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氏自觉心满意足了,当时就要给钱灵犀送去,韩燧却让她把信交给自己收着。但郭氏不肯,只把信给了彩娟,让彩娟去送。
韩燧让彩娟伺候郭氏休息之后,答应会给信王府回一封信,但郭氏这封却肯定是不会给她送去的。彩娟能体谅韩燧的做法,便悄悄把郭氏这封信给藏了起来。
可他们谁也没想到的是,精神出现问题的人一般执念都特别重,在他们以为郭氏睡着的时候,郭氏其实一直听着他们的话。她趁彩娟睡着,把自己的信又偷了回来。一早假装要去骑马,骗彩娟把她带去了韩府的马场。
韩府因是武学世家,家中马厩那儿就有个小小的跑马场,郭氏出自信王府,从前跟郭承志学了骑射,技艺精良,一旦上了马,她一句要去送信,就强行跳过阻拦她的家丁,从韩府冲了出来。
因为钱灵犀他们上路得早,车马在大雪中留下的痕迹颇为明显,郭氏本性虽迷,但又不是傻子,有些党识还是记得,她心中怀着执念,这一路追赶,竟是给她赶了上来。
钱灵犀虽不知道这其中的蹊跷,但眼见人都来了,总不能跑掉吧?赶紧命人停车,回头去迎她。
可邓恒不知想到什么,抢在她前头打马迎了上去,拦住郭氏,“韩夫人,若是有信,交给我就好,我帮你给她。”
“不行!”郭氏现在除了钱灵犀,谁都不信。
邓恒无法,只得回身招呼,“钱姑娘,麻烦你过来一下。二弟,你们就不必过来了。”
邓悯和赵庚生在马车中也早听到后头动静了,邓悯是个省事性子,听大哥这么一说,就知道肯定是人家家事,邓恒不愿意他们多掺合,便只命停车,也不出去瞧这个热闹。
但赵庚生不一样,他是事关他家灵丫的事,恨不得事无巨细都要掺合进去。
一听邓恒在嚷了,顿时从马车里钻了出去,跳上旁边自己的马,就要往那里去。急得邓恒在后头嚷,“赵兄弟,韩老夫人是有几句话想单独跟钱姑娘说,你就不必过来了!”
“不让我过去,你在那儿干什么?”赵庚生不满的嘟囔着,反而往那里跑得更欢。
钱灵犀也有点糊涂,不知道邓恒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左右看看,忽地瞧见在郭氏追来的方向,又有几匹马追过来,想来是韩府发现夫人丢了,过来追她的。
钱灵犀心想,好人做到底,她赶紧拿了信走吧,免得到时又夹缠不清。便吩咐车夫加快了速度,快去跟郭氏会合,她要有什么话就赶紧说。
赵庚生见她这一快,也加快了速度,赶到钱灵犀的马车旁边,还跟她打个招呼,“我陪你一起去啊。”
他们这时已经进入郭氏的视线范围了,虽然邓恒已经极力阻拦,可郭氏还是不经意的瞟到了赵庚生。
猛地就听一声凄厉的尖叫,把在场的所有人都吓得不轻。
钱灵犀甚至打了个哆嗦,就见郭氏一张脸煞白,两眼直勾勾的盯着赵庚生,几乎要冒出血来。
赵庚生被她盯得吓着了,不觉勒住了缰绳,摸着自己的脸问,“这夫人干嘛这样看我?我脸上有东西吗?”
钱灵犀也觉出不对劲了,赶紧掀开车帘出来,“韩夫人,您不是要给信我么?请给我吧。还有话要我带的吗?”
可郭氏一言不发,眼中只有赵庚生,死死的盯着赵庚生,那样强烈执着的目光看得人心里都有些毛毛的了。
“兰儿,回去吧。”在这一片静默里,后面的人赶上来了,为首的竟然是韩燧,他亲自带着人赶来。而郭氏的贴身侍婢彩娟竟也有一身好骑术,紧随其后。
她打马到了郭氏身边,唤了几声“夫人”,可郭氏却理也不理,指向赵庚生,微微颤抖,“彩娟你看,这是不是暄儿?我的儿子,暄儿?”
第355章 痛不痛
彩娟以为郭氏是认错了人,正想开口劝他,可转头猛地一看赵庚生,她也吓了一跳。
却听韩燧叹息着打马上前,“兰儿,你又认错人了。暄儿才几岁,他都多大了?”
“不!”猛然之间,郭氏迸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吼,指着赵庚生悲嘶,“他是我亲生的孩儿,就算他长得再大,我又怎会不认得他?他是暄儿,他就是我的暄儿!”
饶是赵庚生素来胆大,也实在是吓着了,咽了咽唾沫,问钱灵犀,“这位夫人脑子有问题吧?她这么年轻怎么可能生得出我?”
钱灵犀很想回他一句人不可貌相,女人的年龄是不能随便乱猜的。但眼下却不是扯这些闲话的时候,于是在车上站起,望着郭氏介绍道,“韩夫人,您真的认错人了。他姓赵,叫赵庚生,是和我从小长大的邻居,并不是您的孩子。”
“你骗我!”郭氏象发了狂似的打马要往前冲,却被韩燧拦住。她一时性急,竟是从马上跳了下来,不顾只穿着家常布鞋的脚,在没过小腿深的雪泥中连滚带爬的向赵庚生扑去,连鞋掉了也不顾,哀哀呼唤,“暄儿,暄儿你快过来,让娘看看!”
见此情形,赵庚生实在有些于心不忍了,也从马上下来,“夫人,你真的认错人了。我都快十七了,你还这么年轻,怎么可能生得出我这么大的儿子?”
郭氏闻言眼睛却更亮了,“你十七了?暄儿正是我十七岁那年生的,我今年多大了?多大了?”
“夫人!”彩娟哭着从后面马上也跳了下来。跑到前头扶着郭氏,“您今年三十四啊,若是九爷在,今年正好是十七。老爷。求您让夫人去看一眼吧,这位公子真的很象九爷啊!”
“可他不是。”韩燧深深叹息,“暄儿早已经死了。哪里还来的他?”
“那你的爹娘是谁?叫他们来见我!”郭氏忽地指着赵庚生,厉声喝问。
赵庚生吓了一跳,“我……我没爹没娘,我是人家拣来的。”
可此言一出,却让郭氏更加疯狂了,“那你就是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就是给人偷去的!”
钱灵犀也有些怀疑了。难道赵庚生真是她儿子?她探询一抬头,却正好对上邓恒不甚赞同的眼。
看郭氏焦急的一直想往赵庚生面前冲,韩燧无奈的亲自下马拦住她了,“我再说一次,他不是暄儿。真的不是。小赵,麻烦你能不能把上衣解开?兰儿,如果你没忘,应该记得咱们的暄儿胸口有粒小黑痣的吧?赵庚生,请你解开衣服给我夫人看看,看看你到底是不是。”
赵庚生不用解,就知道自己没有。
韩燧也知道,他之前在九原跟赵庚生比试过多回,打得性起。袒胸露怀的时候也不是没有。所以早看过了,知道他没有,所以才会这么说。
但是为了让郭氏安心,赵庚生还是配合的把上衣解开了。在他的胸前,没有痣,只有疤。
“怎么会没有?怎么会没有?”郭氏怔怔的看着。猛地推开韩燧,一步一步走向赵庚生。
韩燧这一回再不拦着她了,只叹息一声,让她自己看个明白,彻底死心。
指尖轻轻触到赵庚生胸前那块疤上,郭氏忽地怔怔的落下泪来。
赵庚生看着这个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妇人,忽地生出些不忍来,“夫人,您别难过,我命贱,不配当你的儿子。唔……但你这么疼你儿子,他就算死了,也肯定投胎去了个好人家,你就放心吧。”
这样几句安慰人的话,于别人来说不算什么,可能还有些不太中听,但钱灵犀知道,能从赵庚生的嘴里说出来,已属极其难得了。
郭氏突然抬眼问他,“痛不痛?”
赵庚生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郭氏是在问他那道伤疤痛不痛,除了钱家人,赵庚生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么关心过,抓抓头,竟有几分不好意思了,“早不痛了,都小时候留下的。”
“小时候?你小时候经常挨打吗?”
“是啊。我那养父是个酒鬼,一喝多了就打人,养母也没用,每回一挨打就把我往前推。幸好这俩人早都跑了,否则我也长不大了。”赵庚生嘻嘻笑着,但看着郭氏越发悲戚的表情,心里也说不出种什么滋味,象是有壶热热的醋水在流动,让人又是温暖,又是酸涩。
他横竖已经解开衣服了,索性把衣裳整个脱下来扔在马背上,露出满身的伤疤给她看,“你看,真没事,我身上好多疤呢。你看这胳膊上、背上、头上,还有肚子和腿上就更多了,到处都是。所以你别担心,我不疼,真的,一点都不疼!”
他极力笑着,想安慰郭氏,可郭氏呆呆的看着他身上纵横交错,伤痕累累的伤疤,目光一寸一寸从他身上的伤疤上滑过,忽地,伸手把赵庚生抱住,号啕大哭。
那样的哭声并不凄厉,却听着断人心肠,把个一贯大大咧咧的赵庚生都哭得心里难受之极,可他又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只会翻来覆去的说,“你别哭,别哭了。”
赵庚生真的急了,可偏偏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觉得郭氏哭得都快把他心底里的那壶热水也给勾出来了。少年不知所措的伸出手,粗鲁的去替郭氏抹去脸上的泪。
可他越是抹,郭氏的眼泪就掉得更凶了,抱着他小小年纪就粗糙无比的大手泪出雨下,半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用那样心疼,那样怜惜的泪眼看着赵庚生,仿佛他身上的每一道伤疤都是她的错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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