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门,只见小小院落杂七杂八堆了不少东西,迎面三间破屋。
那老者将门关好,道:“进屋坐吧。”引着上官璇进屋坐了,忙着去拿碗倒水。
上官璇打量了一下屋里,问道:“老爹,家里只你一个人么?”
老者“唔”了一声,道:“他们都有事出门了。小哥这是从哪里来?”
上官璇微一迟疑,道:“洛阳。”心中盘算是否在此借宿一晚,见那老者颤巍巍地将水碗端过来,伸手欲接。
那老者“啊”的一声,竟未拿稳,一碗热水向她身上扣过来。
上官璇吓了一跳,自然而然伸出手去接住了碗,就势转腕,将大半碗水接回碗中。
突然之间,她察觉到一丝异样,但这一刹那间还未等她自满怀心事中惊醒,只觉肋下一麻,已被人点中要穴,动弹不得。
上官璇骇然望向那老者,见他脸上渐渐露出笑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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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五十九章 真情泣血(十一)监视
突然一阵掌声自内间屋传来,一人笑道:“田大哥看得真准,他果然是会武功。”门帘一挑,走出两个男人来。
说话的是个五十多岁的胖子,身后跟了个麻脸汉子,都作乡下人打扮,上官璇却是一个也不认得。
上官璇心中惊疑不定,暗道:“这乡下地方怎么会藏着武林中人,莫非我掉进了土匪窝?”定了定神,道:“你们是什么人?”
方才说话那胖老者笑道:“向来都是我们问话,哪有你胡乱打听的份儿?你小子是活得不耐烦了吧。”
麻脸汉子道:“怎么处置他?”
那姓田的冷冷地道:“这小子方才使得那招很像是华山派的‘拂云手’,不然便是峨嵋派的‘袖底清风’,这两派都没有什么好角色,留着也没用,一刀杀了,干净利落。”
上官璇听得他们如此视人命如草芥,心中却突得平静下来,闭上眼睛,想道:“我糊里糊涂死在这里,也未必不是件好事,胜于受这无穷无尽的折磨。唉,若是他瞒着我,我到死都只记着他的好处该有多好。”
胖老者笑道:“这小子倒不怕死。先搜一下身,再杀不迟。”
上官璇猛睁开眼,怒喝道:“别碰我!”
这三人如何会听,胖老者将手伸入她怀中,上官璇脸蓦得涨红,咬牙怒视,她怀中只有些手帕、火折等寻常之物,另有一张银票,胖老者取出来递给那姓田的,脸露惊疑之色,上下打量她,突然伸手将她头巾扯了下来,道:“原来是个女的。”方才他一摸间碰到了上官璇缚在内衣里的束胸。
那姓田的展开银票,见数额颇大,吸了口气,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上官璇哼了一声。
麻脸汉子一直盯着她脸,突道:“咦,怎的有些面熟?”
胖老者笑骂道:“是女人你孙麻子便看着眼熟,华山、峨嵋二派武功不怎么样,却个个都假正经的很。你小子怎会认识?”
麻脸汉子一拍脑袋:“这不是杀华子峰的那个女徒么,我在归田庄见过她的画像,我还和老杜说他娘的华老头八成是逼/奸不遂,胡里胡涂中了毒手。”
上官璇对这些话早听得常了,将脸侧至一旁,理也不理。她此时虽已知师父师娘被杀的真相,却半点也不想说给他们听。
姓田的与那胖老者对视一眼,都露出感兴趣的神情。
突然一阵敲门声响起。
胖老者三人都是一怔,姓田的高声问:“谁啊?”
门外传来女人的声音:“他田叔,是隔壁黄家的。”
姓田的挥挥手,道:“快带她进去。”
胖老者右手捏住上官璇下巴微一运力,左手将一团破布塞入她口中,象提小鸡一样将上官璇提起,与麻脸汉子进了内间屋。
只听姓田的老者去院里开门,那敲门的女人是个大嗓门,道:“他田叔,我家小宝伤风发烧,家里没有生姜了,来问你要两块。”
姓田的应了一声,带她进了外间屋。
那女人道:“大哥大嫂还没回来么?”
上官璇听着那姓田的在外间东翻西找,嘴里编排着这房子的主人自己的侄儿侄媳如何尚在千里之外的田家庄给守寡的姑姑操办丧事,心中奇怪之极,暗忖:“这三人隐瞒身份在此落脚,看来已有些时候了,这姓田的和村里人都混的熟了。他们目的何在?”
姓田的老者终于找到放姜之处,将那女人打发走了。
停了片刻,他撩帘子进了里屋,胖老者望向他,问道:“散了吗?”
姓田的压低了声音道:“还没。这穷酸可真是个劲儿,天这么冷,这些小崽子们肚子里不定怎么骂娘呢。”向麻脸汉子道:“拿下来,咱们听听他这会儿正说什么。”
麻脸汉子指指两眼茫然的上官璇:“这女的……”
姓田的道:“先留她在这儿,这小娘们儿还有用。”
麻脸汉子答应一声,转身轻轻将墙角的一小块砖抠了下来,露出一截铜管,三人立时都屏息宁神,大气也不敢出。
上官璇虽然不能动亦不能做声,但神智却十分清醒,麻脸汉子将铜管里的木塞一拔出来,立时众人清楚听到隔壁有人说话。
只听那人道:“‘祸因恶积,福缘善庆。’这两句讲的是善恶与福祸的因果,便是大家俗称的‘报应’。《伊训》里有云:‘惟上帝不常,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意思是说,老天爷会在上面看着,谁做了善事,就赐给他福气,谁做了坏事,就让他遭殃!善恶到头终需报。”
上官璇这才明白原来这三人隐藏行迹,是为了监视隔壁的教书先生。不知为何,她听到隔壁这教书先生讲善恶因果心中一沉,身上有些发冷,眼珠一转,瞧见身边的三个人神情都有些不自然。
那先生接道:“‘尺璧非宝,寸阴是竞’,一寸光阴的价值要比径尺的宝玉还要珍贵,嘿嘿,可惜啊,世间的人大多贪婪、无知,被欲望蒙蔽了双眼,所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一个孩子打断道:“先生,什么叫做怀璧其罪?”
上官璇已知这教书先生绝不是个寻常的乡下塾师,但听他如此解文还是颇觉讶异。
那先生苦笑了一声,沉默片刻,叹口气道:“行了,你们都回家去吧。”桌椅板凳声立时响成一片,想是孩子们如获大赦,蜂拥而出。
那先生不知与哪一个道:“你去将赵先生请来。”那孩子答应一声,飞奔出门。
胖老者与姓田的互望一眼,虽谁也不说话,却均神情微动。
停了一会,脚步声响,一人在门口道:“齐先生唤在下过来,不知有何吩咐?”
上官璇暗忖:“原来这教书先生姓齐。”
只听那齐先生叹了口气,道:“没有什么事,只是闷得很,请你来说说话。”
那姓赵的幽幽地道:“我还以为齐先生改了主意。”走进门来,道:“有什么话便说吧。”
齐先生道:“我认得的能人异士之中,赵先生可算得尤其高才。早年我在青州便听闻过你的大名,都道你弱冠之年对书画便颇有心得,十分得了不起。”
上官璇脑间突然灵光一闪,想到这“赵先生”是何许人。她对这人印象极深,一经想起,眼前立时仿佛出现一人,身材高瘦,肩背略有些佝偻,白发如雪,却是在清河向凌紫藤寻仇挑战的赵海寻。
第三卷 第六十章 真情泣血(十二)伺机
却听赵海寻木然道:“书画之道博大精深,赵某一介练剑匹夫,能有什么心得。”
那齐先生来回踱步,突道:“我收藏了一幅边鸾的《梅花山茶雪雀图》,赵先生有没有兴趣瞧瞧?”
赵海寻似是一愕,停了片刻,缓缓道:“赵某这上面的心思早如死灰,不看也罢。”
齐先生冷笑一声:“你这人,怎变得如此无趣,你既一门心思练剑,又整日纠缠我做什么?”
赵海寻低声下气:“我只求能得先生引荐,只要能摆脱这‘饮鸩功’的折磨,让赵某报得大仇,赵某愿一生跟随先生左右为奴为仆。”
上官璇这才听出端由来,只听那齐先生叹了口气,道:“我若知道二哥在何处,还至于一个人呆在这鬼地方?你偏不相信,我也没有办法。”
若不是被堵住了嘴,上官璇定会惊呼出声,她再也没有想到隔壁这个落魄的教书先生赫然竟是载她过南花湖的酸儒齐云飞。
立时她明白了眼前的这些人为何鬼鬼祟祟处心积虑地偷听他说话,齐云飞已经躲到了穷山僻壤之地,仍摆脱不了这些人追踪,而他们又不直接动手,所图的自然还是齐云啸与那《无疾神篇》。
齐云飞踱了几步,突道:“赵先生,你也是读过书的人,怎得这般胡涂。”
赵海寻愕然,齐云飞道:“‘饮鸩功’这门邪功我也听说过一二,医治之法不过是祛邪扶正。读书最能养气,你难道不知有陈琳檄草、杜诗疗疾之说。当日你若不弃文,想来也不会落至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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