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差散去,只有那一些还未过得去忘川河的生魂还留在了此处,那些生魂,被一个一个将安排上了船只。
她同着莫夕瞳上得了船,那摆渡的生魂,也未找她与莫夕瞳要得了那鬼狱的币来,这样也好,她全身上下,除了那最重要的东西之外,再找不出一枚的冥钱来。
莫夕瞳东张西望,一副好奇的面色,殇若看着那河里面漂着的黑色生魂之头,一点都没有人打量的劲头,落月是一个苦命的女孩子,从小父母皆亡,而现今看到这样让人心生恐惧的一幕,会害怕么。
殇若每每一想到这里,那心口处就被着股股的内疚淹没,这样的痛意,便就使她的手脚不自觉的发起抖来。
她的眼线放到对面的河岸,那里的生魂,整齐地排列着,由着鬼差引路,便一个一个的接连过得河去,然后进得一座宫殿里去,那宫殿亮闪闪的,殇若轻声地念出来。
“去魂宫。”
去魂宫的旁边,有一座低矮的石碑,上面有暗红色的痕迹,看不到上面提的是何名字,只觉得这石碑有些年久。
船靠岸边,殇若随着生魂下得船来,引路的鬼差打量了她与莫夕瞳一眼,倒没有为难她们,只领着生魂入了去魂宫。
“姐姐。”莫夕瞳叫住她,殇若转得头来,“姐姐,夕瞳得跟姐姐告辞了,姐姐去了去魂宫之后,便就可以进得那幽冥十八狱了。夕瞳要去寻那修罗殿。”
幽冥十八狱么,殇若点点头,也是,各人都有各人的路要走,能够相锋一时,也算是有缘,如若再跟得她一起的话,她只会连累了夕瞳。
她朝着莫夕瞳道了声保重,便就看着莫夕瞳的身子绕过了那年久的石碑,那一抹鲜红的身影,在黑暗的尽头消失去了。
唉,红色虽暖,可是,照得进莫夕瞳的心里么?
殇若的眼线回转,落到了那石碑之上,刚刚离得远,她看得不清,而现今,她瞧清楚了,这石碑,有着自己的名讳。
而它的名讳,叫做,三生。
三生石,生生世世之事,都能够将之看得清楚,不论前生,还是那魂起宿命开始之时。
殇若走得近来,那三生石碑的石身已然泛着黑纹,身处在这忘川江的岸边,三生石,不知送走了世间多少痴情之魂。
可是,没有一个生魂停下脚步,将那一段段过往之情尽数记起,因为,它们走得太于过匆忙,以至于遗落了那最初的情意。
情,可怕的不是忘却,而是,根本就没有想过要记起。
记不起来,成了那最痛的遗憾。
☆、第六章 佛家来客
“缘起缘缓,还望姑娘能够看得清。”有轻缓的声线从她的耳边划过,那声音,仿若是一片羽毛落在了人的手臂上面,极为的轻柔。
殇若转过身去,是一身浅灰的僧侣打伴,自古道佛不分家,她也认得出来那衣衫是隶属于佛家。
她放眼四周,未见得有鬼差前来给这僧侣领路,也没有鬼差前来将之押解而去,这僧侣莫不是鬼狱的佛家之人么?
那僧侣的身上,挂了一串的珠玉串就的珠子,头顶上面没有一缕清亮的素发,三千烦恼丝被剃,能够将满心的烦恼也一并剃出么?
她朝着那僧侣行了一礼,总归是出家方外之人,缘起缘缓,看得清又能怎么样,能够将心中那满心的悲伤化尽么?
“大师,如果身处缘起里面,如何看得清。”她的嘴唇边扯起一些言语来,这么多的人,劝她要看得清,放得开。
可是,如若已经身处在里面,如何愿意看清,如何人舍得放开呢,她做不到,也不愿意做到。
“姑娘,跳出泥泞,方才能得到自在。”那僧侣朝着殇若行了一个佛礼,满脸的温和之意。
“呵,跳出泥泞,已经陷得深了,又怎么能够跳得出来呢。”殇若放眼线放在那僧侣的眼波上头,那眼波,如水一般纯清,也只有这般方外之人,才能够看得清楚吧。
“姑娘具有极高的慧根,与着佛家有极深的渊源。”那僧侣笑着点点头,一脸普渡众生的面皮,“不过,瞧着姑娘的光华万丈,也算是有缘,那么,贫僧就给姑娘念叨念叨这三生石的开启之门。”
三生石的开启,能够看得自己的身前身后之事,那宿命之起时,又是怎么样的一种光景。
虽然她站在三生石前感慨着有多少的生魂不记得那缘起之时,但是,她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呢,这种想要知道,又怕知道的心绪,将她反复的辗压。
“姑娘可知道这三生石为何会叫做三生?”那僧侣朝着三生石前走了几步,与她站在了同一排去。
殇若看着那僧侣的侧面,“缘起三生,所以才会被叫做三生吧。”那僧侣点点头,手指指向那三生石。
“不错,因着缘起,便就生生世世有着宿命的牵连,如若在前生有缘起,那么,后世,便就开始宿命转起。”
这个意思,就是生生世世都跳不过轮回的宿命吧,如若宿命是好的,倒也就罢了,那要是不好的,便就是永世的折磨。
“大师的意思,可是说这一世的有缘相遇,便就是因着前世的缘故么?”那她和师父这一世的有缘相遇。会不会也因着是前世的缘故呢?
可是,师父这一世已化为飞花而散,下一世,师父还会存在么?
“有缘千里是相会,而无缘的话,就会相遇对面,也是手难牵。”她不懂了,那她跟师父相会是有缘,而她却跟师父又手难牵,这是有缘还是无缘呢?
“大师,那会相会的人,手又难牵,那么,便是有缘还是无缘呢?”那僧侣将眼线自她的脸上扯到了那三生石的上面。
“果然呐,情如到了深处,便是哪一条清规都不能将之束缚了去的啊。姑娘,有些人如若手难牵,那不是因着天条之束,而是,情到了更深处。”
这一句话,将她满心的疑惑给解开了,相会是有缘,而相会之时手难牵,或许是因为情,已经是更深了一层。
“大师,如若一个人,因着化为了飞花,那还会再相见么?”殇若急切的想知道,师父化成了飞花之后,她与师父还能够算作是有缘么?
“飞花之体,不过是精气散尽了而已,姑娘,想必听过,亲眼看到的,也不一定是真实的这句话吧,离开,有时候并不是真正的离开,而是,重归本命尊体而已。”意思是,师父是因为化为了飞花,只不过是精气散尽了而已?可是,这根本是不可能的。
她亲眼看到师父在她的手臂里断的气,那一道道闪亮的天雷,可是全打在了师父的身体之上的啊。
“姑娘,想要知道因何缘起,何不启开了三生石呢?”想是她太过于专注自己的想法里,所以,僧侣才想要让她看破。
“大师,如果不是自己想要看的结果,那么,又何需给自己添一道抹不去尽的堵呢?”殇若有些无奈的开口,如若,看到自己被亲手遗弃的那一幕,那么,她还会这么心平静气的么?
“姑娘,没有看到,又怎么会知道会不会添堵呢?”唉,是啊,如果看都不看,那又何必在这里自以为是添堵。
“那么,就有劳大师了。”她施了一礼,这般要麻烦别人,所以,处事上,就不能有那冷硬的言语来。
那僧侣摇头,脚步未动,殇若有些不解了,“姑娘,要看得缘起,得需要姑娘将自己的鲜血打在三生石之上,姑娘的缘起,也只有姑娘自己能看得见而已。”
怪不得这三生石的名讳,是用着的那血迹的颜色呢,既然如此,殇若将手上的长剑一抽,划破了掌心,将那血迹滴了两滴在那三生石的石身上面。
她退开两步,收了长剑,自衣摆上扯了一缕布襟,将伤口一层一层地裹了开去,殇若就看得那石身上面开始幻开了雾霭,渐渐现出了一些画面。
那一幕,是她刚刚懂事的时候,她饿极了,看着路边摊子出笼了热腾腾的包子,有个年轻的公子买了送她,她欢喜得紧,正准备双手接上,不料那年轻公子把地上的泥掺在了包子上递给她,年轻公子满脸的戏谑表情,就连周围的人们,也露出了嘲讽的笑意,只把她当成了傻子乞丐玩弄。
后头,她被囚禁在了那石屋里面,再然后遇见了落月,越看,画面里面,只有她这一世见过的人,以及现世的事情。
而那被遗弃的场景,没有,就连,她的前世,一缕痕迹也没有,她有禁有些奇怪了,不是应该有缘起之时么,为何,她单单只有这一世?
殇若的双手无力的垂下,这三生石都在嘲笑她呢,笑她想知道的时候,却留下了一片的空白在心头。
“姑娘,为何这样的一副面色。”僧侣在她的身旁轻言出声,殇若只有淡淡的垂下了臻首来。
“大师,我,看不到前世。”因为看不见,所以,她才觉得倍感的失落,为何所有的人都在,却单单是没有爹娘呢?
“姑娘,如若是没有前世,也是因为这一世才缘起,所以,姑娘不必这般的面色。”殇若听出僧侣里面极为安慰她之意,可是这般的心情,又是谁能够了解得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