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不见任何的伤痛,再看不见师父对着白如玉时那一抹温暖的笑意,再看不见爹娘迷一般的脸庞。
师父。
她闭上眸子,只有眼角边的泪,纷纷绕绕地散在了阵阵疾风里面,碎成一瓣一瓣晶莹的水珠子。
“阿若。”耳旁里面,萦绕着的,是一阵撕心碎肺的长啸,师父终究还是发现她了呢。那样的声线,还是因为她是他唯一的徒弟吧。
“阿若,你忘了落月了吗?你忘了白镜真人对你的期望了么?”她缓缓地睁开眼,映进眸子里的,是师父飞身而下的身影。
真像,真像那日临湖而见的天外飞仙一般,潇洒如意,动如蛟龙。师父绝俊的面皮上,是覆了层层的冰霜。
她没有作声,不顾拍打在她身上的厉风,只淡淡地勾起一抹轻柔的笑意。师父这一次的面色转冷,终是担心她了吧。
这样不断下坠的感觉,真真像那飞鸟被拆断了翅膀那般,找不到点点的依靠地方,她想依靠的人,也正和她一起,下坠着,下坠着。
在她的身子即将跌落凡尘的时候,腰上一紧,覆上的,是师父那如玉的手指,棱骨分明,她能感觉到迷情花的花身,缠绕在她的周身。
“阿若,为师可是苛待了你,要劳得你跳下残锋剑。”师父的口气,平静无波,只有绕在鼻息间的气息,紊乱急切。
“师父,殇若从来都没有想过会被师父所救。”她翻下师父的手心,这样的姿势,太过于温馨,她舍不得呀,舍不过这样的温馨是属于白如玉的。
“你。”这一次,师父没有唤她阿若,只一支字片语。她惨笑,生气了么?师父原来也有生气的时候,她以为,师父从来不懂如何生气呢。
“好好好,为师收你做弟子,你倒是这般来回报为师的。”师父长袖一挥,大步朝前方跨去,那个方向,是回青浅的路子。
还是放不下白如玉吧。
即使她从那九天之外纵身下落,却还是得不过师父对她一分一毫的情爱。为什么要她爱了,却无法得到爱。
殇若的腿脚一软,跪倒在地上面,“呵呵,呵呵,还是不配啊。”她埋首在地,鼻边弥着的是那浓弥的迷情花。迷情花,果然是迷情的。
也只有迷情的时候,才会芳香浓郁的吧。
鼻息微酸,为何她不是白如玉,虽然她与白如玉长像相似,可是啊,她从来变不成师父心里的白如玉。
有液体滚落在她的脸颊上面,顺着鼻尖滑了下来,打湿了一片的淡粉色的迷情花花瓣,师父,师父,为什么要救殇若。
指尖浸上了微软的土,跟着那年替落月挖坟抛穴几近相同,一寸一寸的,血液在她的脂间横流。
“唉,为师这是做了什么业报。”头顶上传来一声绵长的叹息。殇若缓缓地抬起头来,顾不得将脸颊上的珠泪抹尽。
师父。
“阿若。”师父摇摇头,蹲下身子挽了纯白的袖口,轻轻地将她落了满面的泪花拭去,殇若的眼里又染上了一层的水雾。
“真是傻啊,比为师还要傻。咱俩师徒还真应了那句同类人进同种门。”师父将她的手指拉了起来,放在自己的衣袍上面。
温热,缓缓地透着一股力量,一股令她无处无逃的力量,殇若见着师父从衣摆边缘扯了一条纯白的薄砂。
师父仔细地将她指尖的泥土吹开,薄砂一层又一层地将她的手指裹了进去,师父裹得很丑,而且毫不规整。
“这还是为师第一次替人裹伤口,现下便就便宜你这傻徒弟了。”她怔怔的看着师父,绝俊的面上,含了一丝宠溺。
“师父。你不怪殇若么。”她将受伤的手指抽了回来,收到了另一只的掌心里面。
“为师为何要怪你,师父会那样小气的人么?”就是因为师父你不是小气的人,所以,她才会觉得在意。
越不容易生气的人,就越冷凉。这一点,她是了解她的师父的,师父再不满,也绝不会生起一丝的气,只是因为,师父觉得没有必要去在意。
可是刚刚,师父却因为她的一句话,而生起气来,她还是不同的,不管是不是因着她是他的徒弟,师父却是在意她的。
“好了,我的徒儿,这般的乖巧,怎么可能让为师生气呢。”师父咧开嘴,挑起了满面的笑意。
师父的衣袖飞舞,将她身旁开着的迷情花摘了一朵,手指轻转,做了一枚天然的花簪,她看着师父将那花簪插进了她的素发里。
师父,这是赠她花簪么?
天地之间,一瞬间失去了色彩,唯留了师父纯白的衣衫和那一张绝俊面皮的一抹轻柔宠溺的笑意。
“阿若,明日咱们就回光邑城。”师父将她的身子托了起来,回光邑城?师父不打算在青浅多留几日么。可是,为何是这般的快,不再舍不得白如玉了?
“明日就回么?”她有些雀跃,只要见不到白如玉,那么,她便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虽然有点自欺欺人的嫌疑,可是,她就只能这般去想了。
“再不回去啊,为师可不敢再让阿若从那九天上跌下来了。那么高的地方,为师竟然没有发现,你竟然为想飞的嗜好。”
殇若的面上一滞,她望了望雾气卷绕的九天,有些高呢,只是那般的高,才换来师父如此咫尺的距离。
迷情花虽香,可远远不及眷绕在她发间的迷情花簪来得浓郁,一枚被师父亲手绕制而成的花簪。
谁绾起谁的发,谁制作而成的簪子,都化作了丝丝喜色,在殇若的面上,无限的蔓延开来。
☆、第二十四章 光邑城内起风波
殇若瞧着脚边缓缓淌过的云雾,像极了轻软透明的薄纱,她与师父踏上了回光邑城的归途。
想起清早白如玉那不舍的眼神,殇若的心头就极为的不舒服,这莫不是白镜真人常说的入了魔障?
魔由心生,果真说得不错,所谓障,便就是阻碍人看不清的么?魔障一起,是好是坏,她不想知道,她只想就这样静静陪在师父的身边。
“阿若,你随为师十几日了,也是该拐道瞧瞧白镜真人了。”师父暗色的影子停在了云端的上方,脚下悬浮着一间年代有些久远的道观。
云清观,是啊,她是有多久没有回云清观了。看浮生浮起,白云苍狗,来云清观的那一幕,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忘怀的。
如若没有白镜真人,她这一生便就会在内疚与苦痛中渡过,落月的劫难,缘由她起,所以才有了跟着师父修习剑术这一层关系。
殇若随着师父的身影下得凡尘去,她浅绿色的衫衣飞舞,有了些凌波微步的势头,这还是师父的功劳。
她的眼神随着石阶望上去,是一座有些年久的木头屋子,背面傍着山,大门上的木头还有些久远,其间生了斑驳的孔洞出来,用白布糊上的窗花,使得这屋子多了一点年代上的沉静。越年代久远的东西,越多了一丝时辰的沉浸。
云清观。
殇若喃喃地念叨出声。云清观,云上月清,听上去极为的风雅,瞧着云清观的门面,就是用了圆木搭砌而成,道观的两旁种了粗圆的树枝,从她这个角度看,极为的宏伟,但又带有一些肃穆。
云清这两个字,落月教过她写,她写过一遍,心下便记住了,想来那时起,她便跟云清两个字结下了不结的渊源。她抬手覆上雕有纹络木门上的铁制门环上。
开门的是个用木簪子绾上头发的小道童,衣着跟那白镜真人的有些相似,都是玄色的,
“初尘。”殇若瞧清了道童的面,果真是初尘。那一年替她开门的,也是初尘。白镜真人座下的大弟子。
“殇若姑娘,还有即墨公子,你们怎么来了,刚刚师父还在念叨你们呢。快请进来。”初尘将山门敞了开去,殇若听着一道吱卡的脆响。
还是没有半分的变化,于她来讲,她却不再是曾经那个无助的殇若。云清观,是她觉得最为温暖的地方。
“阿若,进去吧,多时不见,道长还将你挂在心头上。”白镜真人教习她道术,与她的师父也没有半分的区分。
“无量天尊。”里屋传了白镜真人仁和的声音出来,就见得白镜真人一身玄色道袍的开了屋门,一头如沁染过的银发,眉毛胡须皆皆沁白。仙风仙骨,与昨日见过的东华帝君有些神似。
“道长。”殇若施施然地向白镜真人行了一礼,多日不见,真人依旧如青松般,自天地之间岿立不动。
“即墨公子,贫道有礼,听闻公子将殇若姑娘收作了徒弟,可喜可贺,这般的殇若姑娘,有了一丝仙子的味道出来。”白镜真人抖开袖口,朝殇若上下打量了一翻去。
“道长多礼了,在下只不过是举手之劳,更何况,阿若的姿质上层,断断不是在下的功劳。在下不敢居功。”师父在殇若的旁边向白镜真人还了一礼。
“道长,师父教习了弟子剑门之术。”殇若的话转得有些生硬,千恩万谢,也无法将她对面前两人的感激归纳完全。
白镜真人微微点点头,“不错不错,贫道早就知道殇若姑娘有过目不忘的聪慧。现下有这般的成就,贫道也心慰颇深了。”