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公晏心急想知什么时候能抱到曾孙,面上却还要装沉稳的问,“孩子大概什么时候出世?”
伊寒江算了算日子,有些不欢喜,“该是五月。”想到那时天还热,一不小心就会捂出一身的痱子,却偏偏要在那时生孩子,她就头疼。
孔叔继道,“本来还想着让你到孔府来过年,只是看你大腹便便的又怕你不太方便。”
伊寒江摆摆手,“哪里到大腹便便的程度,我行动还算灵活,何况出门不是轿子就是马车又不用我两条腿走路,我倒是挺想去要红包的,叔叔不会吝啬吧。”
孔公晏清楚规矩景故渊该是初一初二初三都要进宫给皇帝拜年,即便是要来孔家也是初四以后的事了。孕妇的吃食都要格外的注意,“难道孔家还会小气那几个钱。”他交代道,“若真是要来先让人来孔家捎句话。”
伊寒江斜着身子坐在椅子上,念着她是孕妇也就懒得再念叨她的坐姿,她饮了一口蜂蜜水应道,“知道了。”
孔公晏怕耽误她休息,坐了一会就打算回去,伊寒江起身,孔公晏道,“身子不方便就不要送了。”伊北望却是笑道,“错了,孕妇要多走动,才好生孩子。”
她与伊北望生活十几年姐弟默契不是一般的好,知道他有话要说,便坚持要把他们送出门。她高傲的伸出手伊北望便笑着搀着她十足十贴心弟弟的模样,悄悄道,“你给娘捎信了么。”
伊寒江摇头道,“我又没有这么快生,打算天暖了再写家书告诉他们,我怕娘心急,大冷天千里迢迢的赶来跋山涉水,会很辛苦。”
伊北望一改吊儿郎当,一本正经道,“我也觉得你还是快生了再给他们捎信,外公估计已经回到山上了,你这孩子来得也正是时候,他可是故渊的保命符。只希望到时候看在孩子的份上,爹从前吃过的苦头不会又重演一遍,毕竟故渊可没有爹结实耐打。”
她残笑的问,“你有日日给秦兰‘请安’吧?”她可不想秦兰好过,躲在房里安静的把头发养长。
伊北望笑道,“那是当然了,你不知道孔家的日子有多沉闷。老头子和叔叔日日都劝我去考科举,听得我烦死。至于下人,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多规矩要守,一个个和木偶一样就会左一句少爷右一句少爷,怎么戏弄都不敢反抗,就每日去找秦兰看她面孔狰狞的时候有些意思。”
她揶揄道,“让你做官?老头子对朝廷殚精竭虑是不是用脑过度,一时的想法偏差啊,让你进朝廷那不是要你玩弄权术败坏朝纲?”
伊北望喃道,“或许哪天我实在太闷了,还真会去考科举,朝廷沉浮荣辱变幻莫测,把他人玩弄于鼓掌,也算外公教我们的东西学以致用。”
“你该把这番话和老头子说的,估计他听了就不会再日日追着你让你入官场了。”
伊北望呵呵的笑了一会,忽的想起什么,道,“前几日孔濂溪回来了。”
“是么。”她回答得有些淡漠,总觉得各自的路是各自选的,既然孔濂溪要留在景驰拓那,是好是坏,冬天饮水各自点滴在心就行了,不必他人再去干涉。
伊北望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她,她的为人多是从叔叔口中得知的,但前几日打过招呼总觉得和叔叔说过的单纯纤弱不太一样。应对很是得体笑容满面,让我看着就不顺眼。”
伊寒江若有所思,离那件事也不过才过了短短几个月,再如何改变也不可能脱胎换骨。“不顺眼那就别看,她出嫁了也不会常回娘家,别招惹她就好。”
他们姐弟从来是看谁不顺眼谁就要遭殃的,伊北望知道伊寒江这么说是让他手下留情,回头看了看景故渊丰神如玉,意味深长的笑道,“姐夫还真是罪孽深重。”
她不再言语。
卷二结缘第五十一章 冬日(二)
这一日总管送来了一张帖子,景故渊打开来看,笑着摇头道,“这个承勤还真是孩子心性。”
“怎么了?”睨了一眼,景故渊主动的把手里的帖子递给她,扫过上头一笔一划龙形蛇走与景故渊端正如行云流水的字体一比多了些几分洒脱不羁。这是酒宴的帖子,美其名是乔迁之喜,其实也不过是皇族中人聚一块觥筹交错。
景故渊解释道,“按照规矩皇子成年后就要搬出宫外,承勤本来应该是过了年后才离宫的,却是缠着父皇说要早些自立门户,又托了慧妃去说,硬是要提前搬出来,这是请我要去他府邸喝酒。”
她把帖子合上,随意扔回给他。拨弄着蕊儿特意从园子里剪来的几枝金钱绿萼,景故渊有吩咐过日日在房中点缀鲜花好让她看到心情舒畅,这梅还是今早摘的,花蕊上的雪虽化去,还是微微能感觉到它积雪埋藏后的冰寒。
她抓起剪刀把一旁碍眼突出的枝条剪了,“你平日总有意和你那些兄弟姐妹保持距离,就是不想日后卷进皇位争夺不想和任何一个走得太近不是么。”
他笑道,“他从前与我关系最好,我曾答应过他,他若是自立门户,我一定上门和他喝一杯。”
听到他要去,她眼一亮,赶紧道,“那我也去。”
“我只是去露个面就回来了。”他柔声,暗含着不想她同行的意思。
她明白他就是想她直到生产前减少出门的机会,毕竟外头人越多,意外的事越是不好控制。“那我也去就露个面就回来。”
“何必那么麻烦,你在府里等,我去见过他道声贺就回来陪你。”
她把剪刀放下,又盯了一会冷艳残香的白梅搭配上瓶身以淡绿为主色的小招财瓶,虽然雅致但年关将至好像少了喜庆。把瓶子里的梅花抽出来不想要了。“到时候拜年还不是要四处去,不趁着现在能走,等到七八个月,肚子鼓了,我想走也不方便了。”她故意摸摸肚子,埋怨的看去一眼,“还是你觉得我心情不好也没关系?”
景故渊想了想,终还是软化,无言就是妥协,她重展笑靥。“什么时候去?”
他徐徐道,“后日。咱们约法三章,你可不能喝酒。也不能随意乱跑。”加强的语气又道,“我真的是与十弟敬上一杯,坐一会就回来的,你可不能耍性子到时候要留下。”
她道,“上一回秋狩的时候你说回来。我还不是听你的话回来了么。哪有你这样不信自己妻子的。”
他慢条斯理道,“那是因为我的妻子是个喜欢热闹的人,有时行事起来我行我素不听人劝,而你也清楚你若是闹起性子,我拿你也实在无可奈何。”
她不情愿道,“行了。我答应你行了吧。”
他低头想道,“不知道要送什么好。”
这有什么好烦的,“你爹给了那么多赏赐都堆在仓库里。绫罗绸缎珍珠翡翠随意挑一样不就好了。”
景故渊考虑片刻,开口唤来颜闯,“把书房里挂的那幅步辇图取下吧。”
她听到他要拿那图去送人,道,“那不是你最喜欢的画么?你还真舍得。”
他笑道。“我以为书画方面你不太关心。”毕竟有的时候他兴致一来想要到书房画上几笔,她都不愿作陪。宁可找了理由去逗景麒,自己不能玩也要看着景麒荡秋千。
她翻翻白眼,又不是什么难解的题,稍稍推敲就明白了,“那画摆在书房最显眼的位置,我进过你书房几次都见它不曾换过,估计摆放得久了,颜色也显得有些老旧,傻子都知道肯定是你喜欢才会一直那样挂着。”
他解释道,“拿父皇的东西去借花献佛,我怕其他人看了,心里会有什么想法。那幅步辇图是我刚搬进府来买的,拿来送人倒也不算失礼。”
她怀了孩子变得有些懒散,无意去纠正他千回百转的心思。只道,“你就是想得太多,要送什么礼是你的自由,何必顾忌别人怎么想,小心你想来想去最终还是成了里外不是人。”
他笑着推着轮椅过来拿起剪刀将她剪下的枝条弄短架设瓶口,用来固定不让花枝摆动,又重新修剪了被她弃于一旁的白梅,然后一枝一枝将花摆出了层次分明。“插花最忌心浮气躁了。”
伊寒江撇撇嘴道,“反正我就是定不下性子,只希望将来不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这样气定神闲的好。”
她不喜欢的东西丢掉就是,就如这白梅冰天雪地里存活本就可敬可叹,娘说万物皆有灵性,只是她心里除了想要在意的其他也不过是一文不值。丢掉也不过就是一个动作无关痛痒。
景故渊毕竟与她不同,想得太多,为难的是自己啊。
景承勤的府邸离王府并不十分远,马车里又是坐了孕妇,所以颜闯也不急着赶车,但求路上平稳。只是才走不久就停了下来,颜闯撩开帘子对他们道,“外头有人打架。”她才好奇颜闯怎么管起闲事,却又听到他接着道,“是上回来吃过王爷喜宴的那位袁姑娘。”他有负责核对来参加喜宴的人的身份,那姑娘名字很特别,所以他记得。
伊寒江探出脑袋,果真是见一群男人在和伍哥打架,袁圆一如既往的胆小,抱着脑袋躲在一旁,地上躺着旗子写着神算二字,可惜已经被折成了两段,以后也只能当做废柴来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