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人的脚步方向分开。一个朝着金律的马车去,一个朝着她和景故渊这边来。
若是有关切四周动静,便会知道景故渊没喝酒,要灭口么。
她只觉得兴奋,抱着景故渊的手克制不住收拢。景故渊并未沉睡,只把她的脸深深埋进他怀里,鼻尖都是他柔和沉静的味道,他声音放得很低,“别玩过头了。”
她的唾弃了声,就在那男人高举着刀子要把他们当柴火一样劈成两半时,竖起两指在他穴位上点了一下,便僵直不动了。
她听得车那边传来一声绢布撕裂般的惊恐叫声,金律和那小厮没喝到下药的酒水,不像其他人那般还在睡梦中打着鼾声。
小厮瞪着大眼,清醒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镖头大笑,“本来见你们一路对我兄弟不错,在酒里下药想着搬了东西就走的,算是你们的命不好了,只能活到今天夜里了。”
金律镇定道,“是有人主使你们么,既然是决意要杀我了,我只想死得明白些。”
小厮骂道,“我家公子对你恩重如山,找你镖局押镖就是要给你兄弟二人一口饭吃,赏金不少。你怎么能恩将仇报。”
“只是见你押了好几箱的货物,与其安分的拿你那点赏银,不如狠下心肠干上一笔,到时再把这些货物转手。我们兄弟这一辈子也不用忧愁了。”
金律打商量道,“若只是求财,凡事都好办,总共八箱货物,前三箱是布匹,后三箱是药材。你们尽管拿去,只希望你们把最后两箱东西留下,里面的东西并不值钱。”
镖头道,“不值钱你会那么紧张,今日那马车陷在泥坑里动不了时,我可是见你面色大变。反而是布匹药材,你说给就给那样的轻巧。可见那两箱的东西更为贵重。”
伊寒江低声笑道,“那人还真有些脑子。”抬眸看到那被她定住的镖师正一头冷汗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们两,高举的银白色大刀反射着阴冷的月色更映得脸像是他身上穿的脱色的棉布一般灰白。伊寒江眯眼,小声恐吓道,“信不信再看我把你一对眼珠子挖出来。”
景故渊指尖压在她香软的唇上,听到金律应对道,“最后两箱的确是不值钱的,你不信可以都打开来看。求财不必要人性命,你若是愿意放我们主仆离开,我只当那六箱东西是送给你们的,绝不会报官追究。”
“你当我是傻的么,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只怕你是假意安抚,一脱身就去找衙役来追捕我们,到时候就算是有了银子,也是一身的麻烦。”镖头把金律一把拉到跟前,“今日你是一定要死的,大不了钱到手了给你烧多点纸钱。”
小厮一把撞开金律,瞪着那镖头声音发颤的说道,“我家公子不能死,你要杀先杀我好了。”
景故渊带着不忍轻声的说,“帮他们一把吧。”
伊寒江扭过头去,“不要。杀人是要填命的,我等着那人把那对主仆杀了,我再把这两个蠢货的手脚筋挑断,就让他们留在这里。等官差来了定是抓回去判秋后处决,就让他们忍着恐惧等死好了。”
景故渊温柔的扳过她的脸,“你若是救下他们,就当打赌输给了你,你要我如何便如何。”
他并非有意说得这般暧昧缠绵,只是听者有心。横他一眼,月下的他如幽兰猗猗,扬扬其香。她忍不住笑道,“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了。”
抬脚踢在被她点穴了的男人身上,就见他大字型的倒下,刀子脱了手打在石头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引得金律他们侧目。伊寒江盘腿坐好,手托着腮帮子,有一下没一下轻轻拍着脸打着节拍。
镖头错愕,“你把他怎么了!”
伊寒江笑道,“你若是担心他生死,不会自己过来看么。”她捡起那刀子,拍了拍裙上的泥土,故意踩过躺在地上的男人,无奈他动不得吃痛也喊不出声音。她一手插腰,“想杀人就快点,酒里的迷药撑不到天亮吧。”
镖头见她一身邪气,倒也敏锐,握紧手里的刀子,却是迟迟不敢上前。
“我还以为你胆子很大呢,不然怎么敢杀人越货。”她把手里的刀子甩了出去,金律虽不懂武,倒是身手矫健,拉过小厮扑倒在一边。就见刀尖割破那镖头的手腕,断了他右手的手筋,以后怕是连筷子也拿不稳。
她使坏的笑道,“曾经有个采花贼有眼无珠来招惹我,我在他脸上刻了字,把他掉到城门上,不如如法炮制好了,也在这两个人脸上刻字,然后吊到城门上。”
卷三缘深第十二章 上京(一)
景故渊走来见那镖头手腕不断涌出血来,手若是从此废了,也不能再行凶了。“这也是有王法的地方,绑了送官就行了。看在他们没有杀人,放他们一条生路吧。”
她顿足,“好人你不让我戏弄,连坏人你也为他求情。你以为自己真是菩萨转世啊,我告诉你,若不斩草除根,春风吹又生。”她把镖头手腕上的刀子抽出,痛得镖头眼泪直流,伊寒江把刀子对准他另外一边手,想把左手手经也给断了。
金律上前制止道,“还请姑娘高抬贵手,不必私下动刑,我与朝廷里的官员也有些交情,若是姑娘怕他两日后出狱又作恶,我有办法让他们在牢里待久些。”
伊寒江笑了声,这人倒是会以权谋私。景故渊拉过她拿刀的手,在手关节处轻轻揉捏了几下,这样暖和的天气,他指尖和手心也带了炙热,若不是认识他,当真以为他是在挑逗了。
景故渊顺势拿掉了她的刀子扔到一边,她簿嗔道,“你就会对我用这招。”
景故渊笑道,“从前不记得谁说一招就够了,就怕脑子里有很多招数,却没有一招能够用得上的。”
这是她曾对贺延指桑骂槐的话,“你的好记性就是用在这个地方么,把我的话记着就等着什么时候来堵我。”
金律见他们夫妻斗嘴,便赶紧吩咐小厮,“去拿绳子把他们两个捆好,回到上京就送官吧。”
小厮吐了一口口水到镖头脸上,峰回路转,已不见刚才的哆嗦了。“算你们两个走运,我家少爷宅心仁厚。”
她见没得玩了,拉起景故渊回到原处。这么一闹,天倒是快亮了。才眯了一小会眼。天边就露出鱼肚白的颜色,她伸了懒腰,回到马背上继续前行。
金律的马车跟在了他们后头,以景故渊的马术没法子策马狂奔把他们远远甩在其后,半路时她曾试过故意慢下速度,而金律的商队却也像是狗皮膏药死死粘着也跟着慢了速度,就是怎么都不愿赶超他们。
这样一来,他们两个十足成了前头开路的先锋,她想着心里就不痛快了。
她停了下来,马车也跟着停了。她调转了马头。喊话道,“不是说过不同行么,你们这样是什么意思!”
金律自马车里探出身子。笑吟吟道,“从古道穿过林子,上京的路宽敞平坦的就唯有这条官道而已,姑娘走得,我们也走得。”
她故意做了个请的手势。“好啊,那就让你们先走好了。”
金律笑道,“我们商队的货物太多,若是走在前头,只怕速度太慢会挡着二位,所以还是请二位先走的好。”
景故渊好脾气道。“不过是小事,你又何必为此生气。”
伊寒江道,“我看这个人是怕路途中还会出现什么危险。觉得跟在我们后边会安全许多。他没了两个镖师,正好想要我们两个顶替上呢。你没听过无奸不商么?”她就是看不惯别人这样明着利用她。
景故渊只笑道,“方便别人就是方便自己,昨日傍晚遇见时只当是一次短暂的缘分而已,哪里想过夜里又会遇上。可见世事如棋。或许哪一日便轮到他帮我们也是说不准的。”
伊寒江皮笑肉不笑,“你的话还真是禅机无限。”说来说去也不过是让她息事宁人罢了。
因为路上这些插曲。到上京时已经是城门要关的时候了,看守城门的士兵正要推动两扇厚重的大门像是两张蝴蝶的翅膀翩然收起,她从钱袋里摸出两锭雪白的银子扔到那两个士兵身边引得他们弯腰去捡慢了动作。
才和景故渊顺利的进到城里,听到小厮站在辕座前,手放在嘴巴前圈成一个圈放开了嗓门喊道,“二位!”
马车急急驶到他们身边,就见金律撩起帘子问道,“二位可是在城中认识人,有落脚的地方么……我并无恶意,只是这时辰若是要去投客栈也不方便,若是没有去处,可以先到我府上休息,就当是对二位一路上帮忙的报答。”
小厮帮话道,“我家公子可是城里最富贵的人的了,从来只有别人请他套交情的,我还没见过他邀别人的。”暗意是别不识抬举。
伊寒江笑道,“你现在说话倒是抬头挺胸了。”
她往马车最后边绑着的那两个镖师瞧了眼,回到上京也到他们恶有恶报的时候了,扔到牢里倒是能吃上几年的免费牢饭不用忧愁。金律的几个手下正要押着他们两个送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