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是因为少人来,货从这里运出去显得隐秘好像不想人知道似的。
伊寒江笑看含珠的故作自然,她卷着衣摆松开后又是卷起,就这样反复着小动作。
含珠笑道,“后门是近路,也不晓得最近怎么了,府里多了许多白嘴乌鸦。刚才有一只飞落在路上,为了躲它才弄翻了货的。”她想转移话题,却是表情做得太过的浮夸,“公子,该找人来抓一抓了,晚上扰人休息也不好。”
伊寒江记起昨日金律从腰带上解下钥匙,还是仔细的交代了含珠要注意的事项,他既是信得过含珠的仔细,府里庞大的财物都交给含珠来打理。若不是极为重要的东西,想来应该不会那样的重视谨慎。
伊寒江问,“那是什么货物?”
金律从容道,“只是一些玉石,好在订货的客人要求不高,所以挑了些中上的玉石给他,破碎了也没有关系,换一箱就得了。”
那晚朵祗在他玉石铺子捣乱,把玉器宝石都砸得粉碎,他们都听得真真切切那声音是什么样的,他又怎么可能运的是玉石的货物。
伊寒江微微一笑,“那就奇怪了,玉石落地怎么会是哗啦哗啦的声响,听着比较像是金属落地的声音。”
含珠眼角抽搐了一下,“想来是夫人听错了。”
她长长的哦了一声似不感兴趣了,却是等含珠一松懈便摆脱了她故意的阻挠绕过她的身子,那壮汉在捡落了一地的刀子,只是一双手刀子数量又多,还没捡完就被发现了。
他一紧张,操起一把刀子像是要灭口。
金律急忙站到她二人中间,阻止道,“这是自己人,都信得过的。”那人注视片刻才把刀子收回。
伊寒江笑道,“你不会告诉我你打算要经营兵器的生意吧。”
在南蛮可不是什么都能买卖的,朝廷为了防止一些别有用心的人私藏利器图谋危害社稷,是要上报了朝廷后允许了才可以增设兵器铺。
以金律的人脉若是要经营兵器该是不难,但奇怪的是他方才的态度,遮遮掩掩更是此地无银显得这些兵器来历不明的。
景故渊也是错愕,“那一夜你宁可损失其他六箱的货物也不愿丢失这两箱东西,关键就是在此么?”
若是另外一箱装的也是刀子,算一算数量之多已经是足够上百个人使用了。金律知是瞒不过了,便是和含珠手脚利落把其他散落的刀子也捡起封箱后,才与景故渊道,“借一步说话吧。”
金律与他们回到房里,又是让含珠在外头看着,把窗户也关上,这才道,“这些兵器并不是我的,而是当今的太子殿下的。我借着行商的名义,由别处购进货物时顺便购进兵器夹带着回到上京。一年两三回,已经为他办事足足有五年了。”
伊寒江冷笑,她这个表哥还真是深谋远虑。一年一年积少成多再藏于一处,没有他私下购置兵器的记录也就不会对他多加提防,等要动手时就会杀得人措手不及。“你给他买这些兵器就没怀疑过他的用途么?”
金律思绪清明,“怕是用来对付多罗王的。”
伊寒江道,“知道你还愿意帮,这已经不单单是贿赂朝廷官员想着方便自己的生意这样简单了,你现在是要插手权位相争。你要学吕不韦待价而沽?他最后得的不过是一杯毒酒。”
与皇帝做生意只会稳赔,不会有赚的。皇帝只要一句话,别说他这家业连命都要搭进去。
金律看着景故渊和伊寒江笑道,“我没有吕不韦那样的本事也没有他那样的野心,想要和秦昭襄王分享秦国的土地。”
景故渊开口道,“你能猜得到这兵器是用来对付多罗王的,想来若是兵器曝光了,其他人也会想得到,你做这样的事是担了极大的风险,随时有可能连性命都保不住。”
金律笑道,“你我相识不过是数日,你却是愿意与我说真心话,可见我没有看错人,景公子确实是值得结交的。”
伊寒江凉凉说道,“他对谁都差不多是这样。你不是看重权位,那么金银也是不可能了。”他现在俨然已经是上京最有银子的了,以他的头脑和手段,不出几年怕是能富可敌国。“不为权不为银,为何还要帮他办事?”
金律一笑,说出他有生之年的宿愿铿锵有力。“太子答应过我,他若是登基,便会推行与异国通商的条例。”
伊寒江难以置信,“就如此而已?”
金律笑道,“信念之于人是金银也不能买去的,对于景夫人这条例通过或是不通过你都并不在意,所以便不能理解我为何愿意为此冒死去帮太子。但我自经商以来,在商场上遇过不少挫折却是能越战越勇,就是为了有一日实现我的心愿,能亲眼看到这条条例通过。”
景故渊微微一笑,虽是不语面容却是佩服的。伊寒江道,“你既是做生意的就该晓得若是有人信用不良,把银子借给他就等于是把银子扔进水里。你和太子做买卖,他比信用不良的商户还要糟糕。”
金律笑道,“富贵险中求,其实何止是富贵,名利权利样样皆是。我想要的也是如此。”
卷三缘深第二十三章 与虎谋皮(二)
她冷笑,“他与你下了订金么,还是与你白纸黑字有凭有据?不过是满嘴的空话,他日你出事,可别让我料中,他给你的银子只当是帛金,给你承诺只能到地府去兑现了。有了那一家五口的前车之鉴你若是依旧坚持要帮,那就不是在做生意了,是赌运气。”
金律疑惑的看她道,“我确实是有怀疑那几个人的死与太子有些关系,但景夫人似乎一口咬定了是太子所为。”
伊寒江笑道,“我只是要告诉你和皇家的人扯上关系的都没好下场,被朵祗抢去的那男人已经是尘归尘土归土了,你若是押错了宝,不晓得会是凌迟处死还是五马分尸。”
她的话语尖酸刻薄,但细想却是有道理的,道尽了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帝王的心思不会是有恩报恩那样的简单。
景故渊道,“金律你处在江湖之远是让许多人羡慕的事,不要把自己搅合进去,我佩服你志向高远,但人生在世是不能只顾自己的。”
说完只往门边看去日光淡淡的只把一个黑色的影子拓在门上呈现几何拼接图形的竹篾纸上动也不动的监守着。
金律垂眸片刻再抬眼只含笑看着他们,话语里是人各有志,“方才那人是太子府里派来运送兵器的,他已经是见到你们了,我会走一趟与太子说你们是可信的人,只要你们决口不提今日看到的,又是留在我府里,太子定是不会为难你们的。”
伊寒江笑道,“你是说他为了不想秘密被泄露出去,有可能会让人来把我们杀了。你是在为了保守与他共同的秘密在警告我们管好嘴巴么?”
金律敛了笑,一脸的认真,“是。二位来上京只是为了追回东西。得到了就要离开了吧,家中还有可爱的孩子在等着团聚,即是这样何必招来横祸。”
景故渊点头答应,“我答应你,我们夫妻会决口不提。”
金律抱拳道,“多谢了。”他起身要走,伊寒江道,“就这样?不怕我们违背承诺,不找人盯着我们得么?”
金律转头又是恢复生意人的笑脸,口气潇洒。“连多罗王都不是夫人对手,我府中又有谁能看的住夫人,二位依然能来去自如。夫人方才说我在赌运气。其实做生意成与不成也确实是要靠几分运气的,我赌景公子的一言九鼎,若是输了就让人把我脑袋拿去吧。”
他把门拉开,便是含珠探头探脑进来一脸俏皮毫无危机当前的紧张感,也是。她才十几,若是运气好平平顺顺死亡对她来说还是很遥远很遥远的事,若是运气不好……或许她做这样的事时也已经有觉悟了,便就不把死当一回事。
她只想起那日含珠说起自己最崇敬的女商人时的神情,这些人是因志同道合聚在一块的……
景故渊笑着与她道,“你可是答应他不说的。我可是证人。”
她挑眉,“有么。”
景故渊微笑。
她斜去一眼,拿来包袱取来绣花的钱袋把里头的珍珠宝石都倒了出来。然后两指捻起一颗通透的蓝宝石,“这与卓耶嘛耳朵上的耳饰出自一块宝石呢,南蛮的皇帝老儿把原石分成了几块赏赐给了卓耶嘛多罗王和几位宠臣。”
景故渊见她唇瓣带着坏笑,猜测她是起了坏主意。伊寒江随意把东西收了,只把那蓝宝石藏在腰带里拉起景故渊道。“你自己说来了上京不四处看看未免可惜,那就和我出去吧。”
景故渊笑道。“你改主意了。”
晓得他问的是那信物,她说风就是雨的,“为了你倒是可以再迟几天。”跑了几步,又回去抓起了丝巾戴上,有的事做起来还是不要引人注意的好。
出了府门,中途并没有人拦下他们,也算金律是说话算话。
景故渊问道,“你是有了想去的地方吧。”沿途这样的热闹两旁吆喝声不断却是都没能留住她的脚步,反而是出了金律的府邸就往西走,城西么,脑海里有什么飞快的闪过,“郡主她第二任夫婿似乎住在城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