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寒江笑了笑,环视屋中不见伊世仇的身影,也是,外公若是在,怕是轮不到爹抱孩子的,她问,“外公去哪了?”
伊水柔答道,“方才出去了,或许是去你外婆的坟前了。”
景故渊道,“我和寒江才从去拜祭过外婆,并不见外公。”
孔伯彦语气平淡,“你外公神龙见首不见尾,若是不想让人知道,谁也见不到他。”
那便是有可能听到他们的对话了,外公的轻功一直在她之上,来去不留痕迹当真是有可能不让她察觉,真是不甘心,也不晓得什么时候能赶过他。
景故渊走到孔伯彦身边,孔伯彦真是不舍得放下外孙,口气哀怨,“外公,要去烧饭了。”说完还附赠一个吻别,只是早上络腮胡子没刮干净,胡渣子扎到孩子水嫩的脸蛋,不高兴的轻轻扭了扭身子。
景故渊笑道,“等一会,爹再抱他就是了。”
孔伯彦唉声叹气,“等你外公回来又轮不到我了。”
他把景昂放到景故渊怀里,景故渊接过那团柔软如糯米团捏成的小人,手抚过蓝缎的襁褓,一手托着孩子的头一手怀抱脚部。只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已经是很有抱孩子的架势,比起伊寒江这个做娘的抱姿更令孩子愉悦。
他摸到孩子脚上挂着的两个鋈金的铃铛,只要孩子踢腿稍稍有动作便会作响。
伊水柔解释道,“你外公给他戴上的。”
伊寒江道,“我以前也有那铃铛,只是长大了就不想戴了,不记得是留在房里哪一处了。”她见儿子无牙的小嘴一直笑着合不上,口水像是半山腰的小溪哗啦哗啦的直流,她好笑的帮他抹掉,“一直流口水,小心长大讨不到老婆。”
孔伯彦飞去一个瞪眼,如今外孙才是他的宝贝,谁都说不得,“你小时候口水流的更厉害,每一回我抱你,衣服都要湿透。现在做娘了,倒是能把过去的丑事都忘了。”
伊水柔笑道,“好了,父女两别斗嘴了。”爱怜的抚过襁褓,“他也快饿了,先抱回房去喂吧,别让他一会饿着又哭了,我可舍不得。”
有了景故渊和孩子在,即便不能再如从前像是彻头彻尾的野丫头漫山去追逐野兽找乐子。倒也好打发时间了。隐石叔领着景故渊去练武时,她就在家里逗孩子,然后计算着时间,快满一个时辰后,她便出去找景故渊带他去浏览山里最好的几处风光。
就这样规律而悠闲的又过了几日,那一晚景故渊练功回来,她把好不容易找出来的与孩子脚上一模一样的银色脚环铃铛找了出来,重新套到纤细的脚踝上,现宝道,“你看,以后人家看到了,都会知道我和昂儿是母子。”
景故渊已是沐浴过,发梢还是湿湿的散着淡淡的清香味,他笑道,“即便不戴,别人也会知道你们是母子,他每回想睡时总会先皱眉头,与你皱眉时要耍赖的模样很是相似。”
“真的?”儿子与他五官一模一样,她很是有意见。只因为好像完全抹杀了她十月怀胎的功劳,这样的丰功伟绩总要留下一点证据最好是印证在孩子身上,让人人见了都知道她才欢喜。
她走到儿子的小床边,见他已经是熟睡,手儿死死握拳。
她日日抱着儿子怎么没有留意,轻轻碰了碰孩子的额头,他的脸儿小得如巴掌大,眉间的距离还不如她一指宽,哪里看得出她皱眉的“深髓”。
转头就见景故渊在擦着湿发,虽抑制了笑声嘴边的神采飞扬依稀透了点恶作剧的成分,好啊,他也变坏了。染上她爱捉弄人的坏习惯,只是甚少对她说谎才让她一时不警惕中招。
她几步走到床边把他压倒,坐在他腰间两手撑在他的胸膛上,就见他乌丝散乱在鹅黄色的薄被上宛如花一般的绽放开来,“你说我要怎么处罚你的好?”
他只含笑注视她,“昂儿怎么办?”
他们已经是许久没有亲热了,她之前做月子,他就做和尚又是戒色戒了将近一个月,她的手探进他的衣服里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去吃他豆腐,他眼神也是渐渐朦胧,她解了他的腰带直接扔出床外,“他睡得很香,你小声点就好了。”
才要化作飞禽猛兽,就见到轻薄的纱帐因为她的粗鲁犹如微风吹拂的涟漪微微荡起朦胧间是伊世仇站在床边。
她吓了一跳,从景故渊身子上下来,景故渊立马坐起身整理衣服,手忙脚乱,她难得感觉脸在隐隐发热,景故渊则是像只被丢到锅里煮熟的虾,脸蛋和脖子都红了。她只能用大声掩饰尴尬。“外公,你怎么这样,这是我的房间,你进来好歹敲门!”
伊世仇淡然道,“这么大声做什么,不怕吵到昂儿么。”
卷三缘深第八章 下山的条件(二)
他倒是恶人先告状,也不想想谁是罪魁祸首害她大声的。景故渊已经是整理好自己,把鞋子也穿上了,坐着两手平放在膝上,听话受教的低头,脸上的热气久久不散,像是能蒸出水汽来。
“外公!”伊世仇瞪过一眼来,她听到孩子扭动身子时发出的铃铛响声,只好压低声音嘟囔道,“你就不能别这样无声无息的进来么,我们夫妻在恩爱,被你撞见了多不好意思。”
伊世仇走去看了看景昂,见他没有转醒的迹象,取笑道,“你也会不好意思么,从前拿起我房里的春宫图不是看的津津有味。”
她扭捏道,“那怎么一样。”她也有廉耻,只是比常人少一点而已。看到别人燕好和被别人撞到自己在与人燕好,前者只当看戏只分精彩不精彩一说。后者是自己做戏,被人看去了,还是自己的外公,好在发现得早,没发出什么淫词浪语。
伊世仇睨着她,嘴角溢出不以为然的好笑,“你拉着他的手不是亲脸就是亲嘴的,以为漫山遍野不过是些花草虫兽,撞见了也不要紧便放浪形骸,那时候你怎么不说不一样。”
她跺脚,“外公你偷瞧,你为老不尊。”
伊世仇闲闲道,“谁得那闲工夫偷看你们。”只是有几次他们在他亡妻墓前拜祭,那般小儿女姿态浓情蜜意原形毕露,他隐身不见而已。
“亲嘴亲脸和房……”景故渊一把上前捂住她不饶人的嘴,再说下去他真要无地自容了,“外公来找我们是有事么?”
伊世仇看了一眼景昂,又望向窗外月朗星稀,“出去说。”
她与景故渊出了门外,知道此时山上只以景昂这个小祖宗为大,大伙都要让着他。自然不敢吵到他睡觉。
一到外头,只听到蛙虫声此起彼伏,伊世仇一身的冷肃杀气像是秋风席卷而去扑向草木间,蛙虫感知了危险一时收去了声音,天地间忽然沉静许多。
他厉声厉色对着景故渊又重新问了一次,“我再让你选择一次,是与寒江一同留在山上还是你一个人下山回去继续做你的王爷。”
景故渊只以晚辈对长辈的谦和尊重,不改他的本意重申道,“我家中还有父亲要奉养,是绝不能留在山上的。但我也没想过要一个人回去。若是抛下妻儿,才真的不是男子汉大丈夫所为。”
伊世仇磨牙笑道,“我养了她那么多年。只被你三言两语就拐走了,你以为天底下都有这样的好事么。我不管那些什么出嫁从夫的屁话,你要孝顺你父亲,难道她就没有爹娘要奉养么。”
景故渊想了一会,承诺道。“故渊性本爱丘山却是误入尘网之中,其实山上的这一个月却是比我过去在王府生活要怡然自得。等我应尽的责任尽了,我愿意和寒江一同回到这山上来隐居。”
伊世仇哼笑,“谁知道你这责任什么时候能尽完,你爹若是长命百岁,我岂不是踏进棺材都等不到了。”
伊寒江呸呸呸的吐了口水。抱着伊世仇的胳膊,真心道,“外公身子这样健朗定会比彭祖还长命。以后还要看昂儿娶妻生子的。”
伊世仇弹了她的额头一下。“你这丫头,算你对外公还有些孝心。”
景故渊想了折衷的法子,“我以后每年会带妻儿上山看外公爹娘一次。”
伊世仇不给他好脸色,“你以为这样就能打发我么。”
她俏皮一笑,想着伊世仇今夜既然特意找他们出来谈起这事。肯定心里有了主意了,“那外公想怎样嘛。你说了,其实我们也只能听从,还不如爽爽快快的。”
伊世仇笑道,“我说什么你都只能听从?那么我要你再找个入赘的女婿,给昂儿找个新爹你也听从么。”
伊寒江瞪眼,改去拉着景故渊的手,“那可不得。”
伊世仇冷眼盯着她的动作,分明就是宣誓主权。倒是油然而生木已成舟,女大不中留的感慨。既是如此,他舍不得外孙女伤心欲绝也只好尽量取些好处来补偿他的损失。“你们要下山可以,答应我所有的条件,我就许你们下山。”
景故渊轻点头,做洗耳恭听的模样。
伊世仇道,“你既然自愿说你爹百年后会与寒江上山归隐,自然说过要算数。一年回来看望一次也是不能免的。而昂儿他根骨极好适合练武,我要你答应等他一到五岁,便把他送上山来由我带着调教,而此后你们再生下孩子无论男女也无一例外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