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符明丽当年因为她才不幸,但符明丽不恨她,也不怪她。而素素最后恨起了我,我却觉得她那样很难得,待符明丽也算有情有义。素素是真心把她当朋友,为了她的恨鸣起不平也可以让自己一辈子不幸。正因为当成朋友来珍重,今天对我的恨才如此滔天不可磨灭,这个女人,她这样爱恨分明,也让我觉得没法不去喜欢。她可以永远不懂我,阴险,狡诈……怎样都好,值不值得只有我自己知道。”
江承沐静静的听着只觉得是惊心动魄,猜想其中隐匿着什么,不想是这样一段冗长的故事。听罢如山石一般压上他的心口,良久,只在心中喟叹,叹出个果然,果然他会放手。若是他,也不免如此!就知道容岩不会轻易言弃,非是有个让他心服口服的因由方能言败。
谁说他对她不好?只怕没人比他对她更好。他让所有让她不痛快的人皆不能痛快自在,白家人当年怎样可恨?后来被他玩弄于鼓掌也是个个不得善终!要怎么爱一个人,安能如斯?
江承沐木楞一瞬,觉得哪里有了出入,哑了一下问他:“你不是有心爱的女人,那个杜小枫是你的未婚妻吧,什么时候开始爱她?”
容岩淡淡的眯起眸子,狭长深邃的一道缝隙,茫茫然一丝久远,像蓦然回首间忆起一个人,一件事。那段刻骨铭心的岁月就葬在容岩的内心深处,他觉得美好,每每笑弯眉眼,却又狰狞的不敢再想下去,有些幸福和痛苦是相伴而生的,纠缠上了就是梦魇,一辈子不得安宁。那些苦,别人又怎么懂得?有时容岩便在想,他对这个女人不好,若说不好,就是结婚的时候对她不好。像是没有办法,他不配得到幸福,可跟她生活在一起就很幸福,如此矛盾的一件事,曾让他辗转反侧,唯有难安。
否则他不会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让安逸的生活变得动荡,白君素说,容岩,你就是为了让我不痛快。但那样又如何?他比谁都不痛快,方知有些痛和麻烦,是给自己找来的。他以为这里有她的责任,便要陪他疼一疼,祭奠已逝去的亡灵。原来,根本不是那个样子。
“江承沐,你们觉得我是最大的赢家对不对?可老天却实实在在的愚弄了我。”他觉得悲哀,甚至哭笑不能。“当年为了爱一个人,我执意要蒙蔽自己的双眼不去揭露那个真相,我以为那样就是在爱她在保护她。那些年那些苦我一个人消受了,却不曾想,是老天跟我开的一个玩笑。”一口烟吸得太过用力,呛到喉咙咳起来,拳头攥到嘴角掩去,他掐灭手中的烟火将剩下的烟丝一点点捻碎。就要同他说起一个故事,那个他自认美得不可芳物却又实在让他痛苦的故事。他说:“你问我打什么时候爱上白君素,第一眼,打第一眼见到就爱上了,我以为那是我对她的一见钟情。当年那个在我面前蹦蹦跳跳的小姑娘又漂亮又可爱,怎么可能一点儿没有浸进我的心里去,满满当当的都是她,再没有过第二人。我只是想耐心的看一看,这个丫头怎么能放着身边的人不爱,来爱我的。说到底觉得有趣,也觉着好奇,看她如何用这么笨拙的法子,来不爱一个人。难道她不知道,爱情里有事与愿违一说么?你知道她爱过江承煜吧?早在许多年前,她冲到我面前言爱的那一刻我便发现,她的眼中盛着别人,也是满满当当,我是如此忌惮!我容岩再不济,却不想当个替代品,耐心的看她到底想要怎么。现在这样,也算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打一开始我就不过一个路人,被那么一个丫头迷迷糊糊的扯进来,其实那是他们的爱恨情仇,跟我终归没有太大的关系。却不料,我这么一个多余的角色,却是最早沦陷的那一个,当年我中了毒,就知道一辈子无药可救。那一日她冲上来吻了我,觉得心跳达到极至,觉得非是拥有不可的,终于想要不管不顾起来。我跟家里人说起这事,说我要跟这个女人在一起,我不在乎她的心里爱着谁。自然一致反对,很早前他们就想将我和杜小枫撮合到一起。可是说起来我对那个女人的情份实在寡淡,连妹妹都谈不上,你知道我极难对女人心动,杜小枫唧唧喳喳的吵闹我没有一时半刻喜欢过。可那是奶妈的孩子,没法不关照罢了。但终归冷淡得没有太多交集,却不知她怎么就爱上我,而且执迷不悟。我爱上白君素的事在家里一挑明,可想而知炸了锅,最甚的是杜小枫,哭闹着饭都不肯吃。奶妈因此还怨怼过我,让我去说几句好话,可是,对待感情,我真的没有办法,我不知道什么叫做将就。就像没法将就着爱上她,也没办法将就着不去爱白君素一样。九连环似的关系,实则我的心简单得一解就开。那天杜小枫跑去景原找我,问我为什么就不肯喜欢她,我说没有办法,不爱就是不爱,而且一辈子都不可能爱上。话说得狠了,她一怒之下冲出景原,那一日开的还是我的车,她来这里常住,很早前将那辆车子借她待步,却不想悲剧便发生了,像是宿命,终将我们几人的命运狠狠的纠结到一处了,当时来看,还是永远解不开的一个死结。
杜小枫死得太过凄惨,你知道么,前一刻还在你面前大吵大闹的一个孩子,即便你不喜欢,甚至讨厌。可下一秒她就无声无息,连个全尸都没有了的时候,心中还是会遭受狠狠的重撞。怎么不恨?那是奶妈的孩子,临了却不得被肢解才能从冰冷变型的车身中取出肉身。我妈奶当日便崩溃了,可我却没能陪着。我听说肇事者也是重伤,怕要活不成……”他那双漫不轻心捻动的手指抖起来,骨节根根泛白,枯骨一般,跟角也抿得死死的,像此刻就深深的陷在那段梦魇里无法自拔,事实上就是如此,那一日他疯了,跑去医院看她,远远的看着抢救室的大门,时间一点点流逝,他的心血也被一点点熬干殆尽。她说过,如果有一个男人肯在她死的时候为她掉一回眼泪,她愿意用一辈子爱他。他掉了眼泪,她却不肯拿一生来爱他了。那一日没人看到他在楼梯口痛哭失声的样子,此去经年,这世上再不会有人会知晓。江承煜说她的体内流着他的血液,实则也有他的。江承煜当真是肯命来爱她的,他不在乎自己,给再多也愿意,直到后来晕死过去。医生不敢再抽,于她却远远不够。后来再输入的,便是他的,只多不少。他坐在长廊尽头的椅子上虚弱的盯紧那扇门,料不准她的生死,爱恨痴缠撕扯着他的心,也像活不成了。
后来她终于是醒了,再一日日转好,白照民花了本钱帮她脱罪。他睁睁的看着,木然的告诉自己,任由他吧,你无能为力。要多大的勇气能将自己心爱的人推入囹圄?他做不到,真的做不到,就只能心慈手软。
像是轻微哽了下,可是看不到啜泣的痕迹,嘴角抿紧却噙着浅淡的痕迹,他只是不想自己在说起过往的时候悲情得太过掉价。那些年他都过来了,还有什么呢?
“你知道我奶妈于我比亲生母亲还要亲近,我是她一手带大的,当年她去学校照顾我,好多同学都以为那就是我的妈妈。看她难过,我怎么可能不难过。我忘恩负义,我是天底下最没良心的白眼狼。我知道她很伤心,她知道白照民有本事让人无罪,我也有本事让人有罪。但我没有,不仅如此我还将罪魁祸首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奶妈的伤心我懂,她对我失望透顶,伤心欲绝。我永远记得那一天,她几天不吃不喝,身体极剧消瘦,整张脸白得跟纸一样。灯光下那么羸弱,盯着我就像人性的一次拷问,我有愧于她,只觉得心被人刺穿了那样的疼,无地自容。她说豪门里弱肉强食,实则都是些无情无义的人,她心寒了,觉得那些年对我的付出都是一场空,她很后悔!我拂了她的心,残忍至极,那一刻多希望她掴我几巴掌,不要让我这么没脸,好像要活不起。但她没有,却让我一生负罪不清,她用水果刀刺穿了自己的胸口,就死在我的面前……含着凄厉的一点笑,只说做鬼都不会放过我……”他的声音已近颤抖,却没有停下来的意念。仍旧缓缓的说着,他觉得那是他这一生听到最凄厉的诘问,注定被恶梦纠缠,非死即清!血液是种狰狞又恐怖的东西,从妈妈的身体里流出来,灯光照映下破碎支离,将他的眼瞳都染得腥红。揽着奶妈一点点冰冷的身躯,哭都哭不出来,只觉得全身僵麻不能反应,唯那一点血液是温热的,仿能烫伤他。但如果世事重来,再有一次选择的机会,他依旧如此。他做事从来没有姑息手软的时候,可是,天下就有那么一个人非得让他念起旧情,便不再忍心。
他宁愿负了全天下千夫所指,也不愿负了那么一个女人!江承沐眉眼缩紧,心头跟着一阵阵的颤,头脑中唯剩的一句感慨就是如此。容岩觉得自己的肩膀够硬,没什么东西是他扛不得的,江承沐却心疼起这个人来。再硬又如何,人心都是肉长的,肌里相同,体味疼痛的概率也是相同的,只是有人肯喊出来,有人会一辈子打掉牙齿和血吞。到底,白君素在容岩的生活里是个特别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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