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成羡羽答应了阿漆,心头却悠悠地想:清明了呀……
因为一年到头下雪,所以她都分不出日子了。
成羡羽跟随阿漆出城,两人走了一会雨就停了,但是天却很快黑了下来,继而愈来愈黑,仿佛浓墨一般。天空中没有月亮,连一颗星星也无。只有风声荒凉,吹着道上零星几枝斜横的树枝,发出刺耳的响声。
本是失去了一切的漆黑,远处野店的灯火却乍地亮起,在寒风中一闪一闪,走在前面的阿漆忽然将右臂向身后伸过来,问也不问就牵住成羡羽的手。
成羡羽怔忪惘然:已经许久不曾有人主动来牵她的手……成羡羽的心一缩,手也跟着一缩,从阿漆宽厚温暖的掌心抽出来。
阿漆回身冲她笑道:“怎么,害羞了啊?”成羡羽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又不由分说牢牢将她的手重新抓住。
阿漆牵着成羡羽走了很长一段路。
两人最后来到一处荒无人烟的野郊,只稀疏竖着几个古松。阿漆挨个在这些松树的树干上摸触,最后摸着一颗松树,阿漆就转身背对着古松,掀衣跪了来。成羡羽也伸手上去触摸,触到这颗树的树干是有深深浅浅的标记,这些标记歪歪扭扭,不是字也不是画,成羡羽判断不出来它们是什么。
成羡羽便低头,瞧见阿漆背对着自己,正朝前面空旷的平地跪拜磕头。成羡羽就安静伫立着,等阿漆祭拜完毕站起来,她才问他:“怎么不堆坟不立碑?”
“呵——”成羡羽第一次听到阿漆冷笑。他笑过后又哼一声:“哼,有坟有碑我阿妹怎得清净安宁?”
成羡羽心内沉吟,默不作声。
阿漆却又仔细笑笑,又重新转身面对古松,左手扶住右臂,右手对着树根就是一推,似欲用掌风震开树底土壤。但是他体内真气紊乱,这么一发功,不禁没有震开土壤,反倒自己眼前一身,身子前倾欲倒。成羡羽急忙扶住阿漆,她声音平静地说:“我来。”
说着成羡羽掌风一推,树底的两尺多的土壤全部被震开,里面露出半个包袱,成羡羽能闻到包布腐烂的味道。
阿漆上前蹲下,用一双手将整个包袱都挖了出来,然后抱着包袱就在站起来。成羡羽却碰了碰阿漆的胳膊,阻止道:“你先别起来,就坐在地上,我帮你疗伤。”
其实以成羡羽的武功,是完全可以给阿漆调理内伤的。
谁料阿漆不听,依然站了起来,他打开包袱,原来里面全是黄金。阿漆只拿出两锭,然后将整个包袱交给成羡羽:“姑娘替阿漆出的钱,阿漆说过要十倍奉还。”
作者有话要说:船戏结束了~\(≧▽≦)/~
前天有读者问我:"你怎么还推这种文?"
我:"什么文?"
读者:<<惊!南非男童娶61岁老妇>>
我:......
我:那不是我推的......orz
(过了数秒)
读者:我还是义无反顾点进去了......
这里申明下,那个娶61岁老妇神马的,真的和我没有一点关系= =#
58少年郎(下)
成羡羽没想到阿漆会真的还钱给她,成羡羽没接包袱,只道:“不用还我,这些钱你留着……买酒。”
“买酒。”最后两个字阿漆几乎和成羡羽异口同声。
两人继而相视大笑。
阿漆便笑着说:“这些黄金干脆我们一起花了,去买些酒买点牛肉,找个客栈坐下来喝,然后再歇一宿。”
阿漆说的话和成羡羽心里想的差不多,她就点点头表示赞同,但又求了阿漆一件事:“我想拿一锭金子出来,买些香烛纸钱和酒菜。”她停顿了一下:“明日清明,我也要遥祭几位故人。”
阿漆个子很高,成羡羽还不到他肩头,他听了成羡羽的话,就再次低头去看成羡羽,这一次他凝视的很长时间,阿漆的眼睛很亮,就算在黑夜里也流动着澈朗的光亮。
阿漆一把伸出胳膊,又牵了成羡羽的手。在黑暗中他牵着她先去买了纸钱香烛,才买的酒,找到家客栈,叫了几盘牛肉两人喝了几坛酒,便要将息。
阿漆对成羡羽说:“明天祭拜的酒菜明天再买,那样比较新鲜。”
阿漆这句话听在成羡羽心里,她觉着仿佛像又饮了口酒,似凉似温,她做不出判断。
成羡羽对阿漆说:“上厢房上去,我给你疗伤吧。”
两人也不避讳,都在阿漆厢房内的床}上盘膝而坐。阿漆在前背对着成羡羽,成羡则在后面将一双手掌按在阿漆背上。
她暗暗运功,帮阿漆理顺体内的各股气息。
阿漆一边放任让成羡羽给他疗伤,一边就笑:“你内力很深厚。”
成羡羽聚精会神专注于治疗阿漆,嘴上只轻淡一句带过:“你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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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明,夜里却没有昨日那么黑,反倒有数颗星辰,天空显出鸦青色。
成羡羽先祭拜的姐姐和姚美儿,然后是施宴倾。
成羡羽将一张纸钱送入火堆,心中默念着:施公子愿你在天上平安。可是纸钱刚一递进去,成羡羽就想到了之前施宴倾陪她烧纸的事情,以前他俩一起烧给姐姐,如今却是她烧给他。
景在人亡,成羡羽禁不住恸楚,似一刀横过心头。回忆不可控地在成羡羽脑海中冒,又想起以前施宴倾弹琴,她总觉无趣,每每听着都会睡着,如今想认认真真听完一曲,却是再没有机会。
人世知音能有几碎琴都为子期亡
坟前洒尽千行泪隔别阴阳各一方
成羡羽忽恍然大悟那年江南施宴倾求的这一支签真正的含义。
那时候施宴倾还傻傻地将签递给她看,劝慰她说:成姑娘你看连我也一样,人人摇得皆是下下签,这里的签肯定不准……
当时要是不让他求该有多好……成羡羽想着眼角就滑落下了一滴泪。她赶紧抬起手把泪擦去了。
但是成羡羽的眼泪还是被阿漆瞧见,他问成羡羽:“想到什么事了么?”
成羡羽不发一言,反倒抬起头对他笑笑。
阿漆见成羡羽似乎并不想告诉自己,他也不在追问,只是轻声说:“该笑的时候笑,该哭的时候哭。如果想笑的时候憋着哭,该哭的时候强作笑,你不累么?”
从来没有人这么对成羡羽说过,她心一虚,仿若被戳中了般,侧头避开阿漆的目光,口中似辩道:“有不开心的事情便流眼泪,那是闺中女子柔弱的行为。”
“谁说流泪就是柔弱了?”阿漆扭过身子正面成羡羽,他声音铿锵,似乎极不同意成羡羽的话:“大丈夫尚且讲‘能屈能伸’,女儿家柔韧一下又何妨?”
出来祭拜阿漆也是带着两坛酒的,他拔塞开了一坛,自己喝了一口酒,又递给成羡羽:“想哭就哭,我又不会笑你。”
阿漆的动作有些粗鲁,数滴酒从坛外洒出来,溅到了成羡羽衣服上。
成羡羽双手接过酒坛却不喝,反而嘴角一笑似在嘲讽自己:“曾经有个男人,我对他并无男女之情,却逼他说破他对我的感情。”她声音哽咽:“结果因为这……我害死了他。”
“哈哈,我一身是冤,你却一身是罪。”阿漆大笑,却丝毫没有嘲笑她的意思,他拍拍成羡羽的肩膀,劝慰道:“但无论是冤是罪,这世上无不可过去之事,将来自然有相知之人。”
成羡羽肩头如触闪电般一颤,她扬起脖子,手抱着酒坛赶紧灌下。
成羡羽饮得大大咧咧,又因为是仰面朝着坛口,酒水有数股全洒在成羡羽脸上。她心中暗自庆幸道:还好还好,酒成股流在脸上,就能遮盖住自己完全禁不住的泪和内心的狼狈仓惶。
成羡羽狼狈仓惶,因为阿漆的一句话竟令她咬牙撑了这么多年的坚强在瞬间全部崩塌,只剩下脆弱得满面泪流。
她到此刻才承认,这些年很多事不是她不后悔,只是连问自己的勇气都没有。
今夜有勇气地哭出来,便让这些不知道后不后悔的事都过去吧,将来自然有相知之人。
阿漆却好像并没有发现成羡羽无声哭了,他蹲下来就坐在土上,讲了自己的故事:“我父亲家大业大,当然也有很多妻妾,很多子女。娘亲是他的一名小妾……”说到这,阿漆笑了笑:“也许他连我娘亲的名字都想不起来了吧,父亲有许许多多妻妾子女,娘亲却只有我和阿妹。妹妹从小体弱,一直在害病。娘亲走了后,就是我一手照顾阿妹了,我带阿妹千里求医,终于令她的病痊愈。前年、我阿妹被二姐害死了。”他说得一字不梗,语气平缓淡然,就像在叙述别人的故事。
阿漆就连报仇也说得轻轻淡淡的,只是将令一坛酒也开了封,饮了一口,不经意道:“不久我就会为阿妹和我自己报仇。”阿漆说着站起来,一边豪饮,一边似念白般喝道:“杀不尽的仇人头啊——放不下的手中刀!喝喝不完杯中酒啊——唱不完离别歌!”
“你怎么话这么多?”成羡羽实在忍不住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