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无雪在一边坐下,这才看清身边一身葱绿锦衣的是独孤素儿。
“小公子。”
独孤素儿冲她笑着,微俯过身来,小声问:
“那锦袋可给皇上了?”
“啊……”
越无雪尴尬起来,嚅了几下,索性如实说道:
“你再做一个吧,那个我不小心弄丢了。”
独孤素儿的脸色有些难看,她愕然地看了小公子一会,小声说道:
“那就不必了吧,月白锦难求,我已经做了衣裳,再没有好的锦布去配皇上那样高贵的人物。”
“我给你弄一点月白锦?”
越无雪拧眉,她最怕欠人人情。
“不必了,谢小公子。”
独孤素儿冷冷一哂,扭头看向冰洁。
“小公子以后多出来晒晒太阳,朝宫虽好,可毕竟规矩太多了,不及园子里新鲜。”
冰洁温婉地笑着,一直看着越无雪的脸,目光复杂。
“皇上。”
突然,奴才们哗啦啦跪了一地,几个女人连忙起身。只见焱极天正在奴才们的簇拥下缓步而来,除了冰洁外,众人都跪下了。越无雪不想跪他的,她倒是很少向焱极天下跪,可这光天化日之下挑战他,自己只会吃苦头,所以才勉强地跪到椅子旁边。
“独孤姑娘来了。”
他的视线掠过越无雪,落到孤独素儿的脸上,顿时露出一脸温和。
“皇上吉祥。”
独孤素儿连忙又磕头。焱极天亲手扶起了她,转身扶住冰洁,和她并肩坐到了前面。
“冰洁,独孤姑娘是朕的救命恩人,这回你要给独孤姑娘好好挑个夫婿,务必让独孤姑娘满意,不可低了独孤姑娘的门楣。”
“皇上放心,臣妾一定为独孤姑娘挑个称心如意的。”
冰洁掩唇轻笑,眼角扬起几分春意。若换成别的男人,一定为她这娇态倾倒了,可焱极天的视线又往越无雪身上掠去了。
满眼的莺莺燕燕,妆容艳丽,这小狐媚子一身太监青衫,青布小帽,胸也捆得紧紧的,可偏就能让他看着舒服。
怎么就越来越对他胃口呢?
“皇上,民女还要为父守孝,请恕民女不能承旨。”
正盯着越无雪看时,独孤素儿又跪到了他面前。焱极天收回目光,眉心微拧了一下,点了点头。
“独孤姑娘自己作主吧,有什么需要,告诉皇贵妃即可。”
“谢皇上恩典。”
独孤素儿坐回了椅上,精心抹的胭脂也遮不去她落暮的神色。
“小公子,求小公子救救奴才。”
突然,园子外面响起了熟悉而且尖锐的喊声,这是许久没见的珠儿。
冰洁拧了拧眉,冷冷地喝斥,
“谁敢如此大声喧哗,还不快拖下去。”
外面响起急促的脚步声,珠儿的尖叫声更凄厉了。
越无雪拧拧眉,别开脸不出声。珠儿在踏出她的争宠第一步开始,就愚不可及,不是越无雪能救得下来的。
“小公子,我有三夫人的秘密,小公子,请小公子救我……”
珠儿又喊,接着便是有人用力地捂住了她的嘴,又是啪啪几声重响,好像是板子打在脸上的声音,再然后……
越无雪站了起来,快步往园子门口走去。
她这旁若无人的举动,一半是因为听到了母亲的事,二半是因为她和焱极天之间实在已经撕破了脸,既然有免死券在身,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园子门口,珠儿的脸已被打得像猪头,牙全掉了,鲜血满脸,一尺多长的硬木板子还在往她的嘴上重重招呼。
珠儿穿的是最粗的、下等宫婢的衣服,绣着偌大的夜字,是夜香局的奴才。看来她最近过得挺不顺的,所以才莽莽撞撞地跑来找越无雪,想谋条生路。
不过,她依着如今的身份,又是如何知道越无雪在这里的呢?越无雪来不及细想,伸手就拉住了还在往珠儿脸上招呼的板子。
“住手。”
奴才们犹豫了一下,停下来,退到一边。
“珠儿你说,我娘有什么秘密?只要你告诉我,我送你平安出宫。”
越无雪蹲下来,小声问她。
“三夫人……三夫人是……”
珠儿的嘴被打烂了,舌头也肿了,根本说不成完整的话,含糊不清的,让越无雪听不懂。她摇着珠儿肩,不想让她晕过去,可珠儿在晋王府地位还不错,细皮嫩肉的,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毒打,眼睛一翻,就昏死过去了。
“皇贵妃懿旨,贱婢满玉珠敢随意乱闯,拖下去,再打,打死勿论。”
有宫女快步出来宣旨,越无雪立刻拦住了小太监,小声说道:
“几位稍侯,等我去求皇上下个旨,让我带她走。”
“小公子还是不要去了,皇贵妃的懿旨谁敢不尊,你们还不把她拖下去,立刻打死。”
宫女抬眼看了一眼越无雪,神态倨傲。
“不许打。”
越无雪指了指几个小太监,一脸威胁,然后转身就往园子里跑。远远的,只见焱极天正扶着冰洁往前面走,沿着长长的曲桥,向水里丢鱼食。
独孤素儿回头看了她一眼,慢慢地跟在帝妃二人身后,也不时从宫婢端的鱼食盘里抓点儿鱼食往水中丢,那表情郁郁寡欢的。
“皇上,臣妾这些天闷得慌,让独孤姑娘在宫多陪臣妾住些日子吧。”
冰洁温柔地笑着,低头看了一眼争食的鱼儿,又看向独孤素儿。
“冰洁你高兴即可。”
焱极天点头,温柔至极。
越无雪看着他这情圣的样子就讨厌,这么会装、能装……其实不过是他笼络连家的手段罢了,越无雪顶顶讨厌的就是男人利用女人,何况这女人肚子里还装着他种下的货。她垂下眼帘,上前说道:
“请皇上、皇贵妃下旨,让奴才问清珠儿一些事,再行惩罚不迟。”
冰洁贵妃转身看她,手指捏着绢帕,慢条斯理地说道:
“小公子,国有国法,宫有宫规,她如此乱闯,今日本宫若不罚她,只怕难以服众,等罚完了,小公子再去问她吧。”
“皇上,打死了可就问不成了。”
越无雪立刻看向焱极天,焱极天挑了挑眉,顺手拿了把鱼食,往池中一洒,沉声说道:
“把玉珠关起来,朕要亲自审问。”
冰洁微微蹙眉,继尔一笑,扶着焱极天的手臂说道:
“臣妾还没恭贺皇上呢,皇上打了胜仗,平乱指日可待。”
越无雪面无表情地听着,越雷战败和她没啥关系,她穿越醒来之后,也没感受到什么父爱。只是娘亲和弟弟现在和越雷在一起……她有些烦躁起来,为什么娘就不肯忘了越雷那薄情寡义的男人呢?
“皇上,去臣妾寝宫坐坐吧,您好久没去了,臣妾都想您了,独孤姑娘很会下棋,让她陪皇上下会儿棋,解解闷如何?”
冰洁又撒娇,焱极天脸色稍霁,拍拍她的手,回头看越无雪。
“小公子回去吧。”
越无雪胡乱抱了抱拳,转身就走。
园子外,珠儿被打过的地方有一大滩血渍,几个小太监正跪在地上,用力地用抹布擦着。越无雪扭头看园子里,焱极天已经带着一群女人往南边的出口走了,是去集体荒|淫么?
她恨恨然回了朝宫,一气,抓着鸡毛掸子又揪了几根毛,在手心里狠狠揉。没人过来理她,只有红豆偶尔沙哑地嘎嘎几声,居然是在学天真的咳嗽。
对了,天真着了风寒,今儿告了假,在自己屋子里歇着呢。越无雪索性去找天真,看能不能打探到前方的军情。
隔着窗子,只听天真一个人正喃喃地念些什么,她放轻脚步,从窗子的缝隙里偷看,只见天真坐在桌前,手里拿着一方帕子,一脸神伤。
“天真。”
越无雪叫了一声,天真手一抖,连忙把帕子塞进了怀里,慌乱地回头看她。
“天真,你开门。”
越无雪走到门口,啪啪地拍了两下门,里面椅子拖响几声,天真过来打开了门,双眼红通通的,用手掩着嘴嘎嘎地咳嗽。
“小安子,洒家着了风寒,你还是不要在这里呆着。”
“天真,越雷打输了?”
越无雪直接了当地问。
“越雷煽动三王一起造反,结果另外两位王爷临阵倒戈,越雷被白将军逼退三百里。”
天真还真的说了,越无雪拧了拧眉,又问:
“我娘呢?”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你爹。”
天真突然就不耐烦了,伸手就掩门。
“喂,天真。”
越无雪想进去,结果天真关门的速度太快,她一头就撞了上去,眼冒金花的。
“自个儿问皇上,奴才再多嘴会被割舌头,你别害我了。”
天真在里面嚷了一句,又嘎嘎地咳嗽去了。
先是阿罗王,再是天真,怎么一个个的都古怪起来了?越无雪突然就很想念阿罗,不知道他上阵杀敌的时候是不是很勇猛?他那么笨,那么莽撞,会不会被狡猾的父王伤到?
“小安子啊,皇贵妃怀了身孕,你切莫再莽撞地应邀,以后只管称病就好了,有皇上和洒家在前面顶着呢。你前几日才得罪了连渭,若你今儿出了什么事,罪过可大了,皇上今儿还是抛下朝政赶过去的。”
天真又在屋里说了一长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