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很好,光线很好,钱文侩不需要凑得太近,就可以清楚的看到来人的手上拿着一块金光闪闪的令牌,上面居然写着“如朕亲临”四字。
这是御赐金牌啊!钱文侩揉了揉眼睛,又使劲掐了自己一把,才妹妹这事是真的。不由得惶恐起来,“你……大人莫非是禁宫中人?”
“这小的可不敢当,不过我家公子却是有件大大的功劳要送与大人。请大人不必顾虑,随我前去,等见过我家公子,你就明白了。”
那就去吧。天大地大,皇上最大,能拿着御赐金牌的又能几个是等闲之辈?
可任钱文侩怎么想,也不会想到,自己居然会在所属军营的外围,见到了早已离开的邓恒。他更没有想到的是,在他所属军营的帐篷里,见到了丢失的军粮!
少见的换上一身平民装束的邓恒笑得依旧云淡风清,“钱大人,您对此事怎么看?”
钱文侩脑门上的汗珠如黄豆般滚滚而落,他现在知道,自己想置身事外,完全就是白日梦!
盗窃军粮是死罪啊,那该死的姓万的,肯定是奉了高杰之命,偷盗了监事院的军粮,一来打击政敌,二来牟取私利。怪不得姓万的这些天对他格外客气,还肯放他的假,原来是没安好心!
在皇上的亲外甥面前,钱文侩义正辞严的做出表态,“下官这就去揭发此事!”
可邓恒却摇了摇头,“钱大人请细看,下面存放粮食的帐篷周围早就布满了柴禾油脂,万一有个风吹草动,大火一烧,到时你可还有什么证据?”
钱文侩心中一紧,这些粮食可是九原官军的眼珠子,如有损毁,高杰无非是没有得利,但他打击钱文仲翁婿的目的还是能实现的。而且粮食又不会说话,到时一把火烧个精光了,你还有什么话说?
再看此处的选址也颇为讲究,钱文侩在此地当了两年的官员,也算是多少学了点农业常识。看出这地方既隐蔽又是一块可供种植的荒地,到时就算烧了,也可以说是为了开荒所需,并不能说明什么。
“那该怎么办?”钱文侩糊涂了。
邓恒告诉他,“据可靠消息,这批粮食今夜就要起运了,卖到北燕去。如果收缴不及,当真会出大乱子。现在光凭你一人之力,肯定无法说动韩元帅派兵前来救援,但有个人能帮你。”
钱文侩还以为邓恒在说自己,忙在马上深施一礼,“那就请世子随我走一趟吧。”
可邓恒却微笑着摇了摇头,“我已经离开九原了,怎么可能又再出现?你要去找的,是钱家二姑娘。”
“她?”钱文侩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使了,“她一个小姑娘,能有什么本事?”
邓恒道,“你可别小看了她,她可跟九原一家马场关系特别好,你去找她,就把这里的事情告诉她,让她去找那马场的人来帮忙。今天夜里,趁这伙人把粮食起运,离开这些柴禾油脂之际,把粮食夺回来。到时你有凭有据,自然可以请得动韩元帅帮忙,等到人赃并获的时候,自然就是大功一件了。”
钱文侩听得似乎是对的,可偏偏又有些说不出的不对劲,半天才想到最关键的一条,“那钱二姑娘能听我的吗?还有那马场的人,能挡得住这些士兵?”
邓恒笑了,一一剖析给他听,“若是粮食出事,你说钱二姑娘家的日子能不能好过?”
钱文侩摇摇头。
“那她为什么不帮你?再一个,你看此处粮草虽多,但为何咱们还能悄悄过来查看?就是因为他们也不敢把此事闹大,知道的士卒并不多。那马场的人虽少,但只要组织得力,一样能在黑暗中起到千军万马的效果。再说,我还会派人一路指点着你,你只要依计行事就够了。”
最后,邓恒又下了个猛料,“钱大人素有凌云之志,想必也不甘心总是屈居于下三品的官员吧?此事若成,可是大功一件。加官进爵,指日可待。”
好吧!钱文侩咬咬牙,决定为了前程,拼上这一把了。
“只是,”邓恒最后告诫他一件事,“千万不可在钱二姑娘面前提到我半句,否则小姑娘任性起来,很麻烦的。”
也对。钱文侩以为是邓恒不想暴露身份,可他为什么说了要走,却又没走呢?可显然,邓恒是不会回答他的。
派了一个钱灵犀从来没见过的管事随钱文侩去了,小厮吉祥才不解的问,“世子,真要把钱姑娘扯进来么?这事情闹大了,可不是好玩的。”
邓恒却答非所问的笑道,“要挣嫁妆么,总是要辛苦一回的。”
第446章 拐带
要诱骗一个小姑娘,说实在的,钱文侩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可怎么办呢?这也是为了正经事所不得以而行的权宜之计,所以他只能硬着头皮把谎撒下去。
小姑娘到底涉世未深,一听就信。并向家长据理力争,要随他同去。
“……眼下不光是姐夫行动不自由,连干爹都被扣下来了。若是再不能把粮食找回来可怎么办?”
石氏绞着帕子,神色也是从未有过的焦虑。钱灵犀说得没错,眼下事情的确恶化到一个很严重的状态了。
自尽身亡的衙役曾六攀咬上洛笙年的事情不知怎么给泄漏了出去,闹得军中哗然,不过半日工夫,谣言已是满天飞。
都说洛笙年扣着粮食这么久还不卖,其实早就算着这一出了,反正他是主管官员,任谁怀疑也不会疑心到他头上,到时他就可以坐收渔人之利。反正他是王爷,地位最高,身份也最贵重,整个九原,他怕谁来着?
而钱文仲去找那个蒋义的家人,却仍是迟了一步,那家的孤儿寡母说是要给他发丧,扶着他的尸骨一大早就出了城,不知所踪。
就算此时他提出这些疑点,又有谁人肯信?反倒觉得是他们翁婿合谋,企图栽赃两个死人。
好在钱文仲为官多年,见势不对,当即提出,为了避嫌,要将此案托付给盛行恕来审理。他自愿留知府衙门接受审查,这才算堵住了高杰的咄咄逼人。
洛笙年本也要跟岳父留下,同证清白。可钱文仲却怕坏了他的名声,替他求了个情,借口衙门还有差事需要人打点,让他回去闭门思过。
盛行恕觉得钱文仲肯把这案子托付给自己是非常的给面子,也就帮着说了两句好话,所以洛笙年放出来了。但却有人煽动不明真相的士兵往监事院投掷石块烂泥,洛笙年苦于无法辩白,又不能以暴制暴,怕激起更大的众愤,只得退回家中,闭门不出。
若是再等事态恶化下去,只怕等不到水落石出,就会闹出人命。
可就是知道事态严重,这又让石氏怎么放心让钱灵犀去涉险?她抱着一丝希望问,“我去行不行的?灵犀你跟马场的人写封信,让婶娘去吧。”
钱灵犀急得不行,“婶娘,您这么大年纪了,又不会骑马,怎么能受这番劳碌?四老爷好心好意来提点我们,他也是冒了极大的风险的,若是不能快些把事情解决,等到人把粮食拖走了,咱们真是哭都来不及了!算了,我不跟您说了,您就当我任性一回吧,我这就回去换衣服,四老爷,我们一会儿就走!”
她奔回房去换男装了,石氏还在犹豫,却见钱文佑和钱扬名匆匆赶了起来。原本他们是替钱扬威打点新设立的果酱铺子,中途听说流言蜚语,怕家里出事,把那头的生意搁下,赶紧回来了。
听说钱文侩发现了军粮的下落,只是不敢声张,悄悄来给他们报信,他们很是感激。再听说钱灵犀打算去找马场的朋友帮忙,把粮食劫下来,却让石氏担心,不敢放行。
钱文佑一听顿时拍着胸脯道,“那让我去啊!我会功夫,肯定能护着灵犀。这丫头的马好,上回那么大的水驮着我黑夜出去都没出事,有什么不对让她骑着马回来报个信也行。”
石氏听得目瞪口呆,“你……你就不担心出点子事?”
钱文佑跟女儿说话一个口气,“眼下是担心这些的时候吗?万一粮食丢了,给敏君女婿还有堂哥定了罪,咱们又该上哪儿说理去?嫂子你放心,我们丫头没这么娇弱。灵犀小时候上山下水,爬树打架,哪里知道个怕字?何况现在还有这么多人呢,出不了事情。”
林氏早想说这话了,“嫂子,你就让灵犀去吧,这是我不会骑马,否则我也要跟去。对了,扬名,去把你大哥叫回来,让他也跟着一块儿去。”
“待会儿我们去马场的路上要经过糖厂的,喊他一声就行了。”钱扬名说着话,已经到钱文佐夫妇跟前打招呼了,“爹、娘,我也陪着一起去,你们在家别担心。”
“去吧。”钱文佐很干脆的没有二话,“注意看好你妹子,还有拽着你叔些,别让他逞强,都一把年纪的人了,有什么事你们兄弟在前头挡一挡。”
莫氏瞧着儿子身上的儒衫皱眉,“你也去换身衣裳,这衣裳骑马可不利索,再跟你媳妇也说一声。”
钱扬武拉着他爹问,“那我也一起去吧,万一打起来了,我帮不上忙,也能护着我姐。”
钱文佑一巴掌拍他头上,瞪起眼珠骂,“你这小子跟着凑什么热闹?我们都走了,家里不得有人看着?你老实呆着,记得把门窗看好,别让人到咱家里来捣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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