔戴过什么样的簪子这样芝麻绿豆的小事。只是你这笑法,总觉得好像又有人要倒霉了。”

“王妃。”总管知道这时辰他们要准备更衣就寝了,不好入内来禀报,便在屋外头低声道,“孔大人来了,说有急事要见你。”

伊寒江把簪子放回梳妆台的抽屉里,“说我出去了,不在府里。”总管有所犹豫,定定站在屋外,影子也定在窗纸上动也不动。“就按我说的去回,他要是问我去了哪里,你就说是和你家王爷一块出了城,快则明天,多则三五七天才会回来。”

总管领命离去,景故渊说道,“可见你是知道孔大人是为何事而来的,不出去真的好么?”

她漠不关心道,“我倒是能无动于衷,但他若是求你呢?你能不给这个长辈面子?到时你在一旁帮腔,我左边右边两只耳朵不聋才怪。你也别管了,听我的,早睡早起吧。”

她脱了鞋子上床,扯开床尾整齐叠放的被子,上头有早晨,蕊儿抱出去晒过日头后的味道。

景故渊还站着冥思,其实老头子会紧张的要不就是国事要不就是家事,若是有八百里加急的国事,该入宫面圣而不是来湛王府。这么一减,也就是为家事而来了。

“伊北望那小子没来,可见孔家宅子无事,老头子嘴里的急对我们来说是一点也不急。”想起孔濂溪在御花园时的那番话,伊寒江笑道,“人家的家事你管那么多做什么,你忘记颜安的手,景安的死了么。”

即便有过一点怜悯也平静的被覆盖在了先前所重视的人受到的不公的气愤里,他那柔软的皮囊里也是有怒的。和他吵过几次架,她是最清楚的了。

就算他的心怎么的软,却也还没傻气到认为每一个人在死不悔改的千错万错后依然保佑被以德报怨的权利。

他将蜡烛吹熄,皇都城里千家万户共享一轮明月,挂在青松之上,湛王府的夜宁静的在流淌着,而那轮月也在宁静的俯瞰着不过相隔几条街外截然不同的夜。

卷四完结第二十四章 因果(三)

伊北望把王府当第二个家,来去自如从来也不禀报。所以当一早蕊儿正为伊寒江梳髻时,从铜镜里看到有人自窗口爬进来,还以为哪里来的登徒子,惊得手里的梳子都落了。

伊寒江扶了扶翠绿的簪子,“不敢回孔家了么,一早就到我这里找庇护。。”

伊北望道,“我闹成这样还不是奉行你所谓姐姐的敌人就是弟弟的敌人的旨意。昨晚景驰拓府里的人来求助时好在我耳聪目明,去那小酒馆里喝了一夜的酒。”

“你少来,是你自己也不喜欢孔濂溪,才打算袖手旁观,别什么都推我身上。人家说我教坏儿子也就算了,再把这话听去,定是以为连你都是被我教坏的。”

伊北望从金光夺目的首饰里拿了自己看的顺眼的,他看的顺眼也就是伊寒江看的顺眼了,“秦兰定是气得眼耳口鼻挤在一块,只是觉得有些对不起叔叔,我要在这留住几日。”

伊寒江睨了眼他递过来的耳环,接过戴上,“要住就住吧,日后老头子要是问起,我会说你去酒馆喝酒醉死在了那里,好在那老板也认得我,就让人把你抬到王府来了。不会叫你难做。”

景故渊进门见到伊北望在,也是见怪不怪的模样了,这伊家的兄妹行事都偏常规,哪一日他若是正正经经的通传再进来,他才要大吃一惊吧。

伊北望嬉笑,“故渊,又要打搅你几日了,不会介意吧。”

伊寒江调侃道,“介不介意你都打算要留下来了,还假惺惺的问多一句。”

伊北望敲了自己脑袋一下,一脸夸张的惊慌。“定是在孔家成天听老头子说礼多人不怪的,言行举止开始失常了,你说久了我会不会变成老头子最期望的那类迂腐的文人书生。”

伊寒江邪笑,“那你大可放心,后天的环境再如何的厉害,也改不了你骨子里就是天生的坏痞子这事实。只会越变越坏,绝不会改邪归正的。”

景故渊严肃道,“孔濂溪的孩子没有了。听闻是昨天半夜肚子突然疼痛起来,从宫里请来了御医,但耽搁太久最后还是保不住。饮食和衣服都查不出问题。”他也不避忌伊北望,“是婉容做的么?”

伊寒江道,“是不是她做的我也不能肯定。只是对她,你比我要了解。她和孔濂溪这么大仇怨,不论是为自己出一口气,还是为了将来打算,孔濂溪的孩子都不好生下来。”

那次和苏婉容谈话时她就觉得她不会忍气吞声。

大不了一拍两散。孔濂溪害了人家的女儿,赔上自己的孩子也算是因果。苏婉容玩阴谋诡计时,孔濂溪还在读诗经礼仪,论资排辈,她都不是苏婉容的敌手,她却是麻痹大意。轻看了一个母亲痛失孩子恨意的浓重。

这一年的冬过得很快,颜安的身体也已经恢复到从前,只是心是回不去了。像是被厚厚的大雪掩埋的皇都城没有了生气,成天就是对着窗子发呆。除了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再没有别的寄托,他活着完全是为不让人担心而活着。

景故渊和颜闯商量后。认为让他暂时离开这里比较好。

便是想到李三那,地方幽静。人也和善邻里间也能相互照顾。决定下来后就给颜安收拾了细软,将他送了过去。而颜闯也会陪同在那住上一段时日,等颜安熟悉了那里,再回来。

“我带出来的那几个侍卫虽历练还不够,尚不能交托重任。但王爷若是有吩咐,大可差遣他们去做。他们都是家事清白,誓死对王爷忠诚的人,是能信任的。”颜闯的不放心驱使他临走也要交代得清清楚楚,保证他走后有关景故渊的安危的大小事都能妥妥当当,滴水不漏。“我走后,王爷就托付给王妃了,大皇子那边若是又来……”

伊寒江不耐烦道,“你回来见他他必然也是手手脚脚完好的留在身上,一根头发也不少。”

颜闯看一眼呆坐在马车里的颜安,又是保证,“只等颜安那边安定了下来,我就立马赶回来。”

景故渊道,“你不必担心这里,慢慢来吧。”

伊寒江也小声附和,“你就算是匆忙的赶回来,到时候也未必有事做。”

只因为在皇都过了年后,终于是有时间回南蛮去省亲,她问伊北望要不要一块回去一趟。

“外公从来偏心,你回去没事,我回去可能就要被煎皮拆骨了。何况你还有三个挡箭牌,我还是等明年再说吧。到时候你三个儿子口齿也清楚了,让他们给舅舅求个请说个好话,外公或许会手下留情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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